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爆炸刹那,顾衍最后看见持枪女人的剪影。再睁眼,自称未婚妻的护士沈微握着他手落泪,虎口枪茧蹭过他掌心旧疤。AI病历弹出猩红警告:【三处枪伤与沈微警枪口径吻合】。 当谎言樱花在冬季盛开,天台枪口揭开血色真相——她三年前击毙的器官贩子,竟是他等着换肾的亲弟。 而地下实验室数千具活体容器深处,染血的手术刀柄每把都刻着未亡人的誓言: “回来娶你。”
第一章:麻醉失效的吻
无影灯惨白的光砸下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我剧痛欲裂的颅骨。消毒水浓烈到刺鼻的气味里,混着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还有一种更尖锐的、金属被高温熔断后的腥气,死死堵在我的喉咙口。
“滴——滴——滴——”心律监测仪混乱的蜂鸣是这片混乱里唯一规律的声音,却又急促得如同催命符。视野里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旋转、重叠。有人在大吼,声音扭曲变形:“能量过载!快切断主电源——!”
最后的意识像一块被巨力撕裂的破布。视网膜上残留的,是手术舱透明观察窗外,一个闪电般掠过的剪影——高挑,凌厉,手里握着一抹冷硬的、属于金属的幽光。
枪。
那个词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撞上我思维停滞的悬崖。
然后,便是吞噬一切的、灼烫的轰鸣与白光。
黑暗,无边的黑暗。像沉入最深的冰冷海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沉重的幕布。沉重的眼皮如同生了锈的铁闸,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撬开一丝缝隙。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模糊晃动的光晕,渐渐聚焦成病房惨白的天花板。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颅骨深处传来一阵阵被重锤夯击般的钝痛,伴随着尖锐的耳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脑髓里搅动。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砂纸摩擦般的剧痛。
就在这时,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突兀地侵入了我混沌的感知。
冰冷,带着微微的汗湿腻滑。
是一只女人的手。
它正覆盖在我无意识摊开在白色被单上的手背上。那手指修长,骨节并不纤细,反而透着一股内敛的力量感,此刻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轻柔,指尖的温度很低。
我迟钝的目光沿着那只手,艰难地向上挪移。
一张脸冲破视野的朦胧,逐渐清晰。
是个极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洁白得刺眼的护士服,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护士帽下。她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挡住了小半张脸。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得微微发白的嘴唇。
“滴答。”
一滴温热猝不及防地砸落在我冰冷的手背上,绽开小小的水渍。
紧接着,又是一滴。滚烫。
我混沌的思维被这突兀的灼热烫得一颤。
女人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撞进我的视野——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沉在寒潭底的黑曜石,此刻却盈满了亮得惊人的水光,眼角染着浓重的红晕,仿佛积蓄已久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决堤的缝隙。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我,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悲伤?还有一丝……我看不真切的、近乎绝望的渴求?
“阿衍……”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这两个字重逾千斤,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泪水失去控制般滚落,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在下颌处汇聚,最终沉重地砸在我的手背上,每一滴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覆盖在我手背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力道很大,指节绷紧,透着一股失而复得般的、近乎痉挛的激动。
然而,就在这看似依恋的紧握中,我僵直的指尖,清晰地触碰到了她虎口侧面一小片区域。
那里不同于其我指尖皮肤的细滑柔软,也没有护理工作留下的薄茧。
那是一层极为明显的、带着粗粝质感的茧子。坚硬,厚实,带着一种常年累月、反复强力摩擦才能形成的特有纹路形状。
枪茧。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裹挟着冰雪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剧烈的头痛再次席卷而来,伴随着混乱破碎的画面——手术舱外持枪的剪影!冰冷的枪口!灼目的火光!
“呃……”我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死死拧紧,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我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身体却像被拆散了重组,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那带着枪茧的手紧紧攥着。
“阿阮……”女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我的痛苦挣扎毫无察觉,或者刻意忽略了。她俯下身,那张挂着泪痕、写满哀戚的脸庞离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冰冷的耳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刻意放缓放柔的语调,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稀世珍宝。
“别怕,阿衍,是我……我是阿阮……”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语气更加笃定,带着一种近乎洗脑的自我确认。“你的未婚妻,阿阮。你手术出了意外,爆炸……伤到头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对?没关系,不怕……我在这儿,我会守着你的……一直守着你……”
未婚妻?
阿阮?
这两个陌生的称谓像两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进我混乱的记忆之海,激不起半点应有的涟漪,反而只带来一片茫然的空白和更加尖锐的头痛。我试图在疼痛的缝隙里搜寻任何与“阿阮”相关的影像、声音、气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迷雾。这个女人,她的眼泪,她的宣告,都像一场巨大而荒诞的默剧,我身处其中,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台词。
“阿阮?”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每说一个字,喉咙的撕裂感就加重一分。我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她脸上,困惑像浓雾一样弥漫开来。
“对!是我!阿阮!”她立刻用力点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却急切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那笑容看起来脆弱又勉强,像强行粘合的瓷器,随时会再次碎裂。“你记得我吗?阿衍?一点点印象也好?”
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我,指腹下那层粗粝的枪茧像烙印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某种潜藏的危险真相。
我的目光艰难地从她强撑的笑脸上移开,缓缓扫过这间陌生的病房。惨白的墙壁,冰冷的金属输液架,床头柜上一杯没有动过的水,旁边放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电子病历板。
就在这时,那只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似乎因为紧张激动而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覆盖着的衣袖向手肘方向滑开了一小段。
一道狰狞的旧疤,如同丑陋的蜈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我的视野边缘!
它蜿蜒在她的小臂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颜色比周围皮肤深得多,是那种陈旧的暗红褐色,边缘略微凸起扭曲。疤痕的走向……我失焦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那弧度……像极了子弹高速旋转擦过皮肉留下的撕裂痕迹!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了我混乱的记忆深处!颅内的剧痛猛然加剧,几乎要撕裂我的灵魂!
