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要手机吗？”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给正在等公交车的王大爷看。
“小伙子，这手机会不会是赃物呀？”王大爷凑近看了看，抬起浑浊的双眼，疑惑的问男人。
“瞧您说的，我可不是小偷，这是我刚捡到的。还八成新呢，您要的话随便给几个钱就行。”男人压低声音，还向周围扫视，仿佛生怕被失主找上门来。
“我倒是真想买一部新手机呢。唉，孩子们现在都用啥……啥微信聊天了，我这手机太老了，没有那功能。”王大爷从兜里掏出一部很老旧的功能机给男人看。
“哎呦大爷，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用这小板儿砖呢。快扔了吧，把我手里这部买了，就能用微信跟孩子们聊天啦。”男人一看有门儿，赶紧劝说。
“谁说不是呢，可是新手机都太贵了，我舍不得。你这个卖多少钱呀？你可想好了呀，说贵了我转头就走。”王大爷露出了很精明的神情。
“嗯……看您这么大岁数了，我就算敬老吧，给您五百元怎么样？这个机型在手机店要卖三千元的，二手货也最少一千五呢。”男人想了想，嘬着牙花子，装作肉疼的说，眼里却透出了欣喜的光芒。
“哦，那还真不贵呀。”王大爷拿过手机，翻过来调过去的看，显得爱不释手。
男人赶忙把手机屏幕点亮，简单操作了几下，让王大爷能看仔细一些，同时也证明这手机不是假的。
“行呀，小伙子，价格可以。不过……我有两个小要求，你做到了咱们就成交。”王大爷很不舍的把手机还给男人，一脸不好意思的说。
“什么要求？您先说说看。”男人立刻警惕起来，他是老油条了，知道越到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
“第一，你要给我找个手机盒，同一个牌子的就行，这样我回家也好交代。就说买的新手机，家里人不让我买便宜东西。唉，孩子们要给我买，我都不让，实在太贵了，真是不懂得勤俭持家。”王大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没问题，那边就有个手机店，肯定有客户买了手机后不要的盒子，我去找他们要一个给您。您等着啊。”男人一听，觉得这要求很合理，于是马上向街对面的手机店跑去。
王大爷看着兴冲冲的男人，微笑着摇了摇头，拄着拐杖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点了根烟。
“大爷，您看看，竟然有一个同款的盒子，这下就更没破绽了。”不一会儿，男人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盒。他很得意的样子，觉得这笔“买卖”十拿九稳了。
“小伙子这事办得漂亮！”王大爷看了看手机盒，让男人把手机放了进去，确实合适，很满意的夸了男人一句。
“您还有啥要求，尽管说，晚辈尽力给您办到，就当孝敬您老了。说起来，咱爷儿俩确实有缘呀，您看街边这么多人，我为啥让您捡这便宜？因为您跟我父亲长得很像呀。”男人又忙不迭的套近乎，打亲情牌和关爱牌是很多老人的弱点，他一清二楚。
“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那大爷我就不客气了呀。第二个要求是……你要教会我用这新手机。这种新手机功能太复杂了，如果不会用，买回去也是摆设不是？我子女都不在身边，又不愿意麻烦朋友……”王大爷不好意思的说。
“这就更没问题了，一定教会您用。”男人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是个更加合理的要求，而且完全没难度，于是拍着胸脯保证。
三十分钟后。
“好了大爷，打电话，发短信，拍照，发微信您都会了，咱是不是可以……”男人伸了个懒腰，向王大爷暗示该交易了。半个多小时，大爷坐着，他站着；大爷看着，他说着；现在是又累又渴，也有些急躁了。
“别急呀小伙子，还有好几个功能我不会用呢。”王大爷头都没抬，继续摆弄着手机，显得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爷，我这时间也有限呀，智能手机的功能太多了，总不能一直教您吧。”男人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可是交易眼看就要成功了，又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如果现在放弃就太亏了。
“哦哦，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忘了你们年轻人时间宝贵着呢，不像我们，整天没事干，逮着点事能折腾一天，就为打发时间。”老人满脸的歉意。
“哈哈，没事没事，能帮助您就算我替您的儿女尽孝心了。您看是不是……”男人有满脸堆笑的继续套近乎。
“小伙子，你也说了咱爷儿俩有缘，你就当多陪陪我。当然，不能让你白浪费时间。这样吧，你每教会我一个什么什么APP的功能，我就给你20元钱，怎么样？”王大爷一脸期待的看着男人，眼中满是缺少关爱的恳求。
男人想了想，觉得这到是一笔不错的买卖。教几个常用APP的简单用法，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赚个一二百块，于是故意显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大爷，这是携程，是买火车票和飞机票的APP，您学这个干啥？”
“以后去外地看孙子孙女们，我就能自己在网上订票，不用麻烦孩子们了。”
……
“大爷，这是饿了吗，订外卖的APP，您学这个没啥用吧，平时不做饭吗？”
“岁数大啦，做一桌子菜太费劲儿了，等下次孩子们回来，我就可以提前订一桌菜送上门啦。”
……
“大爷，这个是京东，是网上购物的APP，您也要网购？小心剁手呀！”
“是呀，以后给孙子孙女们买礼物就方便多了，我可不能像某老头儿一样，连个小猪佩奇都不会买。”
……
“大爷，这个是抖音，年轻人玩的视频APP，您不会是想录个抖音视频给孩子们发过去吧？忒新潮了！”
“不是……内个……听说抖音上有不少漂亮老太太的视频……”
……
两个小时后。
“大爷，已经教了您十多个APP的用法了，咱差不多了吧，我是真的有事儿要去办。”男人筋疲力尽，口干舌燥。
此时，男人心里也从最早的兴奋变成了极度的郁闷，本来以为能轻松搞定的买卖，竟然让他耗费了这么久。他中间有好几次想要放弃，却总觉得都付出那么多了，再加把劲儿没准就得手了，于是咬牙坚持到现在。
“好吧好吧，也是够难为你的，给我这又笨又慢的老头子讲了这么多东西，一般年轻人可没有这耐心呀。”老人一脸感激的神情。
“您快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您不是还答应讲一个APP给20元吗，我也算没白忙活。”男人强打精神，还不忘了趁机提醒王大爷一句。
“好了，你已经充分展现了你敬老的优良品德，我也学了不少东西，非常感谢！手机……还你吧，不要了。”王大爷突然把手机放进盒子塞到男人手里，然后一改之前缓慢的行动姿态，一个健步就窜上了即将关门的公交车。公交车在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错愕中绝尘而去。
公交车上，王大爷把玩着手里的“新”手机，苦笑着嘟囔：“唉，现在的骗子已经无能到这个地步了吗？这要是我徒弟，宁愿打死都不能让他出师，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公交车站上，男人一手拿着王大爷的老款功能机，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与“新”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模型，欲哭无泪。
（全文完）
2019.0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