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门前屋后栽种葵花。
葵花六月生长最茂盛,小小的人儿每每仰头,一日看花多少回。
并非为花开,盼望葵花籽早点成熟,可以掰下一点吃。父母见了,笑着摇摇头,大部分瓜子悬挂屋梁下,留待过年。
自从我去县城读高中,就没有见过活生生的葵花,细算来,将近四十年了。
前两天,好朋友发视频,她去看葵花了,画面中,花灿人娇艳,人与花一起美。
通榆河葵花地,距离我家不到十公里,我蠢蠢欲动。
家里那个人劝阻,太阳晒死人,过两天降温再去。我反其道而行之,当即下楼。
才到营地大门,远处金灿灿,迫不及待地闯入我眼帘,我也不顾一切似的扑了上前。
葵花那么茂密。
横成行,竖成排,行距相同,排距对等,接受检阅的队伍似的,整整齐齐地站立,身穿同样的服装,保持同样笔挺的姿态,连面部表情也大同小异,一样生机蓬勃,一样精神昂扬。
脸庞被晒得红彤彤,金黄的花瓣连缀成帽檐的荷叶边,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威武的向日葵也有妩媚的一面。
不说其它,但就波浪一样起伏的荷叶花边,就使得向日葵,板正中多了妖娆,俊朗不失娇艳,严肃夹杂活泼。
所以,饶是队伍整齐,又并非千篇一律,绷得太紧了,总要调皮一下,放松一会。
所以,你看,那一棵高出别个大半头,炫耀菊花一样卷曲的金丝花瓣,把整个脸盘都挡住了,把挤挤挨挨的颗粒挡住了。
还有一棵,把头扭来扭去,眼睛盯着眉眼频抛的蜜蜂,为蜜蜂的小蛮腰着迷,用自己的花蜜引诱,使得蜜蜂不离开。
还有一棵,见如雪洁白的蛾子打跟前飞过,急不可耐,把花瓣舞出旗子的声音,招呼蛾子多停留一会,多陪伴一会。
还有一棵,对飞来飞去的蛾子与蜜蜂视而不见,一心只想抓住风的长裙,像秋千那样摆来荡去,飞翔的感觉是不是很美?
大多数,只追随太阳光,矢志不渝,锲而不舍,太阳转到哪个方向,自己就转到哪个方向,
所有的向日葵,乍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板板六十四的面孔下,各有各有的心思,毕竟,谁都有分神的时候,谁都有开小差的时候,谁都有想入非非的时候。
管得住人,还管得住心呢?
我伸出手,抚摸金黄色的花瓣,细腻,柔软,用花瓣裁剪一件旗袍,可好?走到哪儿,不都熠熠生辉?
我弓腰低下头,轻轻嗅一嗅,花香沁人肺腑,用花瓣酿酒可好?指不定会醉了日月星辰?流连葵花丛中,我满脸汗水。傍晚离开的时候,我暗暗对自己说,明天早上还得来一趟。
流连葵花丛中,我满脸汗水。傍晚离开的时候,我暗暗对自己说,明天早上还得来一趟。
第二天下了滂沱大雨,第三天上午,我又如约来到葵花地。
我只能说,早上的葵花,叶子更绿,花更娇艳,面孔更清新,脚步更坚定;下午的葵花,叶子更粗放,花更璀璨,面孔更冷峻,脚步更有力量。
营地正在开发当中,大部分地面空旷旷,只有东北角与西北角栽种两片葵花。
要如何形容这两片葵花呢?
目测有半个生产队那么大。
我,个头矮小,只能踮起脚尖,伸长脖颈,使劲看,依旧看不到葵花的尽头,于是,我跟朋友说,我来到了葵花海,波涛汹涌的花海,激情澎湃的花海,无边无际的花海。
营地的东南与西南,树木连绵,枝叶葳蕤,几乎要把半边天遮住。如果未来全部栽种成葵花,我不敢想象,那片海会如何金光灿烂,有浪涛自天上来。
我是贪心的,还想着亲自掰下葵花颗粒呢。
弱水三千,给予我一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