碎片!高速闪过的、无法捕捉的碎片!
——一只女人的手臂!同样的位置!一道新鲜撕裂的血痕!皮肉翻卷!灼热的鲜血喷溅!混杂着刺鼻的火药硝烟味!
——还有太阳穴!冰冷的、坚硬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触感!死死抵住!
“唔——!”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我像一条被甩上岸濒死的鱼,徒劳地张大嘴,却吸不进一点氧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眼前瞬间被翻滚的血色和刺目的白光淹没!
“阿衍!我!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女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带着真正的恐惧。她慌乱地按响了紧急呼叫铃,刺耳的蜂鸣声响彻病房。“医生!医生快来人!”
那只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终于松开了,似乎要去扶我。但我的意识已经在剧痛和窒息中急速下坠。
坠入黑暗的前一秒,我涣散的余光,死死地钉在了床头柜上那块安静躺着的电子病历板。
屏幕悄然亮起。
一行猩红的、加粗的、触目惊心的字符,无声无息地跳了出来,像一道来自地狱的判决书,清晰地烙印在我最后的视野里:
【高危警告:扫描发现患者我(ID:GY007)体内遗留三处严重枪伤旧痕。】 【弹道分析:残留金属碎片型号高度匹配——制式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 【关联警报:该弹道特征与本市警务系统登记警枪(配属警官:沈微,警号:SW730)历史射击记录存档口径——完全吻合。】
第二章藏在舌根的药片
我沉入一片漆黑冰冷的深海,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电子蜂鸣,混杂着遥远而模糊的人声呼喊。那行猩红的字符——【关联警报:该弹道特征与本市警务系统登记警枪(配属警官:沈微,警号:SW730)历史射击记录存档口径——完全吻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我混乱的意识深处,每一次试图沉眠都会被灼痛惊醒。
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像刚被从溺毙边缘拖拽回来。病房里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眼球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立刻模糊了视线。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皮肉焦糊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再次顽固地钻进鼻腔。
心悸的感觉尚未完全平复。我僵硬地转动眼珠,视线第一时间就钉在了床头柜上。
那块电子病历板屏幕漆黑一片,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警告只是颅内剧痛引发的一场噩梦。
“阿衍?你醒了?”一个刻意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绷的声音响起,比意识反应更快地钻入我的耳膜。
我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声音来源。
沈微就坐在床边那把冰冷的金属折叠椅上。她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洁白护士服,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遮住了眼底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昨晚那种汹涌的、仿佛要将人淹没的悲伤和脆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像覆盖在湍急暗流上的一层薄冰。她手里拿着一块浸湿的温热毛巾,动作细致又轻柔地擦拭着我额头上刚刚沁出的冷汗。
毛巾柔软的纤维擦过皮肤,带来一丝暖意,但我却被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极其淡薄的、仿佛被消毒水刻意掩盖过的硝烟味道刺激得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那不是幻觉!那清晰无比的、冰冷的金属火药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感?
太阳穴猛地一抽,尖锐的幻痛再次袭来,伴随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金属抵压感!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
沈微擦拭的动作顿住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抬起来,准确地捕捉到我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和警惕。她微微蹙眉,语气充满了刻意营造的担忧和轻柔:“又头疼了吗?别怕,医生说了,这是术后恢复期的正常反应。”她的声音放得更缓,更柔,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来,先把药吃了,吃了药就不疼了。”
她放下毛巾,拿起床头柜上一个白色的小药杯。杯底躺着三颗小小的白色药片,在晨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冷光。她另一只手拿起一个装着温水的透明玻璃杯,细长的手指稳稳地托着杯底,指尖圆润干净,昨夜那层明显的枪茧似乎被精心护理过,此刻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乖,张嘴。”她倾身靠近,带着温热气息的指令钻进我的耳朵。她的目光低垂,专注地看着我苍白的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全心全意照顾重病未婚夫的温柔护士。然而,我却在她靠近的零点几秒内,捕捉到她视线飞快扫过我面部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动作——那是一种评估,一种下意识的、职业性的审视!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我喉咙干涩发紧,昨夜病历板上猩红的警告和此刻鼻尖萦绕的硝烟味,如同两股冰冷的绞索,缠绕着我的理智。我不能吃!但我更不能表现出抗拒!我需要时间,需要弄清楚这迷雾重重的局面!
在那杯温水快要碰到我嘴唇的瞬间,我顺从地、艰难地张开了嘴,喉咙深处发出一点嘶哑的呻吟,听起来虚弱至极。沈微动作熟练地用塑料小勺托起一颗药片,稳稳地送入我口中。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苦涩的药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刺激着味蕾。
我无比驯服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沈微立刻将水杯边缘凑近我唇边,喂我喝了两口水。温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但更大的危机感却骤然升起。
她看着我“顺利”吞咽,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放松,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探究取代。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放下水杯,拿起那块温热的毛巾,继续细致地替我擦拭嘴角的水渍。她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拂过我冰凉的下颌皮肤,带来微弱的、令人汗毛倒竖的触感。
“感觉好点了吗?”她一边擦拭,一边柔声问,目光却像是无形的探针,牢牢锁定着我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双依旧带着茫然和些许痛苦的眸子里,榨取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
我闭上眼睛,眉头紧紧锁着,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哼唧,像是被剧烈的头痛折磨得无法回应。我的舌头在口腔深处,以一种极其微小、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动作,将那三颗沾满苦涩唾液、尚未完全融化的小药片,小心翼翼地顶到了舌根与上颚之间的隐秘角落。冰凉的药片紧贴着黏膜,带来持续不断的恶心感。我必须忍住,绝不能露馅!
