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内,是一个完全另类的世界,只有老弱病残、退役或者犯罪的宫女在这里劳作。
这里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物。劳作者却缺衣少食,病了无人医治。他们不是被累死,就是被饿死,剩下的就是病死或者老死。
很少有人能够再从这里走出去。
风灵从恭王宫回到内正司之后,立即被发配到这里。
此时风灵正在硕大的木桶里踩着大件床单,两只脚被胰子粉泡得惨白而发皱。
忽然,她感觉腿肚子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去,一阵刺痛。同时,某种光滑而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的脚背,她本能地把脚背上的东西往上踢,一条长达1米的白条锦蛇在空中卷曲着,扭动着。风灵尖叫一声,她最怕的就是蛇!
她从木桶里飞跃而出,因为过分惊慌,摔倒在地,雪上加霜,脚给扭了,动弹不得。
两个宫女得意洋洋地走向她。其中一个(甲)说道:“在这里,连白条锦蛇都得听我指挥,我让它咬你,她不敢不咬你,现在清楚我是谁了吧?”
另外一个(乙)狠狠地踢了她几下,问:“现在怎么不威风了?怎么不躲开呢?”
风灵明白过来是因为前两天的事遭到她俩的报复,愤怒地瞪着她俩。
这两个宫女很霸道,自己不够吃,非得逼那些弱不禁风的人把食物分给她俩,不给就打人家。她当时站出来说道,大家都是苦命人,本来就吃不饱,你们还要抢他们的食物,他们怎么活?!
那俩人见她是新人,又苗条瘦弱,走过来抡起巴掌就想扇她,结果她灵巧得很,躲闪开了,硬是打不着她,其他人感觉很出气,纷纷叫好。她俩因此怀恨在心,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教训她。
风灵用手捂着疼痛的脚,愤恨地说道:“你们害了别人,又能得到什么?”
“看见你痛苦,我就快乐!笨蛋!”甲蹲下来打量她脚上的伤口,说道:“告诉你,人不强硬一点,就会被人欺负,与其被人欺负,不如欺负别人。否则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若乖乖地跟我俩道个歉,我俩可以放过你,不过以后你所有的东西,都得分一半给我俩。现在先给我俩道歉,道歉啊!”
见风灵不做声,甲准备用手上的木棍戳她的伤口,逼她就范。
风灵脚不能动,手却能动,她一只手撑着地,另外一只手忽然抓住甲的手臂一甩,把甲像甩衣服一样地甩进了大木桶。甲在胰子水里惊恐地挣扎着,嘴里喊着:“蛇!”
乙见状用脚来踢风灵,风灵抽出绑在腰间的凌带,凌带像猛龙一样迅速缠住她的小腿。她一拖凌带,乙摔了个仰天跤,后脑勺着地,只差没昏过去,叫唤的力气都没了。
“救命啊!”甲大约已经被蛇咬了,痛苦不堪,好不容易趴着木桶沿站起来,拼命地喊叫。
周围干活的宫女跑过来,却没人去管她,只是围着风灵想把她扶起来。
监工被惊动了,拿着鞭子跑过来,凶道:“不好好干活,都在干什么!”
“监工大人,秋叶打人!”甲从桶里爬了出来,瘫在桶外的地上,指着风灵反咬一口,“我让她好好干活,她就打人!”
“去!去!去!”监工扬起鞭子把围着风灵的人赶跑,然后狠狠地往风灵身上抽了一鞭子,骂道:“刚来就打人,还得了。回桶里干活去!”
“桶里有蛇,没法进去!”风灵解释,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白条锦蛇虽然无毒,但是咬过的地方使她剧痛难忍。
“这里不是娇小姐呆的地方,就算桶里有尖刀,就算你的脚烂成窟窿,你都不能找理由偷懒!”鞭子再次抽下来,风灵的衣服上现出一条条的血印,火辣辣地疼。
甲偷偷地笑起来,虽然她也很痛,她坚持着自己的理念,只要对方比自己更痛,她就胜利了。乙开始反过神来,坐起来摸着自己的头放声大哭。
被鞭子抽打在这里司空见惯,其他人有的麻木地看着,有的虽然同情却不敢吱声。
远处葡萄藤下有个老宫女,两手交叉,冷眼看着这里。
“有个性,”她自言自语道,“不过在这种地方,再尖的东西也会被磨圆。自不量力!”
