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鸟伯乐“此地有鸟”PK赛七月征文,PK对象:珍妮的后花园。
(˘͈ᵕ ˘͈❀)1
我在勒马听风街初遇沈知云时,他就把我当成了贩卖人口的人牙子。
当时,我正焦头烂额地哄着前一日偷来的奶娃娃。
娃娃喝了羊奶也不肯消停,捏着圆乎乎的小拳头咿咿呀呀直捶我的胸口。
我杏目圆瞪,黛眉竖立,恶狠狠地吓唬他:“别再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丢到大山里喂狼!”
小屁孩子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定了定,而后,小鼻子一皱,“噗”地喷了我一脸的口水。
我抹掉脸上的口水,做了一个极其凶狠的表情说:“你别不信,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坏人!嗷!”
奶娃子眼睛微微眯了眯,像是被我吓到,嘴一撇,张着他没牙的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的心有些揪疼,看他委屈得小鼻子都红了,赶紧语气柔软地说:“好了好了,我骗你的呢,我把自己丢了也不会把你丢掉的。”
孩子显然不买我的账,还是哇哇嚎个不停。
“小祖宗,求求你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
人越聚越多,大娘婶子小娘子,一个个对着我指手画脚。像是搭了戏台子,我是那技艺还没出师就被拉出去临时上场的蹩脚学徒,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在娃娃肉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举高高。“不哭不哭啊,不哭就给买糖吃啊。”
“夫人,孩子可是解溺了?夫人喂他吃了羊奶还哭,多半是解溺了。”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我抬头一看,就看见骑着白马的沈知云。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起来格外温柔。
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从昨日到今日,我确实一次都未曾给孩子换过褯子。估计这会儿小屁股又湿又热,正不舒服呢。
摸了摸孩子的穹裤,湿湿的。闻一闻,还有些许酸臭味。
我猝不及防,干呕了几声,泪花都冒出来了。
“还是让在下看看吧。”
沈知云叹了口气,下了马,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孩子,搂在怀里哄了起来。嗯,像个贤妻良母。
我趁他打开奶娃娃的褯子时,凑过去看了看,果然,小屁股都被糊住了。湿哒哒,黏乎乎的。
“夫人可有干净的褯子?”他掏了怀里的一张帕子把娃娃惨不忍睹的屁股擦干净,而后问我,白净的脸上有一对酒窝。
“啊?褯子?有有。”我从包袱里翻出一张干净的布料,上好的绸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沈知云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垫好。
“在下斗胆问一句,夫人是这孩子的亲娘么?莫不是……人牙子吧?”
当我正在感叹他手法娴熟,猛然听到这话,顿时呆立在原地。
“当然不是!”
“那夫人为何如此生疏?孩子是饿是困都不知?连这褯子都不对,在下还是头一次见人用绸子布给孩子做褯子的。”
那褯子是我偷娃娃时随手在师姐房里拿的。
“我不是孩子的娘亲,也不代表我就是卖孩子的人牙子啊?”
我脸微微有些发烫。
“是不是人牙子等见了官再下定义也不迟。”
沈知云微眯着眼睛,似乎能把我看穿。
“我……我才不去!把娃娃还给我!”
我看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已经有大婶开始煞有介事地添油加醋了。
“这姑娘偷偷摸摸,还不肯去见官,孩子定是偷了别人家的。”
“可怜的孩子,没了娘……那个丢了孩子的娘亲得有多伤心啊。”
“小姑娘,看你长得漂亮,眉心还有一颗观音痣,应该只是一时糊涂。快快跟这位公子去见官,早些走入正道才是啊。”
……
“才不是!你把孩子还给我!”
那个午后,沈知云说什么也不肯把孩子还给我。
(˘͈ᵕ ˘͈❀)2
我叫离洛洛,我偷了我师姐六个月大的奶娃娃,正在躲避追杀。
我一路从流云山到庆城,好不容易甩掉了追杀者,怀里的娃娃进城以后就哭个不停。任我左哄右哄,唱歌扮丑,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把他逗笑。
为掩人耳目,我乔装打扮,打算先在此处住下。然后去找点羊奶,再哄他好好睡一觉。等孩子睡着了,找个婶子,给孩子买点吃的用的,以确保我接下来的计划能顺利进行。
可惜,老天没能让我如愿,孩子喝完了羊奶之后就张着没牙的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在窘迫之境遇见了沈知云,他像个熟练的老嫂子,帮我给孩子换褯子,散发着耀眼的母性光辉。
如果不是他要送我去报官,我可能对他的敬仰要更多一些。
此时,我跟在他的马后,眼睛紧盯着他一直不肯撒手的娃娃。
“公子,能不能不去官府,我都跟你交待。”我一个头两个大。想着如果不能在去官府的路上说服沈知云,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有什么话,留在公堂上说吧。”沈知云黑着脸,语气冷冰冰的,活像是把我当成了真正的人牙子。
我撅着嘴,心里有了盘算。
我这次本来就是偷了娃娃偷溜出来的,如果闹到了官府去,岂不是不能把这孩子送到他父亲那去了吗?如果不能送去孩子父亲那去,师姐又该怎么办?
