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有成功之前,没有人愿意坦诚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因为这是对自尊,对自信,自欺欺人的一种考验。
所有分享过失败经历的人,无论多么痛不欲生,多么邋遢狼狈,多么不堪回首,他们会以或平静或励志的口吻说出。他们已经成功了,已经绝地反击。无论过往多么难堪,往事已经随风而去,他们也可以云淡风轻了。可惜,我无法等那么久了,我迫切地需要倾诉。尽管这让我觉得难堪。还好,你们都不认识我。
我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小镇,家境平凡,不好不坏。长得算可以,大学里周围的人都觉得我长得不错,我对自己的长相不太确定,时而觉得自己长得挺不错,特别是在浴室的镜子前的时候。时而觉得自己长得很难看,譬如面对出租车的反光镜的时候。
小学四年级前,我的成绩比较一般,不好不坏。四年级的时候,期末考试突然爆发,考到了年级第一。不可思议到我爸乐呵呵地问我是不是作弊了,我想如果我回答是,我妈估计会夸我厉害。我爸比较正直,很讲义气,但是很好面子。如果我说作弊,他估计会拿起扫把抽我一顿。我妈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精明能干的普通妇女。我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他们都很疼我。
四年级的时候,班上的数学老师是一个有些严格的老头。他特别喜欢尖子生,上课时常会写几道题,叫一些学生上去解答,比赛。偶然,他叫到了我,发现我做题的速度很快,之后就经常叫我上去回答,不得已,我只能认真学习。因为我脸皮特别薄,怕丢面子。好在我还是比较聪明的,渐渐地,我能够比赢班上那些看起来很聪明的男生。数学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自此,我戴上了聪明,尖子生的光环,直到高中,这个光环才无奈地被摘下。
尽管我的成绩很好,一直是年级第一,但是我的自信似乎一直都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戳就破了。六年级的第一次月考,我数学考了满分。试卷是专门为了去竞赛的的学生准备的,很多尖子生都不及格。年级组长是出试卷的数学老师,他很开心,专门叫我站起来,笑着夸奖我,又问我下次还有没有信心拿第一。我想他是希望听到我自信地说,有。可惜我傻兮兮地说没有。第二次考试,我只考了70多分。因为我老是想起第一次的成绩,压力太大了。
小学最后一次全镇竞赛,我考得很糟糕,我们全年级几十个尖子生为了这次考试准备了一年。我曾经多次取得的第一全部化为泡沫。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失败。一大推人,嘘嘘不已。为我可惜,自发的为我找好借口,你就是太紧张了,不然你肯定能取得第一的。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假装淡然的说,我不在意,我不是注重荣誉的人。于是他们都开始夸我,想得开。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情。无师自通。
带着这样的失败,我告别了小学。并在暑假的时候迷上了网络小说。痴迷到了一定境界,晚上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天就亮了。熬了一个暑假,有一天我爸突然问我,怎么眼袋那么重。从那时候起,眼袋就伴随着我了。
初一的时候沉迷于小说,又因为周围环境比较自由,少女少男春心萌动。我入学时候,成绩还很好。长得也挺漂亮。成为了班上的名人。有很多人关注,跟同桌关系又很好。也有不少人追求。
有一次跟同学出去爬山,班上一个女同学突然笑着跟我说,周末的时候,班上的男生聊到我。一个男生说,她比较难追,我看上去那么乖,肯定很好追。我在心里冷笑。后来那个男生真的来追我,我没有理他。后来又有一个男生在班群里面选班花,班草。我同桌说,他们把我选成了班花,那个男生自封为班草。同桌说,他们在班群上闹的这么厉害,你竟然不知道?我心中暗喜,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们的热闹都是关于我,可是我却毫不在意。这是从小说中带出来的毛病,自恋,虚荣,还做作。
还算开心的时光过去了,我迎来了我的第二次失败,成绩再一次一塌糊涂。爸爸眉毛皱得死死的。拖他的朋友,把我转到了另一所中学,良好的学习环境,我开始有意识地限制看小说的时间。
