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其实你根本就没去过吧？硬要说的话，你讲的事情跟编的故事一样。”
“好吧好吧，你说的对，即使是编的故事，只有有趣就行了。”
“噗，真是讨厌啊。”
女孩子愉快的谈话声从放学后的教室里传了出来。
夕阳西下，教室的外面，灰头土脸的少年拎着破破烂烂的包从走廊上走过，然后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不停传出的欢笑声带给他一种奇怪的冲动，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推开了教室的门。
谈笑声曳然而止。
独自站在窗边的少女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灰头土脸的少年一脸，重新转头朝着空无一物的身边笑道：
“哎呀，被发现了。”
少年窘迫地站在教室门口，一时进退不得。
“不进来吗？”过了一会，却是少女先开口搭话。
他看了看少女空荡荡的身边，又看了看少女，最后摇了摇头。
“你真奇怪。”少女皱了皱眉头说道。
少年一下子不服气了。
“奇怪的明明是你！”他反驳道。
“哦？我哪里奇怪了？”少女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一个人待在放学后没人的教室里自言自语。”少年略一犹豫，“这样子还不奇怪吗？”
少女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是。”她笑着说道，“那灰头土脸在这么晚的时候闯进别人教室的你，又是什么情况呢？”
少年无言以对。
少女背靠着窗口，对着少年脸上的伤痕看了一会，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被人欺负了吗？”她温柔地问道。
少年脱口而出：“没有！”
“拒绝承认弱小的人，是不会变强的哦。”少女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他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没事的，没事的。”夕阳中，少女忽然抬起手，摸着少年的脑袋安抚道，“反正你明天起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少年闻言茫然地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谁知道呢？”她歪了歪头，带着笑道。
身强力壮的大田死了。
他从小巷子里忽然冲出来的时候，刚好有一辆大卡车开过。车子的速度很慢，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从他的身上轧了过去。
班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各种道听途说的细节，偶尔还会发出两声惊叹，但是他们脸上的神采，比起悲痛，不如说是兴奋。
少年独自坐在教室最前排，听着飘荡在教室里的只言片语，感觉有些迷茫。
“喂，临。”
少年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一哆嗦，然后猛地回过了头。
喊他的同学反而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干嘛？怎么反应这么大？”
“没事。”他默默摇了摇头，又回过身去。
来人咂咂嘴，似乎被少年的反应搅得有些不舒服，但过了片刻，他还是弯下腰，凑到少年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感觉如何？”
少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往旁边挪了一下，反问道：“什么感觉？”
少年的同学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别装了，大家都知道大田经常带头欺负你，现在大田死了，老实说，你心里感觉如何？”
少年沉默良久。
“我没有被欺负。”他强调道。
同学耸了耸肩，似乎对他的反应失去了兴致。
“这样子啊。”同学有些无聊地说道，“我本来还想跟你开开玩笑，问问大田是不是你杀的。”
他猛地弹了起来：“别血口喷人！”
一瞬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同学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也对。”他对着少年强笑道，“你要是有这个胆，就不会被欺负了。”
少年默然无语。
夕阳西下，女孩子的谈笑声从空荡荡的教室里传了出来。
少年久久地站在门外，但最后还是推开了门。
“你又来了啊。”窗边的少女听到动静，转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抿着嘴，闷不做声。
少女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然后对他笑道：“开心点吧。”
少年抬起了眼。
“有什么好开心的。”他闷闷地说道。
少女将手别到身后，然后想了想，道：“那个总是带头欺负你的人出车祸死了，这还不够让你开心的吗？”
少年咬紧了牙关。
“欺负我的人…”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承认道，“又不止一个。”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深思。
“没事的。”她安慰道，“反正很快就见不到他们了。”
他抬起头，目光闪烁。
“真的吗？”他向少女问道。
“谁知道呢？”少女微笑着转过了身。
阿三也死了。
他的尸体在小路边的草丛里被人发现，据说身上满是野兽啃噬过的痕迹，但致命伤却是在头部。
小小的学校在短暂的时间里连续有两个学生因意外身亡，简直前所未闻。教室里的学生依旧在交头接耳，但是空气里的氛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凝重了许多。
放学后，正要回家的少年忽然被人拖进了校园里的角落，他拧着身子正要反抗，却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
下一刻，硕大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
“说！怪胎！是不是你干的！”高大的男学生一边挥着拳头，一边恶狠狠地问道。
少年脚步蹒跚地靠住墙壁，默然不语。
“阿禾，算了吧，谅他也没这个胆子。”旁边的同学开口劝道。
高大的男学生不耐烦地扭过头瞟了他一眼，又回过头，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告诉你，我可不像两个白痴那么笨！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
少年抬起了头，神情漠然地看向面前的人。
大个子的眼角不由地跳了跳。
“你是不是在害怕？”少年忽然发现了大个子藏在眼睛深处的胆怯，开口嘲笑道。
高大的男学生闻言一愣，但立马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就要扑向少年。然而少年趁着他一愣神的时机，一弯腰，却是从他的身边钻了过去。
高个子又愣了一下，但马上回过了神，满脸怒气大步追了起来，他的朋友在后面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少年夺路狂奔。
放学后的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影，他喘着粗气奔走在走廊，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然而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他跑着跑着，下意识地拐进了那间教室里，然后赶紧转身锁上了门。
“哎呀，被人追杀了吗？”教室里的少女笑着问道。
少年大口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随后，巨大的力量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少年连忙转过身往门上靠去，但是上了年纪的教室门经受不住如此冲撞，一下子被撞开了，失去了依凭的少年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一脸怒容的大个子，阴沉着脸走了进来，然后对着坐在地上的少年，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狞笑。
他忍不住有些发抖。
“你的朋友？”少女看了大个子一眼，却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少年坐在地上，看了看大个子，又看了看少女，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挡在了大个子的面前。
“你走！”少年大声喊道。
少女纹丝不动。
“你快走啊！”少年忍不住又急又怕地再次回头喊道。
少女依旧没有反应。
少年一脸着急地朝着面前的大个子看去，却发现大个子的脸上浮出了几分惊疑。
“你一个人大喊大叫地做什么？”大个子有些迟疑地冲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问道。
少年愣住了。
“讷，他也是欺负你的人吧？”少女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不是！”他不由自主地摇头。
“没关系，没关系的。”少女微笑着，从少年身边走过，“我来就好了。”
“不是，不是的！”少年用力喊道。
“你要干什么？”大个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恐惧，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冲着少年吼道，“别装模作样了！”
“不是！不是的！”
“没关系，交给我就好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不是的！”他最后大喊着，朝着少女的背影伸出了手。
下一刻，大个子的身体，仰天倒下。
少女轻巧地把匕首从尸体的胸口抽了出来，红色的鲜血缓缓地淌了一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年木然地问道。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扭头冲他笑道：“谁知道呢？”
他感觉头有些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坐倒在地。
“你没事吧。”少女向他问道。
“没事。”他摇了摇头，抬起手想揉揉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
少年长久无言。
走廊的尽头有脚步声快速传来。
少女探出脑袋瞄了一眼，然后回过了头。
“那是你的朋友吗？”少女问道。
少年抬起了头，认真地看她的脸。
“不是的。”他最后，摇了摇头。
【伪物 全文完】
本文发表在《绘影》杂志，上个月还是再上个月的某一本上，具体哪本我也记不清了哼 ￣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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