不,绝不能去见官。
我施展轻功,跳上了沈知云的马,一把搂住他的腰。
沈知云被我吓了一跳,耳朵瞬间红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他一个惊呼,抱孩子的手松了松。
我趁机夺了娃娃,脚尖点在马头上,翻身跃下马来。
“不好意思了,公子。小女子还有要事,这孩子不能交给你,也不能跟你去见官。看你是个好人,待日后我办完了事,定来此处找你,给你一个交待。”
我说完,用剑鞘拍了拍马臀,马就嘶鸣着冲了出去。
我对着不甘嚎叫的沈知云,微笑着挥了挥手。
“再也不见了。”
(˘͈ᵕ ˘͈❀)3
天黑得像一块湿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竹林人影绰绰,风呼啸而来,带着肃杀之气。
怀中沉甸甸的娃娃饮了羊奶,此时正在酣睡。我把绑在腰上的背带系紧了些,拔了缠在腰上的相思剑,气沉丹田,用内力把声音传入竹林里。
“何方鼠辈,快快现身与本女侠一战。畏首畏尾,算不得好汉。”
娃娃扭动了一下小脑袋,我摸摸他柔软的头发,生怕吵醒他。还好他只是咂了咂嘴,又甜甜睡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窜出来五六个拿着刀的黑衣蒙面人。
“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我怒目而视。
“你管我们是哪个派来的。乖乖交出娃娃,免受皮肉之苦。”站在最前头的黑衣人说话了,有点南方口音。
“我要是不交呢?”我问。
“那就别怪我们弟兄对你不客气了。”黑衣人放着狠话。
“笑话!”我冷笑一声,“本女侠还从来没有哪次还没出招就认输的。”
“那今晚就给你一点教训。”黑衣人说着已拿刀冲了过来。
刀子在黑暗中闪着寒光,我怀里抱着奶娃娃,不能尽情施展拳脚,形势对我来说,绝对是不利的。
他们攻,我守,刀子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的一缕发丝被削断,飘散在风中。
这怎么行?就算我是流云山的高手,这样下去,我的命迟早要交代在他们手里。我果断解了背带,把娃娃放在身后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
“小乖乖,好好睡,等你睡醒了,姨姨就打完架了。”
我轻轻摸了摸小娃娃那没长几根头发的小脑袋,转过身,灵巧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刀。手中的剑一刺,刺中了黑衣人的腰带,随后一挑。
“哗啦”一声,黑衣人的裤子就掉了下来。
黑衣人一阵手忙脚乱,恼羞成怒。他挥了挥手,对着后面的杀手说:“只要能抢到小娃娃,这女人杀了都行!主公有重赏。”
后面的杀手刀挥得更猛了些,速度也比刚才更快,招式更凌厉。他们从三面攻来,变化莫测,配合得也天衣无缝。
看来这是个成熟的杀手组织,这么拼命抢孩子,定然是知道这孩子身份不简单的。
我纵使武艺高强,面对三面夹击也渐渐力不从心。
我将手里的软剑舞得更快了些,眉间已经有了薄汗。
此时,我懊悔不已,如果我能更勤修苦练,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地步。娃娃和我都快保不住了。
我不能离开大石块太远,护住娃娃的同时,又要挡住杀手的刀,一个不留神,我一脚踩碎了一颗石头,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在我即将被逼于绝境之际,只听见“嘭!”的一声,眼前突然升起一阵浓雾。
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浓雾中的杀手剧烈咳嗽起来,我也呛得咳嗽了几声。
一双手从后方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大惊失色,拿剑就要往后刺去。后面那手并未松开,还拉了我一把。只听见后面的人轻轻地说:“姑娘别怕,在下是沈知云。”
虽然不想承认,我就这么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沈知云救了。
我们在山上逃了一个时辰,直到半夜才敢放松一些。
头顶有一轮大大的明月,借着月光,我们走在狭窄的山道里。
两旁是幽深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哇哇叫着,像极了孩子哭。
沈知云把娃娃抱在怀里,正逗着,一副父慈子孝的光景。
我心中疑虑,但问题总是要问的。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沈知云抓着娃娃圆乎乎的小手,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走之后,在下一直在想,如果姑娘真是人牙子,要把这孩子卖了,这事情在下该管一管。所以一路追踪姑娘到竹林。看姑娘和那些杀手对战焦灼,越看姑娘越像好人,就出手帮了帮。”
“你丢出去的那个,可是霹雳山庄独有的霹雳珠?”我问。
“正是。”
“胡说,那霹雳山庄造的东西极其难得,岂是想有就能有的?”我说。
“在下有钱,很有钱。”他说,“霹雳山庄总共只有两颗,都被在下以高价买下。如今为了姑娘用掉了一颗,姑娘得付在下银钱。”
我翻了个白眼。
“那不是我求着你用的,是你自愿的。”我嘟囔着。
他还在逗孩子,没有看我,“罢了,姑娘可与在下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抢孩子么?你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我有秘密,但是现在还不能说。
“公子,我很感激你帮了我,但是我不能说,这关乎一个姑娘的名节。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我要把这个孩子送去他父亲那里,我不是什么人牙子。”
沈知云终于抬起眼看了我一眼,“姑娘做的可是正义之事?”
