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忘了，男朋友是人，不是物品。”
这句话是我在上周末逛街吃甜品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那个女生的故事很简单，谈恋爱后，对男朋友管得很严，什么都要查。到最后，男朋友就变成了前男友。
1
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谭芳菲，却是一个私生女，即使我很不想承认。
自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不停有人跟我说，我是个没爸爸的野种。
伴随我一起长大的，除了这个“野种”的小名外，还有妈妈的酗酒。
我曾经试过劝她不要喝了，却被打了几巴掌，还说我是白眼狼，就跟赵鹏一样。
从此，我就恨上了这个叫做赵鹏的人。
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开始懂事了，也知道了赵鹏就是我的爸爸。同时还知道，他是我们那个省会大学的大学校长。
对于他跟我妈之间的恩怨情仇，我在隔壁王阿姨跟别人闲聊的时偷听得清清楚楚。
我妈年轻的时候，跟这位赵鹏校长有过婚约。在结婚的前夕，他突然要解除婚约，第二天就跟富家女结婚了。我妈当时都要疯了，跑过去想大闹，却连门都没能进。后来，赵鹏给了我妈一大笔钱，让她回到这个小城镇生活。
从我妈醉言醉语里，侧面证实了王阿姨的这个说法。
正面证实我这个说法的是，我妈妈去世那一年见到的那个男人。
那年我10岁，赵鹏，哦，不，据称是我爸爸的人来办了身后事。他看着我木然的表情，叹了叹气，说：“是我对不起你妈，你跟我回去吧。我会替她把你养大。”
我当时像仇人那样看着他，多年来的委屈倾巢而出，我对着他大声吼：“你这个陈世美，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才不是我爸爸，我宁愿去孤儿院！”
赵鹏脸色变了变，举起手就想打我，却被旁边一把处于变声期难听得要死的声音阻止了，“赵叔叔，她没见过你，估计是害怕。”
我本来闭着眼睛等着挨打，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一位比我高一个头不止的少年，逆着光站着。
我眼睛突然有点涩涩的，他居然能看穿我逞强背后的不安。是的，我好害怕，妈妈死了，爸爸我从没见过。要去一个陌生未知的地方，我好害怕。
可能就是这一点点的温暖，让我宁愿受尽骂名也要得到他的原因吧。
他叫沈景铄。
2
赵鹏不是个好父亲，我也不是一个好女儿。
也许他有过当好父亲的念头，我却像个刺猬一样，所有想靠近我的人都被我刺伤了。
其实我有想过要好好当个女儿，可是每当我看到我爸后妈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模样，我总是想起我妈在客厅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的情形，心真TM的痛。
这也是我坚持不肯改姓的原因，仿佛跟我爸对着干，才能报复他当年负心的行为，才能破坏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
在赵家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经常看到沈景铄。沈家跟赵家是世交，沈家是音乐世家，而赵家靠着我后妈的家族也算是书香人家，所以勉强算是门当户对。
沈景铄不愧是出生在音乐世家，从小对音乐的悟性就很高。他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却已经在国际乐坛崭露头角了。参加过的比赛，比我参加过的考试还要多。
沈景铄脾气很好，对谁都很温文有礼，包括我。他总能在我爸爸使用语言暴力的时候出现，带我出去，对着我拉小提琴，说笑话逗我开心。
慢慢地，我发现对着他会脸红心跳。看不到他出现的时候，会不停地在想他去干嘛了，他是不是被其他女同学拦住递情书。从老师口里的“禁书”，女同学之间口口相传的言情小说里，我知道，我爱上了我的骑士，沈景铄。
到了我高中的时候，他来赵家来得越来越勤快，几乎每天都来。我幸福得每天走路都轻飘飘的，喝白开水都觉得甜。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自己再也幸福不起来。
那天是周日，我本来已经出门去书店，走到半路却发现忘带钱了，就折了回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了在一棵大树后的沈景铄。我扬起笑容正想走过去，他侧身的时候，我看到了比我小三岁同父异母的妹妹赵乐仪。脚，停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们在窃窃私语，我听不太清楚，但沈景铄脸上扬起的宠爱，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对着我，从来没有过。
看着他们亲密而自然的动作，应该是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了。
我内心有种难堪，同时又有一种愤怒。
为什么他喜欢上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最讨厌却又最羡慕的人。
那一刻，我卑鄙地认为是赵乐仪勾引了沈景铄。于是，我生出了一个让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3