沈微看着我闭眼蹙眉的痛苦模样,手上的动作似乎放得更轻柔了些。她替我掖好被角,指尖划过被单的边缘。“累了就再睡会儿,我就在这里陪你。”她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磁性。
我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轻的、沙哑的“嗯”。
沈微不再说话。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在空气中回荡。我闭着眼,全身的感官却像绷紧的弦,高度集中。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床边那道目光并未移开,像实质的探照灯一样,无声地在我脸上逡巡。那无形的压力沉重地笼罩着我,几乎令我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冷汗再次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舌根下药片的存在感越来越强,苦涩的味道顽固地向喉头蔓延,挑战着我呕吐的极限。我死死咬住牙关内侧的软肉,用疼痛来对抗那股翻涌的恶心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钟,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椅子腿与地面发出的一声微乎其微的刮擦声。
沈微站起来了。
我的耳朵几乎竖了起来。我听到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朝着病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停住了。
她没有离开!
脚步声消失了。我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干什么?在观察我?在等待我暴露?
这无声的对峙比任何拷问都更令人煎熬。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睫毛因为极度紧张而细微的颤抖。
终于,更加细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方向……是朝着病房里唯一的储物柜?我集中全部精神去分辨。那脚步声停在柜子前,然后是极其轻缓的、塑料抽屉被小心拉开的声响。
一个大胆又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机会!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将眼皮掀开一条最细微的缝隙,视线模糊地聚焦过去。
沈微背对着我,站在储物柜前。她微微低着头,护士服的背部线条绷得笔直。她的一只手正伸在打开的抽屉里,似乎在翻找着什么物品。
她的另一只手!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只空闲的、垂在身侧的左手,拇指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极其稳定的频率,在食指的指节侧面,一下、一下、缓慢地摩擦着!
那个位置!正是昨夜我感觉到粗糙枪茧的位置!
这个动作……根本不是什么小习惯!那是一种极致的警惕状态下的本能反应,是长期握枪、等待命令、随时准备拔枪射击的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却又必须压抑动作时,才会出现的无意识肌肉记忆!是食指在无意识地模拟扣压扳机的动作!
巨大的危机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这个女人!这个自称我未婚妻“阿阮”的女人!这个虎口带着枪茧、身上有硝烟味、体内残留的枪伤弹道与她的配枪完全吻合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我的病房里,背对着我,翻找着储物柜——
而她垂在身侧的手,正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扣动扳机的动作!
我的指尖在被褥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舌根下的药片苦涩得如同毒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沈微似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她放在抽屉里的手抽了出来,手里拿着的,赫然是我昨晚看到的那块——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电子病历板!
她转过身。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呼吸瞬间屏住!全身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僵硬如铁!
我听到沈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不是走向门口,而是……一步步,极其沉稳地,向我躺着的病床靠近!
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落在我紧闭双眼、仿佛陷入昏睡的脸上。
一步。两步。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一片令人心脏停跳的寂静笼罩下来。
第三章樱花树下的谎言
冰冷的视线如同探照灯,灼烧着我紧闭的眼皮。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微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要挤碎病房里稀薄的空气。她手里那块金属病历板的棱角,在死寂中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寒意,针一样扎在我的神经末梢。
装睡。必须装下去。舌根下三颗药片黏腻冰冷的触感,苦涩的滋味顽固地刺激着喉咙口,混合着血液里奔涌的肾上腺素带来的铁锈味,让我胃部阵阵痉挛。我调动起全身的意志力压制呼吸的频率,让它听起来均匀而虚弱,就像真的陷入了昏沉的睡眠。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沉闷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被拉长、扭曲。
沈微没有动。没有翻动病历板的声音。没有点击屏幕的细微触响。只有那两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不断地刮过我的脸颊、我颤动的睫毛、我微微起伏的胸口。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绷断的极限,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心跳淹没的“咔哒”一声。 不是病历板。 是床头的多功能监护仪! 她没看病历?她动了监护仪的设置?她在干什么?!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无数沙砾在颅骨内摩擦的微弱低频震颤感,伴随着一阵极其短暂、针尖刺入般的细微刺痛,瞬间贯穿了我的太阳穴!
脑电图监测!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她调用了脑电图监测功能!她能透过仪器看到我的脑波活动!装睡能骗过人眼,但很难完全欺骗精密仪器捕捉到的皮层电活动!如果我现在过于紧张、飞速思考,脑电图绝对会暴露异常!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我几乎是凭着一种濒死求生的本能,强行将脑海中翻腾的质问、怀疑、愤怒和恐惧全部压下,努力在意识深处构筑一个画面——一片纯白、宁静、毫无波澜的虚无。放空。像一片沉入深海的羽毛。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床边站着的持枪女人,不去想那三颗藏在舌根下的可疑药片,不去想病历板上血红的警告。我要“睡”。我要让自己的脑波看起来像一片死水。汗水沿着我的额角滑落,渗进鬓角,带来一阵湿冷的麻痒。
“滴…滴…”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音,此刻成了唯一的时间刻度。 那令人窒息的、被锁定的感觉持续着,每一秒都是酷刑。
忽然,床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沈微似乎弯下了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一丝极淡皂角清香的气息靠近了,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我汗毛倒竖。她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指尖触感,轻轻地、试探性地,落在了我放在被子外、输着液的手腕上。
是查看脉搏?还是……一种更直接的接触探测?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狠狠一撞,几乎要冲破肋骨!我强忍着抽回手的本能冲动,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她的手指停留了两秒,指腹下感知着我手腕皮肤下因极度紧张而加速奔流的血液。然后,那冰冷柔软的指尖,竟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开始沿着我手腕内侧的皮肤,极其轻柔地向上滑动了几毫米。像羽毛轻扫,更像毒蛇吐信。
我藏在被子下的另一只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的表象,对抗着身体本能的颤抖和逃离的冲动。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触碰达到顶点时,沈微的手停住了。她似乎微微吸了一口气。“阿衍……”那刻意放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的呓语,贴着我的耳廓响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吗?”