“当然。我离洛洛一生坦荡,绝不做龌龊之事!”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那在下就帮姑娘一回。”他说。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下……”
“你别‘在下’‘在下’的,听着别扭。”我打断他的话。
“我的意思是说,我愿意与姑娘同行,一直帮姑娘把孩子送到为止。”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听到他说这话,我心中彷佛淌过一湾清泉,丝丝润润,叮叮咚咚。
“可我与你素不相识……还有很多人追杀我。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相逢就是缘分,姑娘放心,我很聪明,对姑娘总会有用处的。而且,我家世代经商,有很多钱,陪姑娘一路,正好当作历练。”
他笑了起来,白白的牙在黑暗中如一弯月亮。
孩子在他怀里咯咯笑着,好不融洽。
“你怎么这么会带孩子啊?可曾娶妻生子?”走了几步,我又问他。
“父亲娶了好几房姨太太,我是家中长子,底下有很多弟弟妹妹,我是带过孩子的。”他说。
也好,就当是找了个不要工钱的老婶子。我这么想着,嘴角上扬。
“这孩子可有名字?”他问。
“啊,没名字。”我说。
“怎么会没名字呢?小名总该有吧。”
“好吧,我没问过。我就叫奶娃娃。”
“那叫肉丸子怎么样?”
“不好,把我听饿了。”
“小圆子呢?”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公公吗?”
“小狗子……”
“你们家娃娃才叫小狗子,小猫子,小猪子!”
“……”
而后,我们又继续走着,天亮之时才看到有人家。
(˘͈ᵕ ˘͈❀)4
山脚有一座茅草屋,屋主人此时应该正在做饭,屋顶漂浮着白色的薄雾,仿佛能接到云朵上。
我又饿又困,看见屋子的那一刻,真想开心地喊两嗓子。不过,看着旁边安安静静的沈知云,我还是按耐住了。
起码,不会带孩子,也得给他留个恬静贤淑的好印象。
“我们去问山下的农户要点东西吃,最好能找张床休息一下。”我快步走在前面。
沈知云皱着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可是有可疑之处?”我问,山下的人家似乎烤了烤饼和烤肉,香味混着隐约的驴叫声飘了出来。
“现在虽是太平盛世,可山里人家吃面粉做的烤饼,还有烤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沈知云说。
“那说不定人家以打猎为生,今日正好加餐呢?”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茅屋前。
一对老夫妇正在院子里走动。老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老爷爷在剁草料。
“老人家,我们一家三口途径此地,又累又饿,能否讨碗水喝?”
饭菜香味勾住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我不理会沈知云偷偷拉我袖子,跟老夫妇打招呼。
“当然可以,如果不嫌弃,老头子昨晚刚猎了几只野兔,来吃点吧。”老婆婆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沈知云站在门边不肯进来。
“快来啊!”我朝他招招手。
沈知云嘟哝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也进来挨着我坐下。
后来的事情,在我喝了一口汤以后,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晕倒了。
事实证明沈知云是对的。我这个行走江湖的女侠,输给了商人沈知云。
我们被绑了手脚,扔在杂乱的柴房里。娃娃不在身边,沈知云面色铁青。
他身上来时穿的是上好的绸子布,如今已被扒了,只剩寝衣。
他见我盯着他看,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你们江湖中人不知道非礼勿视的吗?”他说。
“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干哈?我算是吃了初入江湖,不知江湖险恶的亏了。这次被绑,我得好好拿小本本记下来。”我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他的胸口挪开。
“吃一堑长一智,你这个记小本本的习惯可以继续保持。不过,眼下,我们要快想办法出去,再晚些就来不及了。”沈知云说。
“我有办法,你靠过来些。”我被捆得如同一只地龙,动弹不得,“看我的鞋底。”
沈知云挪过来了一些。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鞋底做了个机关,里面有个小刀片,正好派上用场。”我对他眨眨眼睛。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他露出一个笑容,明媚得让我的心狂跳了一下。
“这是师姐教我的。行走江湖,藏点小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他背过身去,用手拿了刀片先割我手上的绳子。
“希望奶娃娃没有被带走,不然我这辈子都不敢喝汤了。”
想起自己贪嘴做了傻事,我懊悔得想要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怕的,我们没有昏迷多久。你看这阳光,从斜度判断,此时约摸是卯时。”他用眼神示意我看柴房上方的小窗户,小窗户漏进来几缕阳光,有飞扬的灰尘闪耀着。
“你怎么知道这是早上的阳光,万一是午后的呢?”我问,此时我手上的绳子已经被割断,我坐了起来,解脚上的绳子,然后给他解绳子。
他的手被放开,指了指窗户,“看到那左下角的树了没?清晨来时,我就看见东面有棵小树,叶子的形状就是这样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们有问题的?”我问。
“这个问题你仔细想想应该也是知道的。”他冲着我笑。
我把刀装回鞋子里,歪着头思考。
“嗯,现在想想,老婆婆的步履过于矫健,像是习武之人,老爷爷剁草料也干净利落。老婆婆招呼我时,故意压低了声音,确实有问题。他们应该是乔装打扮的练家子。”
我想到这里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他们可是已经把孩子带走了吧!麻烦大了。”
“不急,我在孩子身上藏了个防蚊虫的艾草包,剪了个口子,应该会有痕迹。我们追!”