风灵咬着牙爬起来,把凌带重新扎在腰上。她没走两步又摔倒在地,脚实在没法站立。只能爬了。
监工跟在她后面就像抽陀螺一样地用鞭子驱赶着她。大约打人是他的人生乐趣吧?
“住手!”有人怒吼了一声。
鞭子停了下来。一双脚挡在风灵前面。有个人蹲了下来,把手伸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是恭王爷凌利。
此时此刻这双手就像寒冬的暖日,风灵把手伸向阳光。
监工猛地拨开风灵的手,说道:“公子,这个地方不是您来的地方!她是罪人,会脏了您的手。”说着他对着风灵又是狠狠地一鞭子,似乎要在公子面前展现自己是如何卖力工作的。
这一鞭子正好抽在风灵受伤的地方,她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痛,凉意袭遍全身,视线越来越模糊,昏迷了过去。
凌利站起来对准监工的胸脯就是一脚。
监工疼得倒在地上。其他人都停下了原来的动作,恁恁地看着。
“公子,我管的是罪人,你......你凭什么打人?”监工委屈地申诉。
管事太监闻讯奔跑过来,认得是恭王爷,跪倒在他面前:“不知道王爷驾到,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凌利也不说话,抱起风灵就走。
因为他是王爷,没人敢阻拦。
管事太监气恼地踢了监工一脚,骂道:“你找死啊!”说完赶紧去追凌利。
监工捂着胸脯站起来,捡起鞭子,首先就拿地上的甲和乙出气,抽得她俩哇哇求饶。其他人赶紧继续干活。
葡萄藤下的老宫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秋叶到底是什么人,把恭王爷都惊动了?
她在这里就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只有她不用干活。她转过虚胖的身子,进了一间小屋。
卫算每天的活似乎就是品茶,他又在自己的茶室盘着腿摆弄他的宝贝紫砂壶。
一个红色令飞奔进屋,跪倒在塌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出大事了。”
“说!”卫算把紫砂壶放下,看着他。
“太子回宫了!”红色令话音未落,竹制的茶道六君子砸在了他头上,他不敢去摸被砸疼的地方,赶紧去捡散落一地的茶则、茶针、茶漏、茶夹、茶匙、茶筒这六君子。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怎么就不长记心。 除了皇帝老子死了,都不叫大事。”卫算虽横眉怒目,声音却像个女人一般慢条斯理地说出来。
“小人该死!”红色令自己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这是卫算定的潜规则。他不喜欢打人,他喜欢看着别人自己打自己。
“好了,有屁快放。”卫算说着伸出手。
红色令赶紧挪动着膝盖双手把六君子递到他手上,一边说道:“太子得到兵部左侍郎千刚玉的帮助,捣毁了妙手帮。千刚玉护送太子回宫,受到皇上的嘉奖。皇上因为太子消灭京城黑帮有功,不再追究其私自出宫之罪。宫门已正常开放。”
“不是让你们守在千府门外的吗?怎么这么大动静你们也阻止不了?”
“太子太狡猾,整个行动都是指使别人在做,他自己没有出过千府。等千玉刚剿灭了妙手帮,他才化了妆扮成护卫,混在千玉刚的护卫队里,谁辨识得出来?”
“宫门口的历山怎么没守住?”
“千玉刚进宫之后,直接找了卫皇队的能治都督,能治带着卫皇队将军亲自出来接太子,谁敢阻拦?”
“不中用的东西!滚!”
卫算的脸色阴冷得可怕,红衣令赶紧退出,如释重负。他的茶室那沉甸甸的空气能把人给压死。
卫算没心思泡茶了,下塌背着手烦躁地来回走动,心想,这个凌锋平时看似草包,关键时刻倒是让人出乎意料。居然让他逃过一劫,本来以为他此次万劫不复呢!
千玉刚!妈的如此狡猾,平时不是一直声称不参与皇权之争的吗?真想不到他居然是太子的人,深藏不露嘛,此人必须想办法除掉。
斩掉太子的左膀右臂,他就始终是一只笼中鸟,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