别看赵鹏其身不正，但是对赵乐仪的管教很严。读大学前不许谈恋爱，考试的名次不能低于年纪前五，放学就必须去补习。跟放任我完全是两个极端。
所以赵乐仪跟沈景铄的恋情是不敢让两家人知道的，但我存了破坏的心思，我寻思着找机会把这件事捅出来。
没想到还没等我动手，沈景铄自己先跳出来承认了。那天赵鹏拿着赵乐仪写的心情文字，大声逼问她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赵乐仪不肯说，眼看就要被甩巴掌了，沈景铄拦在她面前，跪下来，“赵叔，是我先追乐仪的。我追了一年，她才答应跟我在一起。但是她没有影响成绩的，这次还考了全年级第一。”
赵鹏表情复杂，叹了叹气，挥挥手让他起来了。就这样，他们的恋情就被双方家长承认了，光明正大牵手晒月光。
我在一旁看得泪都快要下来了，旁边的赵阿姨问我为什么这么感动，我沉默不语。
不是感动啊，是心绞痛。
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的我，那一刻真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我一个人站在残垣断壁前，孤单只影，没有依靠，没有未来也没有退路。
我觉得赵乐仪脸上的甜蜜好刺眼，好像冲上去甩她两巴掌，让她从此不能得瑟。把沈景铄从赵乐仪手中抢过来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就在沈景铄18岁成人礼的当晚。那晚，沈景铄和赵乐仪订婚了。
沈景铄估计是开心过头了，来者不拒。等我骗赵乐仪喝下含有安眠药的水后回到大厅时，他喝得脸红红的。
我以赵乐仪的手机给他发了信息说在他房间等他，他看完后，不一会就甩开众人回了房间。
他进房间的时候没有开灯，我用尽从书上看来的技巧，终于把他撩出火。
天将亮的时候，我看着旁边熟睡的沈景铄，甜蜜地笑了笑，从此他就是我的了。
我故意慌张地大叫，并且把房间里的茶壶给撞倒在地上，刺耳的破裂声在清晨的沈家响了遍。
看着在门口出现的沈家长辈和昨晚的宾客们，我忽然觉得有点害怕，好怕沈景铄知道真相后，会恨我入骨。
短暂清醒的理智让我暂停，可是内心的邪恶已经掌控了我的神智。我对着沈家的长辈们，掩面痛哭，并且恰到好处地侧身，让他们看清一室的暧昧。
4
我爸爸来到的那一刻，我已经穿好衣服，端坐在沈家的客厅里，神色凄楚。
看着爸爸脸上怒不可遏的表情，我有一种报仇后的痛快。赵乐仪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红肿地看着窗外，发呆。
我爸和沈家的长辈关门商量了一个整个上午，我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跟他们协商的，最终的结果就是，沈景铄的未婚妻变成了我。而沈景铄，由此至终都没有看向我。
他这种态度我有设想过的，也给自己做了很多心里建设，但当他真的对我厌恶时，我还是难过得想哭。我还是小时候那个渴望母爱父爱的孩子，却一直得不到温暖。如今连唯一的温暖，好像都要失去了。
可是一想到，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候，可以争取他的温暖，我瞬间就满血复活了。
没过多久，赵乐仪就提出要去德国学画画。
她出国那天，我没去送她。之前我很恨她，可自从我从她手上抢了沈景铄后，我对着她总觉得不自在，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愧疚。
她临走前给我发了信息，里面的话，让我心情低沉了好久。她说，谭芳菲，我们之间出生就有的仇，扯平了。可是，景铄是有感情的人，不是可以抢来抢去的物品。
在这之后，我经常做梦，老是梦见沈景铄跟赵乐仪牵手远走，而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我为了紧紧抓住沈景铄，每天放学都到沈家去。高考那年，晚上熬夜复习到两三点，只为考上他在读的那个学校。
终于如我所愿，可我觉得跟沈景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几年，我跟他说过的话，十个手指都数得完。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去靠近他，直到我大二那年，我终于找到方法了。
那年沈景铄大四了，快毕业，忙着做毕业设计，通常都会在练琴室待到大半夜才回宿舍。秋天的一个半夜，我提着精心熬的汤在他宿舍外面坐着等，没等到他，却等来了练琴室着火的消息。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他。我趁保安不注意，冲了进去。在他经常呆的练琴室里，找到昏过去的他。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出门，快要成功出去的时候，我替他挡了后面砸来的烧得通红的木棍。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爸、沈爸爸、沈妈妈，还有沈景铄，都在。沈妈妈很激动地拉住我说谢谢，幸亏我救了她儿子，要不然她可能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沈景铄每天都来，他不怎么说话，却给我削苹果，推我出去散步，陪我去做各种检查。
我终于触到他的温暖，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的背深二度烧伤，留了疤，很难看。