(˘͈ᵕ ˘͈❀)5
不得不承认,沈知云真的很聪明。
不过,我们出来之后,还是被现实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
八月的风,张牙舞爪地怒号着。院子里铺满了盖屋顶用的茅草,一片狼藉。想要找到那撒落的艾草?早就随风而去,无影无踪了。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
不知何时,沈知云在我耳边念起了诗。
“停!”
我听得头疼,打断了他。
想着来时我似乎听见过驴叫,说不定会有线索。于是我微眯着眼睛在茅草里搜寻,果然有所发现。
“是驴蹄印。”我用手扫开茅草,说:“跟着脚印走吧,他们应该是新的对手,接下来的路可能有些难走。沈知云,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我都上了你的船了,不跟着你还能去哪?万一又碰见之前追杀你的人,把我当成跟你一伙儿的,你不在身边,他们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给杀了,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如果我没看错,沈知云翻了一个白眼。但是我心里却有一阵暖流袭来,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重重地拍了拍沈知云的肩膀,用我大大的眼睛自认饱满深情地望着他,直到把他看到不好意思了,我才叫了他一句:“好兄弟!”
我和好兄弟沈知云一路追踪驴蹄印来到了山上的一处寨子前。
站在“盘龙寨”三个大字的下面,我听见了山间回荡着娃娃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彻云霄。
“是我家娃娃没错了。算算时辰,这会儿该换褯子了。”我说。
“是山贼的寨子。娃娃被山贼给抢了,我们打道回府吧,没有胜算。”沈知云拉着我就要下山。
我不肯走。我是带着任务的,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我要是放弃了,怎么给师姐一个交待?
“我们去谈判吧。”
我拉着沈知云的袖子,他使劲掰我的手指头,把我的手指头掰得泛白了也没掰开。他索性用袖子扇风,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怎么个谈判法?”他问。
“好兄弟,你不是还有一颗霹雳珠吗?那玩意儿值钱吗?”我一脸算计。
“不给,天上地下,只有这一颗了,价值万金。”沈知云不同意。
“你给不给?”我露出我的牙,愠着眼睛,装作很凶的样子。
他颤颤巍巍地挤出一个字:“给……”
我怀里揣着那颗霹雳珠,迈着四方步,把山寨的门敲得砰砰响。
“开门呐!开门呐!把你们老大叫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们老大在寨子里。我要跟他谈判,开门呐!”
有几个穿粗布麻衣,拿长刀的小贼爬到了山寨的巡岗台上,看了我一眼后,就交头接耳地下去了。
“他们是怕了我,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都懒得搭理我。”我站在大太阳底下,被八月的阳光晒得头昏眼花。
娃娃的哭声没停过,我心急如焚,又去敲了几次门。可门就像是用皂荚黏住了似的,紧闭着,像是在嘲笑我。
其实我是会轻功的,从外面飞檐走壁翻进去也未尝不可。进去杀几个小贼,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我要是就这么闯进去了,沈知云在后面被掳,我不会哄孩子,也不会换褯子,那也是白搭。
这时候已经接近正午,阳光火辣辣的,虽有习习山风,我仍然热得像个蔫了吧唧的大倭瓜,瘫坐在寨子门口。
“让我试试吧。”
许久,一直坐着没动的沈知云站了起来。他走入了一旁足足有一人高的芦苇草丛里。
出来时,沈知云已变了模样。他盘了头发,脸上带着笑。原本在山下农户家拿的衣服,就是宽松的暗褐色,胸前隆起,一副老婶子的打扮。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走过去戳了戳他那辣眼睛的大胸脯,软乎乎的。
“你这是做什么?”我泪花都笑出来了。
“我猜他们需要一个会哄孩子的老嫂子,让我去试试。”
他摸了摸垂在脑后的发髻,又抬了抬他的假胸,扭着腰肢就去敲门。
他敲了敲门,捏着嗓子喊:“谁家可怜的娃娃,哭成这样都没人管吗?”
