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王老三给肉里注水,被工商所的矮子逮住了。矮子罚他二百块钱。罚了二百块钱还不算,还要没收注水猪肉。
没收注水猪肉的时候,王老三不愿意,他扯着嗓子和矮子他们搞起来了。当他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屠刀劈开矮子那讨厌的脑袋时,派出所的刘警官来了。
看到刘警官腰里别的那个铁家伙,王老三一下子蔫了。
钱罚了。
注水肉也没收了。
从那以后,屠夫王老三对工商所的矮子恨得牙痒,也对派出所的刘警官恨得牙痒。
恨矮子当然是因为他罚了王老三二百块钱,还没收了他的注水猪肉。
恨刘警官是因为他的出现,使王老三没能一刀劈开矮子那令人讨厌的脑袋。有些事儿干起来就是要趁热打铁,你错过了那个时辰,过后就是有人花钱买你干你也不会再干了。
王老三依旧卖他的猪肉。没人买肉的时候,他就坐在街角的屠凳边,一边恶狠狠地把屠刀在僵硬的肉皮上鐾着,一边恶狠狠地侧眼斜睥着街对面派出所的大门里。
刘警官的身影不时在大门里闪出闪进。
王老三恶狠狠地斜睥着派出所的大门,其实就是为了恶狠狠地斜睥刘警官。
斜睥刘警官的时候,王老三真希望自己能有七十二变孙悟空的本事,一下子把自己变成个公安局长,然后象猫玩老鼠那样,把刘警官好好摆治摆治,好好给自己出一口毒气。
王老三当然清楚,自己变成公安局长摆治刘警官的机会今生是永远不会有的,但见面说点风凉话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样的机会肯定有。
这样的机会说来就来了。
这天上午,当王老三侧眼斜睥派出所大门的时候,看到刘警官的身影闪出大门径直朝自己走过来。他装着没看见的样子,只顾把屠刀在僵硬的肉皮上鐾着。
“王老三。”
“哟呵,刘警官,有什么吩咐?”
“买十斤肉。”
“哟呵,刘警官你也买肉吃啊?”
“岳母生日,买点菜给她做生日,要腰房肉。”
王老三样子很殷勤地砍了一块腰房肉,往黑塑料里装的时候,他玩魔术似的把屠凳上的胯裆皮搭头混进去一块。他以为刘警官没看到,他笑眯眯地把称杆子翘得老高。
“看,十斤,高高的。”
“王老三。”
“什么事,刘警官。”
“这一行你干了多长时间?”
“哟呵,长哩。十六岁干起,干了整整二十年。”
“那你懂不懂行规?知不知道做生祝寿的肉不能带搭头?”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块胯裆皮的搭头侮辱我?”
“哟呵,你这就不对了刘警官,你看看我这肉,又没有注水,又不是病猪肉,你是好人,总不能叫我做亏本生意吧。再说,总不能因为你刘警官是个当官的,就尽吃好肉,让老百姓吃胯裆皮这样的孬肉吧?弟兄们评评,我王老三说的是不是在理?”
“在理在理。”旁边有人起哄。
“王老三,你记住,真正的人不可以利用自己的职业便利给别人以羞辱。算算,多少钱?”
“十斤,八十元整。”
刘警官掏出八张票子扔在屠凳上,掂起屠凳上匕首样的小刀,把塑料袋里的那块胯裆皮挑起来,往街上抛得老远。
一条花狗迅速地叼起那块胯裆皮,喜滋滋地跑了。
“哟呵,刘警官真是好人,自己花钱买肉喂街上的野狗!”
王老三的心里别提有多舒服,望着刘警官远去的背影,王老三捏着个女人嗓子哼起了大别山小调:
杨二姐在绣楼泪莹莹
眼看着三月杨柳青
……
王老三那下流的大别山小调哼哼了差不多有十来天时间,这天终于不哼了。
这天夜晚,派出所在对服务场所的一次清查行动中,将王老三从“月亮湾”发廊小姐的床上捉住,带回了派出所。
“哟呵,这不是王老三吗?你怎么搞派出所来啦?”刘警官故意学着王老三的腔调问。
“哟……我和我的女朋友……谈恋爱,他们就把我带来了。”王老三装出很委屈的样子。
“那你家里的老婆孩子处理掉没有?”
“……”王老三一下子噎住了。
“谁跟你谈恋爱了?满身一股猪臊味!给五十块钱干我三次,还把手指头也塞进去了,流氓!弄得我走路就痛。”没得到合理报酬的小姐在那儿都不会饶人的。
“这还说得差不多。我怎么看你们也不像是一对恋人,是吧,王老三?”
事情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切都按法定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下午,公安局的裁决书办来了。对王老三的处罚决定是:拘留十五日,并处罚款五千元。
通知家属后不一会儿,王老三的女人就象豹子一样扑进了派出所。
王老三吓得半死,豆大的汗珠从脸上直往下掉。他听天由命似的闭着眼睛,勾着头,等着最坏的事情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女人并没有掂起凳子砸碎他的脑袋。别看王老三的女人一字不识,但谁亲谁疏的道理她还是蛮懂的。她一把扯过裁决书,撕得稀烂,上前揪住刘警官的衣服问:
“我男人犯了什么罪,值得你们这样又打又罚?”
“你问问王老三自己。”刘警官说这话的时候,王老三的双眼又可怜地闭上了。
“不,我偏要问你!我男人犯了什么罪,值得你们这样又打又罚?”
“他能犯什么罪,还不是因为往肉里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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