来了!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在测试!用精心编织的谎言,测试我记忆的空白程度!我依旧紧闭双眼,眉头蹙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仿佛在沉睡中被痛苦或烦扰打扰。
“是在……城西的公园。”沈微的声音继续响起,语速放得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回忆感,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那天下着小雨,很细很密。公园里几乎没人……只有我们。”她的指尖,还停留在我的手腕内侧脉搏处,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她的叙述,那指尖的细微力量变化。当我听到“小雨”这个词时,她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向下压了一瞬!
撒谎!强烈的直觉冲击着我。她在描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场景!“我记得……你撑着伞,伞是蓝色的,很大……”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们在湖边走了很久……雨打在水面上,有很多涟漪……”
我紧闭着眼,脑子却在疯狂运转。公园?湖区?蓝色的大伞?细节越多,破绽反而更容易露出!我必须回应,必须表露出一丝“被唤醒”但“记忆模糊”的状态,否则她只会怀疑更深!
“呃……”我艰难地哼了一声,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在努力挣扎着要醒来。我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过于贴近的气息,嘴唇嗫嚅着,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伞……公园……?” 我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浓重的困惑和茫然,完美地演绎了一个记忆受损者的状态。
沈微明显顿住了。落在我脉搏上的指尖,那原本轻微的按压感消失了。我感觉到她的视线更加锐利地钉在自己的侧脸上,仿佛要穿透皮肤看清我大脑的沟回。
“对,公园。”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丝,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后来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找了一棵很大的樱花树……”她的话语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零点几秒,似乎在挑选词语,“……樱花树……对,我们在树下坐了很久……你……你给我讲你医学院里的事情……”
樱花树?我的思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一震!这个季节,城西公园的樱花,应该早就谢光了!花期早已结束!她在说谎!一个巨大的、时间线上的漏洞!
是陷阱?还是她情急之下的错误?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机会!
我似乎被“樱花树”这个词触动,身体轻轻动了一下,眉头锁得更紧,喉咙里发出更清晰的、带着痛苦的咕哝声:“樱……花……?”我极其缓慢地、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空洞,迷茫地在沈微脸上聚焦,仿佛隔着浓雾。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断续而虚弱:“冷……樱花开的时候……不是……该很暖和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清晰地捕捉到了!覆盖在我手腕脉搏上的那几根手指,骤然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紧接着,是剧烈的颤抖!
第四章用生日解锁的罪证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如同铁钳绞紧!沈微的手指死死扣在我的腕骨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一瞬间的失控暴露无遗,她眼底深处翻涌的惊骇和杀意几乎要冲破精心伪装的平静面具,如同冰层下骤然裂开的汹涌暗流。
“呃!”我痛得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这根本不是护士该有的力气!
但这失控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沈微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扣在我手腕上的力道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她迅速抽回手,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藏进了护士服宽大的袖口里。
“对…对不起!弄疼你了吗?”她的声音重新裹上了那层刻意放软的糖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自责,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失。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脸上挤出一个苍白又勉强的笑容,试图修补那瞬间崩塌的伪装。“我…我太激动了!阿衍!你能记得樱花!这太好了!医生说过,记忆恢复是会有混乱的……”
她语速飞快,像是在背诵预先准备好的台词,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急于掩盖的仓促。“去年冬天特别暖,那棵老樱树反季开花,满树都是粉的……你当时还说是奇迹……”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痛苦蹙眉的脸,又迅速移开,落在我放在被子外的那只输着液的手上,仿佛在寻找下一个表演的支点。“你看,你的记忆在慢慢回来,虽然可能顺序有点乱,但这都是好兆头!”
我艰难地喘息着,手腕上的剧痛还在蔓延,但更让我心惊的是这个女人瞬间的变脸和那可怕的力道。我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冰冷和嘲讽。我需要信息,需要她手中那块冰冷的金属板!那个储存着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阿阮……”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迷茫,我微微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尖颤抖着指向沈微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那闪烁着幽冷光泽的电子病历板。“……那个……我的病历……能给我看看吗?”我的眼神空洞,充满了对自身状况的无助和依赖,“我……我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病历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病房里的空气再次凝滞,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却冰冷的“滴答”声在切割着沉默。她在权衡。给我看?风险太大!不给我看?一个失忆的“未婚夫”想看自己的病历,合情合理,拒绝只会加深怀疑。
“这个……”沈微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脸上再次堆起那种温柔又无奈的神情,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阿衍,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看这些专业的东西会让你更焦虑的。听话,等你再好一点……”
“求你了……阿阮……”我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固执和委屈,眼眶瞬间泛红,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将那份茫然无助演绎到了极致。“我……我害怕……我就看一眼……就看看照片……看看我自己……”我艰难地抬起那只颤抖的手,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仿佛溺水的人想抓住一根浮木。“我……我连自己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这一招精准地戳中了“温柔未婚妻”的设定软肋。沈微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我那几乎要落泪的脆弱模样,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某种被强行勾起的、不合时宜的……愧疚?她握着病历板的指尖松了又紧,紧得指节发白。
病房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呼吸声。
终于,沈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安抚性的微笑,只是那笑容的弧度显得有些僵硬。“好吧,就一眼。”她妥协了,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仿佛对“未婚夫”的无理要求毫无办法。
她上前一步,并没有将病历板直接递到我手里,而是自己拿着,手指在光滑冰冷的金属侧边轻轻一划,屏幕瞬间亮起幽蓝的光。复杂的系统界面跳了出来,需要身份验证。
“你看,需要解锁的。”沈微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仿佛在证明给我看这并非故意阻拦。她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似乎在犹豫使用哪种解锁方式——指纹?密码?还是……
就在这时,我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快的、冰封般的锐利光芒骤然闪过,快得如同幻觉。我虚弱地抬起手指,指尖带着一种病人特有的颤抖,轻轻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触碰了一下屏幕下方的一个不起眼的日期输入框。我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钻进沈微的耳朵:
“我记得……你生日那天……你好像说过……是最重要的日子……”我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挖掘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记忆碎片,眼神依旧茫然,“是……1225吗?”