巡岗台上冒出一个脑袋。
沈知云又继续说:“娃娃哭个不停,不是饿了就是尿了。”
上面一个黑脑袋说:“老嫂子可有办法?”
沈知云抬了抬胸脯,“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然后上面的脑袋就消失了。我以为又失败了,摸着光洁的下巴想,要不强攻?寨子的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ᵕ ˘͈❀)6
络腮胡子的山大王虎子,刀疤脸二当家郭子,瘦猴三当家蛮子,还有压寨夫人林玉兰都盯着沈知云喂孩子喝羊奶。
孩子已经换过褯子,此时安安静静地喝奶,小眼睛一睁一闭,一闭一睁,昏昏欲睡。
林玉兰托着腮,“小团团也太可爱了!”
络腮胡子虎子说:“是啊,夫人,咱们现在就去生娃娃,生一个一模一样的。”
林玉兰剜了他一眼,“你先把那些药吃了再说!”
虎子有些委屈,一张圆脸又黑又红。
瘦猴蛮子立马笑着打哈哈:“大哥,咱现在不是有一个娃娃吗?就养这个不成吗?”
刀疤脸郭子听他说这话,看了眼面色不好看的沈知云,过来打了蛮子一巴掌。“大哥大嫂,我在离女侠和沈公子上山之前,打听到了一个秘方,吃了就能治好大哥的病。等我取了来,大哥大嫂就能自己生孩子了。”
林玉兰笑颜如花,“老二说的可是真的?”
刀疤脸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真的,据说就在流云山。”
在一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的我,听到了“流云山”三个字,顿时瞌睡都醒了一半。
流云山不就是我家吗?
我凑过来想要搭话,却被林玉兰一把薅开,“流云山在哪儿,你可知?”
“不知。而且去流云山的路很是隐蔽,鲜少有人知道。大哥知道不知道?”郭子摇了摇头,看向虎子。
虎子从沈知云怀里接过孩子,轻轻摇着,嘴里哼着歌,“不知。”
我知道啊,我想说话,可是被捂着脸的蛮子一把挤开。
“可以下山去千机阁买消息,我愿意去。”
“嗯,下山去买消息的时候,顺便把小团团他们送下山。多好!”虎子怕自己的络腮胡子扎到孩子,抱得远了些。
小团团这个名字是他们起的,我听着也很舒服,比沈知云起的肉丸子,小狗子,小圆子好太多了。
进来山寨那天,我和沈知云见到了虎子和林玉兰,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盘龙寨”虽然是山寨,但是和一般山贼不一样,他们是从苦寒之地迁徙而来的猎户,平时以打猎为生,鲜少作恶。因为早年身体受寒,多数人有生 育问题。虎子和林玉兰多年无子,生活得并不快乐。
底下那对老夫妇,是闲散刀客,听说盘龙寨的山贼高价买孩子,又正巧碰见一对看着心很大的夫妇,索性下了药,抱了孩子卖了钱。
我恨得牙痒痒,打听那对夫妻的去处,要去杀之而后快,却被虎子和林玉兰拦下来了。
“不要紧,孩子不是没丢吗?我们也不要你的孩子。等明早清晨,天气凉快一些,你们就下山,该干嘛干嘛去吧。”虎子笑得憨憨的。
“小团团看见虎子就哭……还好你们来了。多可爱啊……”林玉兰恋恋不舍,两只眼睛怎么都不能从孩子的脸上移开。
看着他们,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过。反正沈知云在我身边,我也不着急,于是我做了个决定。
“看你们这么喜欢孩子,要不,我在这里多住几天?”