初二开了一节新学科,物理。物理老师很厉害,很自信,教学有一套独特的方法。我第一次如此崇拜一个人。我很认真的学习物理,感受学习的魅力,成绩如同开了挂般,很轻易地,我再一次了占领了头几名的宝座。我的初中的物理成绩神奇地从来没有掉落三名以外。与物理老师建立深厚的情谊,在他心中,我是懂事,聪明又认真的好学生。在同学眼中,我是成绩越来越好,心态淡定的学霸。我近乎以为这会成为我未来的人生常态。这种情况直到中考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我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光荣地考入了中学。一所我之前只敢想一想的学校。
成功如果来得太过容易,就不会为人所珍惜。
中考完,我去深圳大学找大姐玩,在她学校待了一个星期。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姐姐到处带我玩,走遍美丽的校园。我却都提不起性质,我突然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无论多么美丽的景色,在我眼中也黯然失色。姐姐越是努力地带我到处我玩,想让我开心,我越是愧疚。这是我愧疚的开始,在未来的几年,我一直在不断的辜负他人,不断愧疚中度过。
成绩出来后,老师问我,开不开心,我笑着说,还好。他以为我是谦虚,不知道我其实是真的觉得还好而已。我感觉不到成功的喜悦。
毫无准备地进入高中,我迎来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在人才济济的高中,我的小聪明再也派不上,成绩掉尾,自尊心受到很大的冲击。如果只是成绩,我可以安慰自己成绩不是特别重要,最起码,我还有其他可以比得过别人。但是,他们还多才多艺。我再也找不到自欺欺人的借口。我不可自拔地陷入自卑中。每天心中如揣着一块巨石一边努力学习。
成绩有了很大改善,但是我还是一天天地低落,一天天的孤僻,几乎没有朋友。也不想交朋友。我不知道学习有什么意义,我甚至一点也不想上大学,没有意义。在念幼师的二姐来学校找我,带我到她学校玩,她们学校环境比我们学校差多了,地上有垃圾,校外街边有小摊在叫卖,舍友嬉笑怒骂。我感到安心,因为这与家里的环境差不多。而不是我们学校优美却令我感到冷冰冰的环境。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的成绩有了很大的改善,换了宿舍,与舍友的关系好了起来,但是我却不可抑止的抑郁了起来。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我觉得生活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每天睡着的时候,我都希望第二天不要醒来,让我永远睡下去,再也不用体会悲喜。我不敢自杀,但是我时常希望发生点什么意外,这样我就不用再去面对一堆的麻烦。也许是心情抑郁的缘故,我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我没有胃口,时常干呕恶心,神经衰弱,每天都头晕。我不耐烦应付同学,独来独往。抑郁,反复无常,自厌。振作,努力,挫败,恶性循环是我高中生涯的常态。
熬过了高中,我以一个糟糕的成绩考入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大学。老师安慰我说,要不是我的身体原因,我一定可以考得更好。我笑了笑,没有回应。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原因,与其他的没关系。家人没有给我压力,学校没有给我压力。打败我自己的是那无法抑制,反复出现的厌倦。失败就是失败了,原因从来不重要。
刚进入大学第一个星期,有一个优秀的师兄向我表白。我说我不想结婚。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春心萌动的滋味,尽管,我时常听情歌听得泪流满面,被那深情的声音蛊惑,被缠绵的歌词打动。我相信真爱,又不敢相信。
无论别人的青春多么绚丽多彩,多么值得回忆,对我来说只是个嘲讽。我不经常回顾以前的事,才一年的时间,如果不是动笔写这篇文章,我近乎要忘记以前我经历过这些。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想去死一死的心情了。但是我依然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怎样才能放开一切开怀大笑?有没有一件事情我可以永远做下去不厌倦?有没有一个理由证明我的存在有意义?我一直在找,但是它还没有出现,也许我可以找到,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都喜欢说谎了,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内心中的卑鄙之处,确实令人内心不舒服。
可是,我又必须把它说出来,不然我永远无法了解真实的自己,无法真正地告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