“油子”们的塔克拉玛干(七)

“塔中杯”与连场酒

十二月初,雪,沙漠披上了鹅毛毯,一派难得胜景。兄弟们换上了冬工装,个个都裹得像球,见面相视一笑,便坐下来不再想动了。

测试一队,显而易见最早成立。铁打的一队流水的工人,这里是队长与能手的“黄埔军校”,成立至今培养了五位测试队长,九位副队,二十七位主操作手。现在的叶队,年龄二十五六,刚调过来锻炼不久,但下面的兄弟个顶个都是高手,若非队内轮休缺人,甲方严格要求满员才能施工,杨徐与小胖也不会被调过来支援。

杨徐顶替夜班的数采岗位,每晚待在开满暖气的房间里不用出门,再加上独立支撑,兄弟们本领又太强,这活儿干起来倒很轻松。

看看曲线,记录一下数据,困了眯一小会儿,让兄弟们帮忙看着,一个夜班也就结束了。每天的工作内容反反复复,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这天补完瞌睡,拉开窗帘外边大亮,难得的初冬晴日。听得外面有些嘈杂,便翻身下床推开门。

“起来了。设备都拆得差不多了,还睡个屁啊!”

“雕爷,关井了?”

“关了。杨徐,走,踢球!”

“这么冷,踢球?”

“不冷啊,出来感受一下,真不冷。跑一跑就热了。”

杨徐围着营区的“四合院”缓缓转了小半圈。为了防范硫化氢泄露可能引起的沉积中毒,营区离井场至少有一公里远,并且在上风的高地上。远远能看到井场,井场与营区之间是连绵的低矮沙丘,前几日的积雪已不见踪迹,仿佛不曾来过。冬日暖阳懒懒地躺在沙丘上,这里一块,那里一片,蓝天,无云,有些地方没有遮挡,沙丘上却有阴影,略显奇异。

“怎么样?没骗你吧。这个天气很适合运动运动。”

“有人和球吗?”

“有。这个你不操心。走!喊一嗓子!”

“关井啦!踢球了。”

“啪!”门被重重推开,撞在墙板上,“雕爷,就数你最积极!”

雷哥、扬仔、谭成、耀祥、川哥、小胖……一个个穿着短裤踩着拖鞋鱼贯而出,“搞起!”谭成操一口武汉普通话。

“今天杨徐也加入嗦,可以!今天踢高兴。”雷哥搂着杨徐的肩膀,往“球场”带。

所谓球场,是稍微平整的一大块沙地,大家约定一个边界,一边各扔两只鞋当门,便开踢了。

踢球,是杨徐从小到大最感兴趣的爱好,没有之一。儿时,和发小们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踢,当初家中经济条件不错,曾有过报考足球学校的冲动。读三年,一年一万块,三年三万。在那个万元富被艳羡的年代,这笔不菲的学费最终还是被老爸拒绝了。从那以后杨徐便疯着踢野球,班队、校队、系队……小学、中学、大学,也算是草根球员当中的佼佼者。可这沙漠足球,倒是头一回。

跑动,一脚一个坑,没有硬质地面那么大的反作用力,跑起来较绵软。谭成从远处一个大脚,“杨徐,接球!”“噗!”球落在杨徐面前一米多的地方便不动了。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开大脚啊,没用。”

“这个不是硬质地面,球不得自己跑。”

杨徐上前拿到球,一脚横传给雷哥,雷哥右脚推射,球没踢对位置,偏出底线。

“哎呀!臭脚,臭脚。”雷哥一声吆喝,“再来!”

对方扬仔传给小胖,小胖没咋踢过球,被雕爷铲球抢断,谭成跟上拿球,直塞给杨徐,杨徐起脚,耀祥死死站在门前封堵,没进。

“爬哦,这么小的门还要守门员。耀祥你不准一直站在门前哟。”

“嘿嘿,雷哥,我守门正合适撒。”

“不得行,可以拦截,不能堵门。”

比赛继续,对方球门球捅给川哥,川哥行云流水般淌过谭成,再一脚倒给插上的扬仔,扬仔倒地扫射,球进了!