虎子和林玉兰当场欣然答应,抱着孩子转圈圈又举高高。
沈知云从虎子手里接过孩子,放在小床上,轻轻拨动小床上的玩具,玩具上精致的小木马就转了起来。
我总算逮到机会说话了,“你们想去流云山找什么?我去找,我知道怎么走的。”
“我在商队也听说过一个秘密配方,据说吃了‘龙胆’,可治百病。那‘龙胆’,只有流云山才有。”沈知云说。
“流云山上有个隐秘门派,我刚好在门派里有熟人。那地方的人不愿意入世,所以即便买到了消息,进山也极其困难。山上有迷阵,还有毒虫,想要拿到‘龙胆’不容易。如果你们可以等,我愿意去取‘龙胆’,不过要花些时间了。”
我话刚说完,林玉兰已经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她微胖的脸贴在我脸上,很是亲切。
“谢谢你,洛洛,以后你就是我林玉兰除了妹妹红枣,第二好的好姐妹了。你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以后盘龙寨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了。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说好说。”
(˘͈ᵕ ˘͈❀)7
而后,我和沈知云在山寨又住了几天。
一个月明星稀,风清气爽的夜晚,我坐在屋顶上发呆。
沈知云架了梯子,提着一壶酒,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过来。我看他身形不稳,一脚踩滑,一个瓦片掉在地上,“吧嗒”一声碎了。
我吓得不轻,施展轻功,向前两步,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微凉,透着一丝薄汗,有些滑。我想放开他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可惜他抓得很紧,我又踉跄一步,与他面对面跌落在屋顶上。
风徐徐吹来,我眼中的他黑眸湿润,面色潮红。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香与院子里的桂花香混在一起,很是好闻。
“喝了多少酒?”我问,声音却有些暗哑。“你不是应该和红枣在花前月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他没有回答我,带着几分醉意。
他说话时,脸凑得更近了。我有些窘迫,奈何在屋顶,我被他圈在怀里,无法逃脱。
“后天吧,时间差不多了。万一杀手们追到盘龙寨,就给玉兰他们添麻烦了。”
“你为何要把我推给红枣姑娘?”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与我鼻尖对着鼻尖。
我嗅着酒香,脸忽地烧了起来。
轻轻推了推他,趁他起身之际,迅速爬到屋顶上坐好,用手扇风。
“她说她喜欢你……”
“她喜欢我,你就把我让给她吗?我是你的什么人?”沈知云抢了话。
今晚的他有些奇怪。
红枣姑娘是林玉兰的妹妹,她说她对沈知云一见钟情,却不敢跟他说话。黄昏时,我故意约了沈知云,然后给红枣化了妆,穿了好看的纱裙,给他们制造了一场浪漫的约会。我原本想着沈知云会很高兴的,毕竟他曾夸过红枣真性情,着实可爱。况且,红枣长得好看,性格开朗又热情。
“我……”我一时语塞,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我们是好兄弟。可是我……我不想当你的好兄弟。”
沈知云站在月光下,脸上全是阴影,我看不清。
“你今天不太正常。你喝醉了就去休息吧,明早我们要去找些小团团用的东西,后天好赶路。”我说。
“小团团是你和谁的孩子?你说孩子不是你的,你只是要去把孩子送去他父亲那里,是骗我的吧?”沈知云的声音有些低,听在我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他怎么这么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孩子不是我的,为了那个姑娘的名节,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没有骗你。”我手心微微出汗。
“毫无可信度!”他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关乎那个姑娘的名节,是你的名节吗?如果是你,我不在乎。”
“你疯了吗?我说了,不是我!是我师姐!”我脱口而出。我想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
“其实根本没有师姐对不对?”昏暗中,沈知云摇摇晃晃地下去了。
下梯子的时候,他一脚踩滑,手中的酒壶应声坠地,炸开一地的酒香。
我心情却差到了极点,再也没有了赏月的兴致。
翌日,再见沈知云时,我一宿没睡,顶着黑眼圈不敢看他。可他怀里抱着小团团,笑眯眯地嘲笑我说是不是又出去偷孩子了?我在院子里追着他打。
还好,他还是他,一点都没变。
(˘͈ᵕ ˘͈❀)8
从盘龙寨出来,我变得比之前更谨慎。加上我听沈知云的劝,走大路,不知是什么人帮我们解决了追杀者,还是因为沈知云,我运气变好了,一路都畅通无阻,顺利了许多。
我们乔装成夫妻,以省亲的名义,一路与商队同吃同住。因为我不会带孩子,自然我女扮男装扮的是父亲,沈知云男扮女装,扮的是孩子的母亲。我们一路“夫妻”恩爱,其乐融融。
虽然沈知云丢了钱袋,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能找办法钱生钱。他时不时就会消失一两个时辰,回来时,怀里就多了银票和银锭子。
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这是商人的秘密,不能告诉我。
不过小团团被他带得很好,沈知云不在的时候,小团团都没有闹,咿咿呀呀地还跟我有说有笑,我乐得其在,也没闲工夫去管沈知云的事了。
因此,我们一路吃饱喝好,平安无事地到了鹿城。
进了鹿城之后,我换回了女装,嘱咐沈知云在客栈等我,就抱着又长大了些的小团团出了门。