——十二月二十五日!一个沈微在伪造的“恋爱日记”里,用整整三页篇幅描绘过的、充满“粉红泡泡”的“重要纪念日”!一个她精心植入给“失忆我”的虚假锚点!
沈微的瞳孔在听到这个日期的瞬间,控制不住地、极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强光刺伤!她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的颅骨劈开,看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我却只是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她,脸上只有一片纯粹的、等待答案的困惑。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根紧绷欲断的弦。
沈微的呼吸有刹那的停滞。她盯着我那张写满无辜的脸,足足看了三秒钟。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烧穿。最终,她眼底翻涌的惊疑和冰冷似乎被强行压下,归于一片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她缓缓低下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然后,我看到沈微那带着薄茧的食指抬起,落在了冰冷的屏幕上。指尖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嗒。嗒。嗒。嗒。她输入了四个数字。1。2。2。5。
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她低垂的侧脸,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按下,屏幕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滴”的一声轻响。 验证通过。 屏幕界面瞬间刷新,不再是冰冷的系统菜单。
我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屏住!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打开的加密文件夹!而文件夹最上方,赫然是一张放大的、高清的、冲击力极强的照片!
照片背景昏暗,像某个地下仓库。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的少年!我赤裸的上身插满了各种导管和监测线缆!最刺目的,是我腹部被粗暴划开的巨大创口!创口边缘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而一个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的男人正俯身操作着,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无比的……工业级切割电锯!电锯的锯齿上,还挂着黏腻的血肉碎末!
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标注着时间戳和一行小字:【供体编号:K7 - 肾脏摘除 - 完成】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胃部剧烈翻搅!
而比这血腥画面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是那个俯身操作切割电锯的男人的侧脸!即使隔着口罩和手术帽,那露出的眉眼轮廓,那阴鸷狠戾的眼神……
我死死盯着那张脸,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一个名字—— 林振南!沈微那位道貌岸然的慈善家养父!
幽蓝的屏幕光冰冷地映照着两张同样惨白、却心思各异的脸。沈微的目光也凝固在那张血腥照片上,她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握着病历板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她猛地抬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冰冷,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剧烈的情绪彻底撕裂——那是一种被背叛的惊骇,一种世界观瞬间崩塌的茫然,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逸出一丝破碎的气音。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我此刻的表情——不再是茫然,不再是脆弱,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带着淬毒般讽刺的平静。
我迎着她惊骇欲绝的目光,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声音低沉,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清晰地敲碎病房里死寂的空气:“看来……”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林叔叔的‘慈善’事业,真的很忙啊?”
第五章天台上的枪口
沈微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得如同屏幕上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少年。她握着金属病历板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坚硬的合金外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那双深潭般的瞳孔里,昨夜强行压抑的惊恐、被窥破秘密的愤怒,还有此刻被我那淬毒般的话语彻底点燃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浆般激烈翻涌、喷发!
“你!”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变形,像被砂纸磨过。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温柔、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在那张血腥照片和我冰冷的讽刺面前,被撕扯得粉碎!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猛地将沉重的金属病历板狠狠砸向我!带着破风声,目标直指我的头颅!我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翻滚!
“哐当——!!!” 沉重的金属板擦着我的肩膀砸在病床的铁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屏幕在黑屏前的瞬间,那张血腥的画面再次一闪而过,随即彻底熄灭。金属板的棱角甚至在铁架上砸出了一个凹陷!
与此同时,沈微身体如紧绷的弓弦般弹射而出!她不再是那个温柔隐忍的护士“阿阮”,每一个动作都凌厉、迅猛、带着一击致命的狠辣!左手五指并拢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戳向我刚刚侧翻暴露出的颈侧动脉!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我刚躲开金属板的袭击,旧伤未愈的身体动作迟滞了半拍。致命的劲风已到颈侧!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战斗本能驱使,右手闪电般抬起格挡!
“啪!” 小臂与掌缘猛烈撞击!一股巨大的、带着穿透性的力量顺着骨骼传来,震得我整条手臂瞬间发麻!剧痛钻心!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护士该有的力量!这是足以劈断砖块的杀招!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本就虚弱的身躯重重撞在冰冷的墙上,眼前发黑,喉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而沈微借着这一击的反作用力,身体灵巧地拧转,右手已顺势闪电般探入护士服的后腰!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
当她再次转过身面对我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通体漆黑、闪烁着致命幽光的——紧凑型半自动手枪!冰冷的枪口,带着绝对的死亡气息,如同毒蛇的独眼,瞬间锁定了我!
冰冷的汗珠沿着我紧绷的脊椎滚落。病房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硝烟味和血腥气。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被触发,尖锐地响彻整条走廊,由远及近的混乱脚步声和呼喊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沈微的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意和绝对的掌控。枪口稳稳地指着我的眉心,她微微偏了一下头,目光扫过病房门口方向越来越近的骚动。
“起来!”她的声音冷硬得像淬了毒的冰锥,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伪装。“走安全通道!上天台!”枪口威胁性地向前顶了顶,不容置疑的命令砸在我耳膜上。“敢耍花样,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尖!屏幕照片上那个少年惨白的脸瞬间与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像重叠!我强压下喉咙翻涌的腥甜和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咬紧牙关,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肋骨处传来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但我不敢倒下。
沈微如同最危险的押解者,紧随其后,冰冷的枪口始终不离我后心要害半寸。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传来,死亡的寒气直透骨髓。
安全通道的铁门被沈微一脚粗暴踹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狭窄、陡峭、堆满杂物的楼梯间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油漆的味道。我忍着剧痛,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处,冷汗浸透了后背。沈微警惕地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推开沉重的天台铁门,猛烈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城市高空特有的喧嚣和寒意,吹得两人衣袂翻飞。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耀着空旷冰冷的水泥地面和锈迹斑斑的管道。
沈微迅速反手关上铁门,用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粗铁棍死死卡住门闩。她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随后,她猛地将我往前一推!
