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眷顾华夏子民,在中华大地上植下很多茶树,供人类享用。然而,在很多年里,我却与它失之交臂。
但它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与我若即若离。
那是一个冬天,放下所有的事情到北京泰元坊茶艺馆研习茶艺。第一节课,老师问我一年能喝多少杯茶,我很茫然。又问我为何专门来学习茶艺?我回答,我喜欢茶艺馆的气氛。
几天下来,只是觉得很好玩,老师问同学们喝每一种茶的滋味,大家只会回答好喝或者不好喝。有一次喝黑茶老六堡,老师启发大家说喝了老六安黑茶有没有联想回到老家,推开经年不住的老屋的那种土腥味,教室里突然静悄悄的,其时,正有一个同学不小心碰倒了竹制的茶艺六用,哗啦一下,顿时笑声一片。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大家碰倒茶具的几率越来越低。那种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大声喧哗好像几天功夫就被气氛磨砺掉了,原来淑女是这样练成的。
美女茶友娜娜,是一个典型的瑜伽美人。一有时间就念念有词地背诵茶艺表演词。考试的时候,还是出了岔子,把品字三个口,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说成口字三个品,一小品一小品慢慢品,把监考老师都逗笑了。
不考试不知道你的记忆有多坏。我用了整整6天时间背几百个字的茶艺表演词。考试的前两天,我把在快餐店等饭的功夫都用在背词上。一天中午,我和茶友娜娜,在康师傅快餐面店点了一碗面,在红烧牛肉面还没有上来的功夫,我们俩人同声背颂:“大家好!今天由我为你做茶,首先介绍茶具,茶艺六用。还没等我俩说出六用这两个字,旁边座位上一女控制不住笑出来,喷了坐在对方的男朋友一脸。他俩走了,我俩开始笑,笑得肚子疼。
我和茶就这样结了缘份。
学习结束后,我开始每天在家泡茶喝,老公原来也属于喝茶一族,是那种泡一大壶喝一天的主,现在家里突然出了一个专业的茶艺师,天天问他喝什么茶?把他搞得很烦,不时抗议要大杯子。后来就演绎故事,逢饭局就讲我早晨五点钟醒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问喝什么茶?用一个新潮词就是让我很“菌”
从此我自斟自饮。有一天,我找到一个人喝茶的感觉,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以茶代酒,解闷除烦;你心情好的时候,茶又像你的一个知心好友,静静地与你相对无言、心有灵犀。
时间久了,每次喝茶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犹若一片干旱的土地,等一壶茶喝下去,大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快感。真是从头到脚都爽透了。这时,我开始用心感受茶之美。
若用画来比喻茶,普洱茶是油画,红茶是水粉画,绿茶是写意水墨画,普洱茶凝重,红茶艳丽,绿茶淡雅;若用乐器来比喻茶,普洱茶是古编钟,声韵古雅清远,穿透力强。乌龙茶如古琴,其音色含蓄温籍清丽多彩,极有韵味; 红茶像笙,音色柔和沉静丰满厚实而有弹性。若用矿物来比喻茶,红茶如玉温润优雅,绿茶如水晶清亮剔透,乌龙茶如玛瑙艳丽醉人。如果把茶比作佳人,则乌龙茶好比风情万种,风情迷人的西欧美女;红茶则是温顺妩媚,温柔体贴的东方女性;而绿茶则是清丽脱俗,清纯可爱风韵天成的日本女人。苏东坡有言:“从来佳茗似佳人”,诗经曰:“美人如茶”贵州黔东南侗族有一首歌谣:“天说天干净啊,天有云;水说水干净啊,水有沙;玉说玉干净啊,玉有瑕。你的脸儿真干净啊,像一朵美丽的山茶花。”是啊,还有什么能如茶这样干净美丽。
茶有很多美,茶的名字也很美,庐山云雾,恩施雨露,南京雨花,舒城兰花,每一个都给你无限的想象空间;碧螺春,大红袍,铁观音,又会让你想起无数美妙的传奇故事,让你在欣赏茶的名之美的同时,体会中国传统文化之美。
茶的形状之美也令你悦目,青蒂绿腹蜻蜓头状是雄壮之美,美若观音重如铁,是韵味之美,稽山新茗绿如烟,是飘渺之美。从来佳茗似佳人,是陶醉之美。
茶除了它的名字之美、形状之美之外,更让你赏心悦目的是它的色之美。茶的色之美包括两个内容。观赏干茶之美若进入大自然之翠绿森林,让你心旷神怡。而茶人更愿意欣赏茶汤之美色。观赏汤色更像一个少年男子见到一个少年女子,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它,只是怀着一颗纯净的怀春之心,只愿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她。而茶人们则更想用自己的语言表达这份感情。有人把色泽艳丽醉人的茶汤比作流霞,有人把色泽清淡的茶汤比作玉乳,把色彩变幻莫测的茶汤比作如烟,那茶汤的似幻似真,似翠非翠岂是一个比喻可以描述的玄妙境界。
