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君归

冬春交接的最后一场雪,盖在还是黄绿斑驳的地面上。德国郊外,正是一片萧条的光景--战争刚刚结束,尤其是政府宣布战败以后,平民们的生活虽然没有到饥寒交迫的地步,但是流窜于四方的逃兵使得本已十分不幸的平民,生活更加窘迫。

老安德鲁•格鲁伯走向农场的仓库,开春了,他需要准备农具,开始一年的耕作。这些年的战乱,除了生活日用品暴涨、经济大不如前以外,最大的变化,就是他的女婿在卡尔加布瑞尔,在臭名昭著的凡尔登绞肉机那场战役中身亡了。也是因此,他35岁的女儿伊丽莎白,带着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是7岁的女儿安娜,一个是才出生不足2岁的儿子约瑟夫,来投奔他一起生活。老安德鲁虽然已经60出头,但是身体还算硬朗。右膝盖因为早年从马车上摔下来骨折后,跑不快,但这对他平时生活也没太多影响。

他拿出铁锹和喂牲口的铁桶,关上仓库的门,坐在门口的草垛上,点上烟斗准备休息一下。紧邻他家的深林平时很少有人进出,树木茂密,昨天晚上下的雪,还没有化掉,树枝上和草地上白茫茫的,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暖和起来。老安德鲁眯着眼睛从烟斗里冒出的烟雾中看到一条从丛林里走来的一串脚印。脚印已经被雪盖上了一部分,不是很明显,看情形是通向了他的农场,停在他家门口,没有走开或者回去的脚印。

老安德鲁有点奇怪,他走回家里,四处翻找并没有找到。农场并不大,他问了下家里的自己70岁的老婆卡西利亚和45岁的保姆玛丽亚一圈后,就没有再找下。也许人已经走了,只是我没找到离开的脚印而已,老安德鲁自己安慰着自己继续去做农活了。

保姆玛利亚是个有点胆小又爱唠叨的人,她一边洗衣服一边回忆早上老安德鲁的话,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她也跑去仓库门口去转悠了一圈。院子的积雪已经被打扫过了,从林中来的那串脚印也因为太阳出来雪融化后,难以分辨。她谨慎的搜索了一圈家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用手拍拍胸口,轻轻摇了下头,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晚上,伊丽莎白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她得到了丈夫牺牲的消息后,便带着两个孩子回父亲家里一切生活。晚饭时,她说起今天去镇上看望姑母时,遇见了当时一同参军的表弟弗兰克。弗兰克提起,战后没有找到卡尔的遗体,但是归队时也没有他,伊莉莎白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谈论起那场战争,谈论以前的生活,女儿安娜轻轻地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过了两天,家里平时放在门口的家门钥匙没了,大家都记得,卡西利亚是最后一个用钥匙的人,但是她无论如何都记得自己放回去了,后来,大家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商量反正家里也随时有人,少把钥匙问题到不大,也就没再追究。

玛利亚睡的轻,半个月后这天晚上她被阁楼上的响声惊醒,她悄悄的叫醒了伊丽莎白,叫醒了老安德鲁,三个人蹑手蹑脚的爬上了阁楼。阁楼里空空如也,伊利沙白发现地上有一张报纸,她捡了起来,问老安德鲁,你平时看这个报纸吗?老安德鲁纳闷的翻来翻去“不是,咱们订的不是这个报纸。”报纸上的标题是《死于战场的士兵光荣归来》,伊利沙白呆呆的望着这张报纸,思绪万千。

伊丽莎白回到房间,越想越不对劲,睡不着的她起身来到儿子约瑟夫的房间,想看看儿子睡得怎么样。她推开门,刚走进去,就被一个人用手捂住了嘴。那个人低声对她说:“不要叫,我是卡尔的战友。”

伊丽莎白惊愕的转过头,看着这个自称杰夫霍克的人,她吓的眼泪都留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

杰夫霍克盯着她:“我是说,卡尔让我来的。”

杰夫说,他和卡尔本来是一组,分配的任务是侧面进攻,由于山路泥滑和信息不准,他们迷路了,卡尔和他被法军俘虏了,他自己逃出来,打算找到卡尔的家人,要些钱,回去赎人。

伊丽莎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非要晚上来,这几天我家奇怪的事情是不是你造成的?”