“哎哟不错哟!”雕爷嬉笑道,“杨徐,你拿得住球,和谭成踢前面。雷哥和我踢后场,给你们传球。雕爷要发威了哦!”

雕爷一个长传空中球,杨徐牢牢拿住,过了小胖,后脚跟拨给谭成,谭成晃过耀祥,脚背轻轻一推,球进了。

“漂亮!漂亮!”雷哥嘴里喊着,远远跑过来与队友们击掌,杨徐很是兴奋,也越踢越放松。

这场球踢了半下午,每个人都挂了些彩,谭成脚踝轻伤,杨徐小腿淤青,还好都伤得不重。所有人都很振奋,一种大汗之后的畅快淋漓。大家一瘸一拐,回味着细节,你扶着我,我搂着你的肩膀,一路欢声笑语返回营房。

入夜,较冷,房间里边暖气开得足,杨徐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门开了,一阵寒风灌进来。

“雕爷,啥事儿?”

“走!喝酒!”

“喝酒?这么冷的天?”

“不冷,快!人都齐了。”

生活营房里,连不怎么喝酒的叶队都来了,小胖坐在角落里对着杨徐招手,“徐哥,快点哦,就差你了。”

白天踢球的人都在,加上司机老张与发电工老刘,坐得满满当当。桌上放了一大塑料袋花生,一些自己拌的凉菜,几包泡椒凤爪,桌旁三件二十四罐装的啤酒。

“人到齐了,开酒!一人先发一罐,喝完了自己再开!”雷哥吆喝道。

除司机外的每个人都分到了酒,一串掰开拉环后的“噗嗤”声。有人喊道:“叶哥提一个。”只见叶队缓缓举起拉罐,一副老沉的模样,声音倒很清亮,“来,兄弟们辛苦!整!”

“整!”男人们握紧啤酒的手伸到一起,碰撞,然后闷一大口。有人提议雷哥和雕爷划一段酒拳带带气氛,俩人都当过兵,至今仍血气方刚不失军人血性,便摩拳擦掌走了出来,挺直脊背,相识而立,目光凌厉。

“雕爷,划啥子?”

“你选,随便。”

“那就‘测试’拳。”

“测试”拳是调侃公司的老员工,ABC对应不同的手势,A>B>C>A。

“来!”众人开始起哄。

“来罗~测试的兄弟是哪个怕哪个啊!孔老二(金老大)啊孔老二(金老大)!郑彪(孔老二)啊郑彪(孔老二)!输了,喝!”

俩人目瞪口圆,唾沫横飞,一副要把对方吃掉的气势,笑得看戏的兄弟们前仰后合。

划了几个回合,各有胜负。

“换拳!小蜜蜂!”

“哈哈,小蜜蜂。”众人齐笑。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啊,啪啪(啊啊)。”

这画风变得太快,画面太美不敢看,两个铁汉男子,划着温柔的蜜蜂拳,笑得兄弟们往地上滑。

“哎呀,哎呀……太他妈搞笑了。”

“哎呀,老子不行了,太扯了。”

这又是几个回合,拳手与观众都喝了不少酒,气氛躁了起来,谭成提议玩个大家都参与的游戏:数7和7的倍数,数错的人罚酒。

这游戏兄弟们基本上都会玩,考的就是喝酒之后的冷静度。众人坐定,从叶队开始,“1,2,3……7。”

“喝酒!逢7喊过。”出错的是微醺的小胖,一脸苦笑,拿起啤酒一饮而尽。

手中酒,口中肉,在初冬的沙漠中,这一方“油子”们所在的“孤岛”,一众热血青年情到深处,最后竟唱起了歌。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雷哥和雕爷还抱在了一起,口中念叨着:“兄弟,还是你懂我。”雷哥拍拍雕爷肩膀,“兄弟,你也懂我。”让人看来哭笑不得。

这样的酒,杨徐后来喝了很多场。拆完设备之后全队待命,白日踢球,晚上喝酒,好不痛快。

十二月,在热血激昂与觥筹交错中,惬意难忘地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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