踉跄着冲到天台边缘,冰冷的水泥护栏瞬间抵住了我的腰腹。身后是三十多层楼高的悬空,狂风卷着下方遥远街道的嗡鸣声呼啸而过,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死亡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我。
沈微紧随而至,冰冷的枪口再次精准地、带着绝对的压迫感,狠狠抵住了我的后脑勺!金属的坚硬和冰冷透过发丝,清晰地烙印在颅骨上。
“转过来!”她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更加冷硬肃杀。
我艰难地扶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护栏,忍着眩晕和剧痛,缓缓转过身。狂风扑面,吹乱了我的额发,露出那双此刻再无半分伪装、只剩下淬火般冰冷和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沈微。
沈微双手持枪,手臂绷得笔直,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着我的眉心,毫不动摇。她的眼神同样冰冷锐利,如同两把刮骨的尖刀,要将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解剖开来。
“我,”她的声音穿透风声,字字如冰珠砸落,“你我妈的根本就没失忆!”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刚才一连串的爆发和追击也消耗不小,但这丝毫不减她身上那股择人而噬的凶悍气息。 “三年前!缅甸!‘蝰蛇’的窝点!”沈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代号,“我奉命击毙的目标——那个人质贩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崩溃的嘶哑,枪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是你弟弟?!!”
第六章枪口下的忏悔
“——那是你弟弟?!!”
沈微嘶哑的质问裹在狂风里,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胸膛!天台边缘的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风声在两人之间凄厉地呼啸。
我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护栏,那坚硬的触感仿佛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现实。沈微的枪口依旧纹丝不动地钉在我的眉心,黑洞洞的枪管在惨白的天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幽光。她握着枪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手臂却绷得笔直,稳得可怕,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被欺骗的暴怒,任务失控的焦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真相刺穿的惊惶。
我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吞咽下满口的血腥味和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野兽般的悲鸣。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淬满了剧毒寒冰的笑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碎了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对,我弟弟,顾昀。” 我死死盯着沈微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钉穿,“那个被你一枪爆头的人质贩子!那个等着你养父林振南‘慈善’肾脏救命的人!”
“轰——!”
沈微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顾昀……那个名字像一道撕裂记忆的闪电!那个在“蝰蛇”据点昏暗地下室角落、被铁链锁着、瘦骨嶙峋、眼神却像受伤小狼一样凶狠的少年影像,瞬间冲破她强行尘封的记忆!她奉命击毙的目标……那个国际通缉的器官贩子……人质?救命?信息碎片疯狂冲撞,让她持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极其细微的颤抖!枪口在我的眉心前几毫米处,划出危险的微弧。
“你胡说!”沈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利,试图用愤怒掩盖心底崩塌的裂缝,“‘蝰蛇’是国际通缉的器官贩卖头目!证据确凿!我手上的人命……”
“证据?”我猛地打断她,笑声嘶哑刺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狂风卷起我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那双此刻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林振南给你的证据?!那个亲手把活人开膛破肚、用电锯切下器官的慈善家?!”
我迎着枪口,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子弹,狠狠射向沈微摇摇欲坠的信念堡垒:
“顾昀的肾病确诊报告就在林振南的‘爱心基金’档案里!我等配型等了整整两年!林振南告诉我,找到了肾源,只要我配合演一场戏,骗过境外买家……就能救我的命!”
沈微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拳击中,猛地晃了一下!持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顾昀那双在阴暗角落里死死盯着她、混杂着恐惧、倔强和……某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绝望的眼睛,在记忆里变得无比清晰!
“我信了!我为了活命,信了那个伪君子的鬼话!”我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眼眶瞬间赤红,积蓄的泪水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汹涌而下,“我傻乎乎地走进那个陷阱,等着我的‘救命恩人’!等来的却是你!沈警官!”我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
“等来的是你精准的一枪!正中眉心!”
“砰!”
那声并不存在于此刻的枪响,却如同惊雷,在沈微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她仿佛又看到了扣动扳机瞬间,少年额头炸开的血花和我眼中最后凝固的、巨大的……难以置信!那个眼神!那个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被她强行解读为“恶徒伏诛”的眼神,此刻被赋予了全新的、让她肝胆俱裂的含义!
“不……不可能……”沈微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枪口终于第一次明显地垂落了几分,指向了我的胸口,但那双握枪的手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巨大的、颠覆性的冲击让她坚固的世界观寸寸崩裂!她一直坚信的正义,她奉为神明的养父……难道……
“不可能?!”我猛地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污,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狠戾。我盯着沈微失魂落魄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悲凉的、令人心碎的冷笑,声音陡然压低,却比狂风更刺骨,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沈微的灵魂深处:
“我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等着被摘取最后一点‘有用’的器官时……”我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冰冷地宣判着最残酷的真相:
“你在哪里?沈警官?” 我微微歪头,眼神如同淬毒的冰棱,死死钉在沈微惨白如纸的脸上。“哦,我想起来了……”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万钧之力:“你正忙着……给我写那些……情深意切的……情书呢?嗯?”
第七章手术刀与电锯
冰冷的枪口抵在我胸前,却在沈微剧烈颤抖的手中失去了绝对的杀意。我那句剜心刺骨的诘问——“你正忙着给我写那些情深意切的情书呢?”——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强撑的意志。巨大的混乱和痛苦在她眼中翻涌,持枪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冰冷的金属滑脱,“哐当”一声掉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
“我……”沈微的嘴唇翕动着,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筋骨。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被真相碾碎的茫然和痛楚,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
就在这时!“滴——呜——滴——呜——!” 刺耳尖锐的警笛声如同地狱的号角,撕裂了天台上的死寂,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楼宇的间隙,疯狂地切割着灰暗的天幕!
