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农村,父母是农民,父亲从爷爷那里分到了土地,不多不少,一亩三分。我不知道一亩三分究竟是多少,但外公告诉我,每一处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真的只有一亩三分。
我是1994年出生的,家里很穷,记忆中每顿饭都是玉米做的,偶尔有一顿米饭,我会不停的吃到最后,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米饭要好吃一些。大概是小时候玉米饭吃得太多了,如今,只要闻到玉米的味道,就油然而生的讨厌。现在,想想那些穷苦的日子,若没有那一亩三分的玉米地,估计就没有今天的我。不止是父母亲,连我都深深的爱上了这片土地。
母亲在这一亩三分地中专门划出一块来,一年四季的种上各种蔬菜,母亲书读得不多,却总是念叨外面买的蔬菜农药太重,不卫生,不健康。正是这样的理念,每年放假回家,我总能吃到母亲自己种的菜。每次回家,我最想听见母亲说的话:“你想吃什么菜,自己去菜地里拔来。”我也高高兴兴的背上背篓,满满的带回各种各样的蔬菜,真的是各种各样的,很多。母亲总是很清楚的知道我和弟弟喜欢吃什么,菜地里,满满的都是我们的最爱。
有时候,我静静的坐在菜地的边沿,望着菜地里各种各样的蔬菜,幻想着母亲在菜地里辛苦劳作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阵阵的涟漪。这一亩三分地里,就这一片菜地最好,无论什么季节都可以看到郁郁青青。每次给母亲打电话,她总是开玩笑的说:“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我就把菜背去卖了。”然而,她每次都没有这么做,她说:“自家种的菜是绿色的,卖了可惜”。是啊,这些菜都是母亲一手种出来了,没有农药,只有母亲辛勤的劳动,只有母亲满满的期待,又怎么舍得呢。在这片菜地里,我看到母亲的辛勤,总是这样的默默无闻;我看到母亲的爱,总是这样的润物无声;我看到母亲的等待,总是这样的充满期冀。我庆幸母亲有这样一片菜地,我还有这样的一份期待,还有这样的一份深爱,还有这样的一份眷恋。
母亲,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土地,我是理解她的。早在年轻时,同村人邀约母亲外出务工,那时改革开放,机会与平台都有,但母亲只说了一句话;“我出去了,孩子们怎么办?这个家怎么怎么办?”。为此,直到现在,母亲也没有离开过那一亩三分地,循环着春有小麦夏有玉米的规律。也正因为如此,无论什么时候放假回家,都能看到那个整洁的温暖的有母亲的家。
父亲常年在外,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几乎帮不上母亲什么忙,若没有父亲的支撑,我们姐弟也走不到今天。父亲最初出去的几年,母亲不知道如何耕地,她宁愿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自己一锄一锄的挖,也不愿运用牛耕。后来,父亲见母亲太辛苦,每到耕地时也回家帮忙,可母亲不许,父亲回家耕地,工钱扣除了许多,母亲也就坚强的学会了耕犁。至此,这一亩三分的地全归了母亲的照料,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什么都有。母亲总说:“人啊,只要勤快,什么都有多余,就怕懒了什么都没有”。所以,一年四季,家常用度母亲都不曾用过父亲给我们攒的学费。
如今,在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农村,母亲守候的一亩三分地上规划了城镇建设。乡政府在母亲的一亩三分地上要求全种上石榴树,其余的什么都不能种。母亲很忧伤,我知道,没有了这片一亩三分地,她也能活得很好,因为她是一个勤快的人。但若没有了这片郁郁青青的菜地,母亲就没有了等待的期望。母亲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期待着这片菜地上能种上各种各样我和弟弟最爱吃的菜,可是,没有人会同意。
因为城镇化,母亲没有了菜地;因为石榴树,母亲没有了期待。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母亲,因为我知道母亲对着片土地的热爱就是对我们的爱。母亲木讷于言语,她虽在言语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失去了这片菜地就像失去了支柱,那是她向我们表达爱的最简单的方式。
我不知道那一亩三分地上的石榴会不会结果,但母亲对我们的爱不会就此削弱。在这菜地里衍生的简单的爱,或许会用另一种我想不到的方式延续。
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最简单的平凡的来自一个母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