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到老家的思念,总促使我追逐落日偷取三十六公里的喜悦
车轮轻吻过滇缅公路七零七,一直向西南蜿蜒攀升五百米
锐减三摄氏度的气温理论何时能抵御过极度感性的念乡人
自记事起,挺拔的桉树就时刻守护在道路最危险的一侧
正如滇西抗战中那些用生命誓死捍卫民族山河的英雄
循环播放朴树的《白桦林》或者弗雷德曼演奏的《流浪者之歌》
音符萦绕中被风凌乱的枯叶和琐碎的生活,慢慢归于尘土
夕阳给熟悉的山岗森林、田地庄稼、道路村庄涂上温柔昏黄
在一块刻着“仕官寨”的老旧水泥路碑前右拐,远远就能看到寨子里的炊烟悠然
当最后一抹斜阳余晖消失在反光镜不舍的余光里
而我,离牵挂的村落和亲人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青瓦土墙三房一照壁的老家就镶嵌在竹林深处的寨子中间
似乎跟周围的水泥楼房格格不入,又恰恰与不变的乡音附和
此时,母亲正在刺篱笆看守的菜园子里浇灌春夏秋冬,也采摘一日三餐
她用柴米油盐翻炒出长幼尊卑的儒礼佳肴
村路旁挂着几颗红果的花椒树,是一位不善言辞的老人家
在宽窄疏密的年轮里细数着董、蒋、杨三个家族的亲来亲往
倘若人情淡了,总会在这里寻回最初浓厚的一味
父亲那辆骑了快十年的摩托车就停在长满苔痕的围墙外,那些斑驳锈迹正侵蚀着他半头华发
他说:天冷了,抱些柴火来烧个火塘
堆砌在厢房的木柴,早已将母亲的汗水阴干
背柴的竹篮子搁置在楼梯口的土坯墙角落,只有周末又被闲不下来的爹娘背到地里或山里塞满青菜、碗豆和木柴
祖母许多年前缝的背索浸透风霜,像她一样佝偻着身子穿过竹篾错落的时空
而今只能拄着拐杖在叔叔的洋楼一层客厅与卧室间将日子过得摇摇晃晃
竹篮子伴随了我和妹妹大学前的时光,也催促着爹娘的容颜苍苍
那时山高,路远,柴火重是三个带着无数疼痛和咸味的故事
木柴在火塘里浴火涅槃,灼灼成一截截炽烈的炭火凤凰
点燃了冬夜,也点燃了村头寨尾的家常以及古往今来的传闻
有些人和事在电话里听父母提起,许多我不曾触及
隔壁老大妈家三口,村头二队的平叔如常对我在县城的生活嘘寒问暖
母亲从厢房阁楼柜子里撮了一钵头葵花籽和一钵头松子的珍藏
父亲放下烟筒往火塘里添了些松树柴块,薪火传承的仪式总在简单的碰撞中擦出一些火花
废旧的成了灰飘远,延续下来的正奋力燃烧
我拎起茶壶将空了的玻璃杯续上,又给男人们递了支烟
在老家烧起的火塘旁,那些红彤彤的冬夜忘了时光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