沈微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笛惊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我。我却猛地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鲜血再次从我紧捂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我颤抖着,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抓沈微的衣角,眼神破碎而绝望。
“阿微……救……”破碎的气音从我染血的唇瓣溢出,带着濒死般的哀求。
沈微瞳孔骤然紧缩!看着我重伤呕血、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模样,巨大的愧疚和某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情绪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伸出双臂想要扶住我下坠的身体!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手臂的刹那——
异变陡生!
蜷缩着的我猛地抬头!那双刚刚还盛满痛苦和哀求的眸子,瞬间被冰冷刺骨的决绝和锐利所取代!哪里还有半分濒死的脆弱?!我紧捂胸口的手闪电般探出,根本不顾沈微惊愕僵在原地的反应,一把抓住她护士服的前襟,使出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地将她拽向自己!
“啊!”沈微猝不及防,被我巨大的力量扯得踉跄扑倒!
两人同时重重摔倒在天台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几乎就在沈微被我扑倒、身体砸向地面的同一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我们头顶上方轰然炸开!天台入口处那扇被沈微用铁棍死死卡住的厚重铁门,如同被炮弹击中一般,扭曲变形,猛地向内爆裂开来!破碎的铁片和木屑如同致命的弹雨般四处激射!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
一个高大、穿着昂贵定制大衣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魔,踏着扭曲的铁门残骸,在弥漫的硝烟中缓缓走入天台。我的皮鞋踩在碎铁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振南!
我脸上惯常的儒雅慈善早已彻底剥落,只剩下一种掌控一切的、狰狞的冰冷。我的右手——赫然佩戴着一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结构复杂的机械义肢!那只机械手此刻正握着一把仍在冒着青烟的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微儿,”林振南的声音冰冷平滑,像毒蛇滑过冰面,不带一丝温度,“这就是你说的……‘昏迷不醒’的未婚夫?”我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真是……情深义重啊。”
我的机械义肢发出细微的液压传动声,霰弹枪口微微下移,精准地锁定了我的头部。“看来,手术台上的小鱼,还是滑脱了。”我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带着死神逼近的压迫感,“不过没关系……”冰冷的枪口几乎要碰到我的太阳穴,“废物利用,你的心脏……正好可以弥补上一个‘供体’的缺陷。”
被我压在身下的沈微,目睹着如同恶魔般降临的养父,听着我冰冷的话语,尘封的记忆与现实的血腥轰然对撞!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疑点,那些林振南“慈善”背后的血腥链条,此刻无比清晰地串联起来!巨大的惊恐和被彻底利用的愤怒在她眼中炸开!
“不——!”沈微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嘶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我身下挣扎出来!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我和林振南冰冷的枪口之间!泪水混合着尘土在她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她的眼神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火焰!
“住手!爸!”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雏的绝望母鸟,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狠狠砸向林振南那张伪善的面具: “您救下的每一个孩子……都踩着多少具尸体爬上来的?!!”
林振南的脚步顿住了。我看着挡在枪口前的沈微,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意外,随即化作更加浓重的暴戾阴鸷。
“呵……”我发出一声低沉冰冷的嗤笑,机械义肢微微抬起,霰弹枪口却并未移开。“很好,”我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目光越过沈微颤抖的肩膀,落在她身后、蜷缩在地仿佛失去意识的我身上。“那就……” 林振南那张伪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贪婪。机械义肢猛地抬起,冰冷的霰弹枪口直接越过沈微颤抖的肩膀,再次死死锁定了她身后蜷缩的我!
“——先送我下去陪你那短命的弟弟吧!” 林振南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向扳机!
沈微目眦欲裂,绝望的尖叫冲破喉咙!
千钧一发!地上如同失去意识、蜷缩着的我,身体猛地以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爆发式弹起!动作迅猛得不似人类!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绝非医用、而是特制的、薄如蝉翼的微型手术刀!
没有半分犹豫!我的手臂化作一道残影!“咻——!” 空气中只留下一声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裂帛之音!
那抹寒光如同死神的獠牙,精准无比地撕裂空气!“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薄刃手术刀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林振南机械义肢手腕上方三寸处——一个被严密装甲覆盖、却连接着所有核心传动轴承的、极其隐秘的液压关节接口!
“滋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伴随着液压油如同动脉破裂般猛烈喷射的声响骤然爆发!滚烫的、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油液混合着破碎的精密零件碎片,喷溅了林振南半身!
“呃啊——!”林振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那只握着重型霰弹枪的沉重机械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沉重地、失控地向下砸落!
沉重的霰弹枪脱手飞出!“咣当!”一声巨响砸在水泥地上!
林振南高大的身躯因这突如其来的重创和失衡而剧烈一晃!我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那条造价亿万、代表着我权势和力量的机械手臂,此刻如同废铁般无力地垂落,关节处恐怖的伤口正疯狂喷涌着油液和电火花!
我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目死死盯住那个已经稳稳站起、眼神冰冷如极地寒渊的我!哪里还有半分重伤濒死的模样?!
“你……”林振南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暴怒和剧痛而扭曲变形,充满了歇斯底里。
我缓缓站直身体,无视了旁边如同石化般呆滞的沈微。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漠然的、掌控生死的冷酷。我举起手中那把沾着油污和血丝的薄刃手术刀,冰冷的刀锋在惨白的日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寒芒。
“林先生,”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风声和林振南粗重的喘息,“看来您很需要……” 我微微歪头,眼神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对方最后的尊严:“……一台新的‘手术’了。”
第八章血色情书
滚烫的液压油混杂着电火花,从林振南断裂的机械臂接口处疯狂喷溅,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浓烈的机油味和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天台。我高大身躯踉跄后退,那张惯常伪善的脸因剧痛和暴怒彻底扭曲,充血的眼珠死死瞪着我,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小杂种……我要把你……”嘶哑的诅咒裹着血沫喷出。
回应我的,是我冰冷如手术室无影灯的眼神。我的身影快如鬼魅,沾着油污的手术刀在指间翻飞,精准避开喷溅的油液,瞬间切入林振南因剧痛和失衡暴露出的防御死角!刀刃在惨白日光下划出死亡的寒芒,直刺咽喉!