城门口斜躺着一个小乞丐,我把几个铜板撒进他面前的碗里,轻轻说:“山里起雾了,告诉狐狸来饮酒。”
小乞丐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闭上,脏兮兮的小手捡了铜板塞进怀里,然后用手在地上敲了三下。
我会意,去了那个人知道的酒楼,订了三号包厢。
我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可以救我的师姐,可以给小团团美好的未来。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等到小团团在我怀中玩累了睡着了,门才被人推开。
白色裙摆上,水墨色的竹绽放开来,之后我落入了一阵幽香之中。
来人是个俊朗的公子哥,我看着眼生。
“洛洛,你受苦了。”
那人手指一挥,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却是我师姐,流云山圣女离清歌。
她着男装,英姿飒爽。
“师姐,怎么是你?”我呆立在原地,“我明明是给姐夫传信的,你怎么……”我看了眼怀里酣睡的小团团,有些窘迫。
“我一路跟着你来的,你以为为什么没有杀手跟着你了?你还用了我和他的暗号,给他传信。”师姐说着,轻轻在孩子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我把孩子递给她,她搂在怀里。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见师姐眼底滑落一滴泪。
“师姐,你不怪我偷偷把孩子带出来了吗?”我声音越来越小。如果师姐对我发脾气,一辈子不理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身为教中的圣女,却未婚先育,关乎名节。我违反教规,这孩子能留到这么大,我已经很满足了。”师姐湿漉漉的双眸落在孩子的睡颜上,如温柔的湖水。
“所以我想把孩子带出来,交给姐夫。可我没想到等来了你,你偷偷跟我出来,师父老人家该气炸了吧。”
“可不是?等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师姐问我。
我从未见师姐这么美过。师姐虽然扮作男子,抱着熟睡的孩子,依然散发着母性光辉。突然,我脑中闪过沈知云的影子。
“嗯……”我点点头。
“你可是不舍得他?”师姐抬起眼,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
“他?”我有些愣神。
“我说的是那个一直陪着你的公子,他可不简单。”
我脸一红,“才不是,我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再也不下山了。”
“洛洛,师姐做了决定。”师姐看着我,一双眼睛闪着光,“我想就这样带着孩子和他远走高飞。遇见一个真正爱的人不容易,我回去之后,就跟师父求情,让师父放我下山。以后,我和他,过江湖的快意生活。”
我常常听师姐说是那个“他”。那个人掌握着千机阁,那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网。江湖人为了求情报,多次上门,出重金,卖不卖情报都是那个人说的算。
洛洛知道,之所以有人要追杀她,抢孩子,也是为了对付他。他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江湖中,得情报者得天下。
“那他爱你吗?”洛洛其实不是很明白什么是爱,但是沈知云又一次在她脑海中出现了。
师姐脸颊染上霞光,“他为我,不惜硬闯流云山,用了上百个机密换师父她老人家的成全。”
看来那个人是值得托付的。离洛洛为师姐感到高兴,心里也忽然升起期待。如果也有这样一个人,能为她闯一闯流云山,该是怎样的光景?
我们又待了半个时辰,师姐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抱着小团团先行离开,我站在酒楼前望了好久。
可不知为何,我感觉到有一丝灼热视线在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的后脑勺盯穿。我不禁在炎热的八月中,打了个寒颤。在街上搜寻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而后,一个小乞丐笑眯眯地撞上了我,在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用浓墨写的两个大字。
“祝好!”
墨迹未干,字迹极为潦草粗犷,像是写字的人极其愤慨。
我不明所以,一路琢磨,心神不宁慢悠悠回到客栈,才发现沈知云早已收拾了包袱,先行离开。
我恍然大悟,想起那夜沈知云醉酒,在屋顶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心中一阵烦闷。
“他肯定是误会了!”
他定是在酒楼看见我望着女扮男装的师姐,久久不愿离去,以为我喜欢“那个人”呢!
可是,我从未问过沈知云他家在何处,分别以后该去哪里找他?
回到勒马听风街吗?对,我在那里见到他的,就回到那里去!去告诉他,我在乎他!
我给师姐留了书信,买了匹好马,一路快马加鞭,披星戴月赶往庆城。
(˘͈ᵕ ˘͈❀)9
“听说了吗?流云山有个‘螃蟹教’,教中的圣女是个女魔头,面目丑陋,力大无穷。而且她年纪轻轻,手段却极其狠辣,一月之内屠杀了几个村子。”
“你这消息不实。听我说啊,流云山是出了个教,可不是‘螃蟹教’,是‘蚌仙教’。这教会啊,专收女子,各个武艺高强,一月之内,端了几个山贼窝呢。”
“你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消息可靠?”
“当然,我家邻居的大舅子的二弟弟的小表妹的二姨夫,可是武林盟主家的厨子。上次回乡省亲,在桥上跟人说起,我正好在桥下洗衣服,听得真真的。”
“那圣女,是美是丑?”
“那圣女啊,平时出来都着人皮面具,易容术了得,没人见过她的真实容貌,只知道她眉心一点红。我猜定是个可人儿。话本里的话是怎么说的?啊,身姿曼妙,步步生莲,宛若天女下凡。”
“这么好啊,我真想见见啊。”
“谁不想呢?”