不过我觉得很值得，因为我终于等到了成为他新娘的那一天。
沈景铄在我出院那天说，要娶我，等他毕业后的那个夏天。
5
我如愿成为了沈太太，是一个一个月内只能见丈夫两三次的妻子。
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可是他总是很忙。
我抱怨过，他每次都不说话，等我说完，就给我看他的行程表。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快要被逼疯了，却找不到宣泄口。
我没什么朋友，唯一聊得来的是我的主治医生连城。我的背需要回去复查，怕感染。次数多了，我就能跟他聊上几句话了。
他不止一次问过，我是不是觉得幸福。我每次都回答，很幸福。可是结婚以后，我却越来越不敢肯定了。
幸福假象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刻，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在我和沈景铄结婚的第二年，赵乐仪回来了，去了沈景铄工作的大学当讲师。
我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要失去他的恐慌紧紧包围了我。在家庭聚餐时，我看到了她。几年不见，她变了，变得更加温婉动人，脸上泛着自信。
沈景铄跟她一头一尾，隔得很远，眼神偶尔交汇。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奸情，可我却觉得他们是当着我的面偷情。
连城知道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他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芳菲，过往已经把你困住了。你需要找到出口。要不然你不可能幸福的。”
我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一个劲地在寻找沈景铄跟赵乐仪之间藕断丝连的证据。我开始查沈景铄的手机，查他的电脑，查他行车记录仪。
有一次被发现了，沈景铄冷笑着把QQ、微信的消息列表都翻给我看。我觉得他脸上的表情讽刺极了，那晚我哭了一整晚。
沈景铄可能以为这样可以把我吓住，可是我还是没有消停。在沈景铄这里没找出，我开始在赵乐仪身上下手。
我借口回赵家，趁她不在，翻她的房间。没想到出师不利，被她撞到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可怜，我倔强地抬头挺胸走出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对我说，“谭芳菲，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
6
找了几个月，我没能找出任何的奸情“证据”。可是我的疑心病却越来越重，我甚至觉得沈景铄是在我面前演戏。
我渐渐察觉，我好像是病了。在我准备去找连城之前，沈景铄却说他病得快死了。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死啊？
我抢过他手上的报告，翻到最后，如遭雷击。肝癌，还是晚期！
沈景铄冷静地看着快要发疯的我，开口说：“谭芳菲，我们离婚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就当可怜我，满足我最后的心愿吧。”
我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飞溅起来的玻璃碎片划破了沈景铄的手臂，我呆住了，看着血慢慢地往下流。
沈景铄毫不在意，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叹了叹气，“当初你设计我跟你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吧。怎么？很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不是傻子，事后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我想冷冷让你知难而退，可没想过你会奋不顾身地救我。跟你结婚后，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对你动过心。可是我忙你不信，乐仪回来后，你变本加厉。我真的累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消除你的不安。夫妻做成我们这样，也是挺可悲的吧。”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当晚，我哭着跑去找连城。连城叹了叹气，说：“芳菲，离婚吧。你不觉得你当初想渴求的温暖，一直都没得到过吗？你费尽心思睡到他身边，却根本睡不暖他的心。安全感只有自己能给啊，你越要在他身上索取，就越得不到。即使你得到了，你也不信啊，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过，你都不知道它的模样。”
在签字离婚那天，走出民政局，看着沈景铄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我居然觉得……很轻松。
文：802号病房原创（同名公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