杰夫说:“是,政府算我们是逃兵,我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找你。而且,我不知道政府找过你们没有,没敢冒失的来找你。你有没有钱?”

伊丽莎白已经是悲喜交加,期盼丈夫回家的心情早超越了对真实性的考究,她连连点头。送杰夫上了阁楼,她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一双惶恐的眼睛,在后面,紧紧的盯着她。

两日后,伊丽莎白从城里取了2000金马克,路上她遇见弗兰克,她的表弟。弗兰克问要不要送她一程,她说要去趟教堂,所以她俩一起去了。伊丽莎白给教堂捐了700金马克,又祈祷了半天,才回了家。弗兰克很诧异,伊丽莎白本来并不富裕,这些钱相当于她全部家底。她是居然拿出三分之一给教堂,简直不可思议。

晚上,伊丽莎白带了点吃的,悄悄偷偷溜上阁楼,杰夫霍克不在。她等了一会儿,留下了食物便离开了。一连几天,带去的食物变少,却没有见过这个人。29号这天,她在阁楼里终于等到了杰夫霍克。

“我跟你走,”伊丽莎白说,“你带我去法军基地,我亲自去把卡尔恕回来。”

“不行,路上不好走。”

“我身体很好。”

“那也不行,边境没那么好过。”

“我们可以想办法,毕竟停战了。”

“你不可抛头露面的。”

“怎么不可以,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什么都不怕。”伊丽莎白泪流满面的祈求。

“好吧。。。”杰夫霍克挠着头,同意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伊丽莎白抓住杰夫霍克手臂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去晚了卡尔会不会没命?”

“我去准备出发的东西了”杰夫霍克往后推了一步。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伊丽莎白离开了阁楼,卡尔盯着阁楼里一个废弃的柜子:“你出来吧”

柜子后,可怜的玛利亚颤抖的走了出来,她鼓足勇气大声的说:“你这个骗子!”

杰夫霍克上去一巴掌把她打倒,恶狠狠的说:“多事的东西,你要是敢乱说,我立马打死你!”

玛利亚一溜烟趴下楼,跑进伊丽莎白的房间:“你不能相信他!”

伊丽莎白错愕的盯着玛利亚“你知道了?”玛利亚点点头:“我都知道了,你不要信他。他是逃兵啊”

伊丽莎白说:“不是的,他们只是走错路被俘了,我要去救他!”

“不是的,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啊。”

伊丽莎白摇着头,什么都听不下去。她正满心焦急的盼着能早日把丈夫救回来。

第二天一早,而且连上个月的工资都没要,玛利亚拎着自己的行李气冲冲的离开这个在她眼里已经深陷绝望的家了。老安德鲁无奈之下,只好去姑姑家临时借了一个回来。

是夜,伊丽莎白在仓库中等待杰夫霍克,她收拾好了东西,挫着手,焦虑的等待。过了一会儿老安德鲁和太太一起走进仓库,他们看到伊丽莎白惊讶于她怎么在这里,伊丽莎白让她们快走,说自己找点东西就离开。

这两个人出去后,杰夫霍克溜了进来,他见到伊丽莎白第一句就是:“你带了多少钱?”

伊丽莎白说:“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钱呢?”

“钱在我身上,到了我再给你。”

“不行,你现在给我!”

“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

杰夫霍克一步走上前,伊丽莎白开始大叫,情急之下他抄起地上的丁字镐,砸向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一边躲闪一边喊叫,还没走远的老安德鲁和太太闻声进去仓库,结果也双双被杰夫霍克打死。

杰夫霍克走回房间,一不做二不休,闯入小约瑟夫的房间,杀死新来的保姆和两岁的约瑟夫。

杰夫霍克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点热水,这时7岁的女儿安娜走了出来,她望向了这个陌生人……为了防止行行踪暴露,杰夫霍克在特意给狗和牲口准备足够的食物,还把在壁炉里放了大量的木柴,才悄悄的离开。离开时,他身上多了从伊丽莎白那里抢来的700金马克。

几日后,邻居们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这家人出门而前去敲门,才发现这家人已经全部死于非命。这个春天,对于这个小村子,十分的不平静。不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伊丽莎白是否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是否会为自己愚蠢的决定害了一家人而深深后悔,只希望他们能长久的相聚在一起。


故事来源真实的案例,此案百年未破,细节之处为作者自行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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