半个月后,我风尘仆仆地进了城。刚踏入勒马听风街,就听见了两位闲聊的大婶在说流云山的事。
师姐灭了山贼的事不假,可眉心有痣的却是我。
我掩口轻笑,转眼就看见一抹纤长清秀的身影。
是沈知云!
我心狂跳不已,本想与他相见,却见他身边站着一名粉衣女子,巧笑嫣然。
他脸上带着笑,星目含情,谦逊有礼。和半个月前别无二致,只不过,我觉得有些晃眼睛。
“云哥哥,你瞧瞧这个颜色可好?”粉衣女子仰着脸,让他看唇上的唇脂。
他清朗的声音就落入了我的耳中。“还不错,不过我觉得淡一些的会更好。”
“可我喜欢这个,你给我也买一个吧,咱们山庄也不差钱,你就给我买一个嘛。”粉衣女子嘟着嘴。
“店家,给我包起来……”
我没听他们后面说什么,只觉得眼眶发热,一滴泪珠洒在了风里。
回去吧,回去流云山,去当个为民除害的圣女,绝情绝爱似乎也不错……
(˘͈ᵕ ˘͈❀)10
一个月后,流云山。
我脸上盖着破草帽,躺在大树叉子上,一只脚在半空中晃啊晃。
“哗啦啦——”
是大型爬行动物的鳞片,滑过草丛的声音。
我晃脚的动作故意大了些,那大虫游走的速度就更快些。
而后,只几个须臾间,我就感受到了一丝丝寒意。
这说明,那大虫已经离我足够近了。
我有点紧张,甚至能想象那大虫用碗口粗的披着坚硬鳞片的身体,绕着树干缓缓而来,像一个急躁又稳重的猎人,吐着猩红的信子,想要把我一口吞掉。
我屏住呼吸,“哒哒”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像是小雨打在草帽上。我不动声色,手里握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静待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翻身,左手一刀划破大虫金黄透绿的眸子,右手一刀插入了大虫的身子。而后在头顶的树干借力,轻盈地飞身,稳稳落地。
大虫发出凄惨的叫声,在枯草丛中冲撞游走。
我不忍看它,撇开头说,“得罪了,要不是玉兰虎子需要你的胆用药,你还生吞了山下的百姓,本圣女才不想招惹你的。”
我甩出手中的两把匕首,只听见风被利器划破的声音。再回头看,大虫已然没了动静。
记得师姐说,这大虫的蛇胆是个好东西,民间称为“龙胆”,能治百病。
我走上前去,拔了大虫头上的匕首,在坚硬的鳞片上划了道两指宽的口子。左手食指中指并为一指,使劲一按,一颗鸡蛋大小的碧绿色蛇胆就钻了出来。
“得手了!”我提在手里,微眯着眼仔细瞧。
此时,已日落西山,树林茂密,光线不足,有些阴冷。
我打了个喷嚏,不知名的鸟儿就叫了起来。
“呜哇——呜哇——”
那鸟儿的叫声像娃娃哭。我突然想起了沈知云。
我甩了甩脑袋,取下腰间挂着的特质口袋,拉开绳扣,把蛇胆装进去后就准备下山。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了呼救声。
“有人吗——”
是一个男声,稍微有些熟悉。
“救命——”
越听越熟悉。莫非?!
我施展轻功,脚尖点在草尖上,留下一阵微风。很快就落在了东边那传出声音的捕兽坑前。
我往坑中探头一看,就看见了沈知云。
他背着弓箭,灰头土脸的站在坑里,正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
“离洛洛!”
他笑起来,脸上粘上了泥土,脏兮兮的。可看在我眼里,却无比俊朗。
“你怎么在这!”我大叫一声,心如鼓擂。
“我听街上的大婶说,前些日子来了个眉心有颗红痣的姑娘,美若天仙,莫不是流云山的圣女。我想,你都来找我了,我豁出性命也要上流云山找心上人的。”
“那你可带了霹雳珠?我可惦记那东西许久了。”
我笑得狡黠,他却微眯着眼,眼睛弯弯如月牙。
“当然,霹雳珠给心上人当定情信物都是可行的。”
他说的是“心上人”?
一阵风起,风吹动了我额前的碎发,也吹皱了我的心。
这是彩蛋哦
勒马听风街上,有一座情人桥。传说,只要在桥上数花瓣,就能知道心上人的答案。
沈知云甩给卖花的老婆婆一枚铜钱,老婆婆笑嘻嘻递给他一朵海棠。
“不,给我花瓣最多的葵花!”他再塞给老婆婆一枚铜钱,挑了朵长得最茂盛的葵花。
“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他坐在桥上,一直数到月上柳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