茶汤的香之美更是飘渺不定,变幻莫测,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出错。真可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茶汤的香之美飘忽不定,和你若即若离,这种香是“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暗香,它悄悄地沁入你的心田,可让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种香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恒久之香,一旦饮过便永志难忘。
然而茶汤的味之美却需要你全身心的感觉它,触摸它,感觉它。品饮每一种茶的滋味有所不同,沁人肺腑。
品饮绿茶当然要品饮绿茶的极品,那就是西湖龙井了。龙井茶:“色绿、香高、味甘、形美”“四绝”著称,品龙井最好的去处,那应该是龙井茶的茶地龙井村。用正宗的龙井泉水泡正宗的西湖龙井茶,极目远眺,天上的云、霞、风、雾,地上的茶、林、山、石,那寂静无声的大地,湿润飘香的空气。顿觉摆脱了尘世的喧闹和繁杂,而心旷神怡。宛若超然室外。
调饮红茶是人到中年的我所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找两个透明别致的高脚玻璃杯子,将红浓似酒的茶汤倒进去,泡上两颗樱桃或者两朵玫瑰花,听着幽雅的曲子,最容易体会到黄庭坚品茶时感受到的那种:“味浓香咏,醉乡路,成佳境。恰似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在”的绝妙境界。
普洱从茶马古道走来,带着沉甸甸的历史,在茶壶中交汇。反其道而行之,活出个越陈越香的品格来,竟然毫不客气地把年轻、貌美、清纯、靓丽一笔勾。以他厚重、醇厚、柔韧、充溢,饱满、优雅傲然挺立。一段时间一段香,好像时间也有了可以分明闻到的香味,如音乐一般起伏细致。你仿佛可以穿过历史的隧道去品味那逝去的时光的滋味。有种不可言说的史诗般的崇高。
如同你走在青青的古石板街上,看到一个经历过岁月风尘的女子,那种返璞归真后的高贵和成熟,那种被岁月磨练成的气定神闲、淡泊从容、张弛有度,越发地让人肃然起敬。
普洱茶是历史的女子,也是味觉的音乐,让你在品味她的时候,已经似茶非茶,似人非人了。
一个人品茶没有干扰,心更容易虚静,情感更容易随着飘然四溢的茶香而升华,更容易物我两忘,心驰宏宇,神交自然,到达庄子的“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的境界。
你可以邀一闺蜜或一蓝颜知己,相对品茗,或推心置腹倾诉衷肠,或无需多言心有灵犀。或松下品茗把盏,或幽窗品茗谈诗,岂不是人生之快事。
你也可以邀三五个好友,三人行必有我师,哪位茶友或许一言道破人生真谛也未可知。总之,众茶友相互交流,启迪心智。
品茗是心的歇息,心的放牧,心的澡雪。在品茗中让你那颗被生活风暴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得到充分的歇息。让平时被“我执”,“法执”所囚禁的心在茶的氛围中自由自在的漫步。让你那颗被世俗的烟尘熏染了的心,被茶汤痛痛快快,坦坦荡荡地洗个干干净净。
清代大才子袁枚曾说:喝乌龙茶可以畅通气脉,滋润五脏六腑,令人回味无穷,浑然忘我,如入仙境。没有喝过的人很难体会其中的玄妙。上等的乌龙茶汤入口一碰舌尖,会感觉到一股茶气往喉头扩散开来,顿时满口生津,齿颊留香,六根开窍清风生,飘飘欲仙最怡人。
喝茶还有一个秘诀,就是不要急于喝下去,而是吸一口气,让茶汤在口腔内激荡翻滚,使得茶汤与舌根、舌尖、舌面、舌侧的味蕾充分接触,如同嘴里含着一朵美丽的女人花既舍不得吃掉又舍不得放走,慢慢的咀嚼,细细的玩味,唉呀啊,你要俺拿你怎么好啊。
品饮完茶之后,如果你喝一口白开水,喝下这口白开水你也不要急急咽下,而应当像含英咀华一样细细玩味,这时会感到满口生津,回味甘甜,无比舒畅。真有一种此时无茶胜有茶的感觉。
这时候,你才理解喝茶到了一种境界,喝什么都是茶啊。
有一个叫唐乐的长安女子,闲暇时跑到寺院里打水泡茶喝,她的身上弥漫着被山泉水濡染的灵动和清冽,她穿着用香云纱细细缝制的旗袍,在几千年的古长安街上走过,回眸一笑。那美让你三魂出巧。
喝茶从第一碗的喉润,到第七碗的羽化成仙。这是一个悟道的过程,是一个人精神的逐渐洞彻、澄净、飞升的过程。人世之事八九不如意,叹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多少英雄泪落如雨。罢了,罢了,不若喝一杯茶去。
我有时候想,很多年之后,我也许会流浪到一个无人无尘的山坳,找一个清静偏僻之地,不去做什么压寨夫人,只是与茶共舞,山间小溪, 被仙山神人幻化作一块石头,让那轻轻的山泉水从我身体上流过,这时候我就成了茶,茶就成了我。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三个字,最得茶之真味:喝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