“不——!”尖利的嘶喊划破空气!
一道纤瘦的身影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撞开了我持刀的手臂!是沈微!她张开双臂,像一堵脆弱却固执的墙,再次挡在了两人之间!手术刀的寒芒堪堪擦过她的脖颈,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我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冰冷的眸底终于掠过一丝惊诧的裂痕。
“够了!”沈微的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然。她猛地转身,不再看我,充血的双目死死钉在林振南因疼痛而佝偻的身体上。“爸……结束吧!”泪水汹涌而下,却没有半分迟疑。她闪电般弯腰,捡起地上那把林振南掉落的重型霰弹枪!冰冷的钢铁入手沉重!
林振南惊骇欲绝:“微儿!你疯了?!我是你……” 话音未落!
沈微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猛地调转枪口,没有指向我,更没有指向林振南!黑洞洞的、散发着硝烟余温的枪口,被她用尽全力,狠狠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冰冷的金属瞬间烙印在柔软的皮肤上!
时间仿佛凝固。狂风卷着沈微凌乱的发丝,拂过她沾满泪痕、泥污和血迹的脸庞。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两口废弃的深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自我放逐。她看着惊愕的我,看着我身后遥远的天际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三年前……枪口对着别人……” 她的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微微颤抖。 “这次……” 她扯出一个破碎到极致的惨笑。 “枪口……朝我自己……”
林振南彻底僵住,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思维更快,几乎是本能地向前猛扑!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天台炸响!
硝烟弥漫。
时间停滞了几秒。
硝烟被狂风吹散。沈微依旧站着,身体僵硬如石雕。抵在她下颚的枪口,被一只沾满油污和鲜血的手死死攥住,强行向上抬高!滚烫的枪管灼烧着掌心皮肤,发出“滋滋”的轻响,焦糊味弥漫开来。是我!我在最后一刻扑到,徒手握住了滚烫的枪管,用尽全力将致命的枪口推离了她的要害!
巨大的冲击力让霰弹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水泥地上。沈微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瘫软下去,被我用仅存的力气死死架住,才没有摔倒。她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那只被烫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手掌,泪水无声地奔涌。
我没有看她。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向林振南倒下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残留的一滩混合着机油和鲜血的污渍,以及一串仓皇逃向天台通风管道口的、踉跄带血的脚印!
特警沉重的破门声和呐喊声终于从楼梯口传来。
我猛地推开怀里的沈微,力道毫不留情,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秽物。沈微踉跄着跌倒在地,沾满尘土和血污的手徒劳地向前伸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强忍着肋骨断裂般的剧痛和手掌钻心的灼痛,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跄却无比坚定地冲向天台边缘——林振南血迹消失的通风管道口!我必须追!
就在我即将攀上冰冷锈蚀的管道口边缘时,沈微带着哭腔的嘶喊从身后传来,绝望又卑微:
“我!实验室……真正的实验室……在……”
我攀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像没听见。
“……在……我家地下……” 沈微的声音低下去,被风吹散,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痛苦,“……最深的那间……锁着我……所有的……罪证……”
我攀爬的动作猛地顿住!背影僵硬了一瞬。
旋即,我毫不犹豫地翻身,消失在黑洞洞的通风管道口。只留下冰冷的水泥地上,几滴属于我的、鲜红的血点。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林振南庞大的犯罪帝国坍塌,核心成员尽数落网。媒体铺天盖地报道着慈善家面具下的恶魔,将沈微塑造成忍辱负重的卧底英雄。我的名字只在医疗事故调查报告中一笔带过,仿佛从未存在。
深夜,沈微独自站在被彻底查封的林家别墅地下三层。厚重的防爆门已被切割开,露出里面令人窒息的景象——一个庞大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生物实验室。数千个圆柱形培养舱如同冰冷的墓碑丛林般排列延伸,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是无数陷入沉睡、被连接着各种管线的年轻躯体,胸口起伏微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和营养液混合的味道。
这里,就是“蝴蝶计划”的核心,吞噬生命制造“完美武器”的魔窟。
沈微的目光没有在那些培养舱上停留。她如同行尸走肉,径直走向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储物柜。输入密码,柜门弹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数据盘。
只有厚厚一沓,用简陋橡皮筋捆扎起来的……手术刀。每一把都冰冷、锋利、闪着寒光,型号完全相同——正是我惯用的那种薄刃款。
沈微颤抖着拿起一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她翻转刀柄。
借着实验室幽蓝的冷光,一行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刻痕映入她的眼帘。那刻痕很深,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力道,深深地嵌入了坚韧的合金之中:“回来娶你。”
沈微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疯了一样抓起下一把,翻转。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刻痕。同样四个字:“回来娶你。”
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每一把冰冷的刀柄上,都深深地、无比清晰地刻着同样的誓言! “回来娶你。”
厚厚一沓,足足数十把!每一把都是未完成的诺言,每一把都是沉默的控诉和等待!
巨大的、迟来的、足以将她灵魂碾碎的巨大悲恸,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沈微彻底吞没!她双腿一软,死死抱着那捆冰冷的手术刀,瘫倒在冰冷彻骨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到撕心裂肺的哀嚎!
冰冷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下,砸落在怀中那些刻着血誓的刀锋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间堆满尖端医疗设备的昏暗实验室里。我赤着上身,精壮的后背布满新旧疤痕。我面无表情地将一支闪烁着诡异幽蓝色光芒的药剂,缓缓注入自己手臂暴起的静脉血管中。冰冷的液体涌入血液,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电流感。
我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定格着沈微蜷缩在地下实验室、抱着手术刀痛哭的监控画面截图。旁边,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幽幽闪烁:【神经强化剂注入完成。下一阶段改造准备就绪。】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日历图标上,清晰地标注着日期:1986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