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村是大歌的发源地,被公认为“大歌之乡”。当地居民大多为侗族。
去往小黄村的山路盘旋向上,天已经黑了。那天是中秋,我们为了拍月亮,临时停在路边。一辆下山同样是粤籍的车开过我们一小段后停下来,倒车,问我们是去小黄村吗?我们说是。他说因为传歌节,小黄村去了好多人,已经没有住的地方了。我们谢过,道别。FL说都到这儿了,说什么都得去啊。大概又开了二十分钟,我们到了村口。沿途问了几家客栈都满了。最后到了村尾,问了一家人,男主人想想说:我们收拾一下,可以让你们今晚住下。原来他们正在建客栈,自家楼上有两间房,本没打算提供,我们人品大爆发,每个人50块搞定住宿。我站在一楼屋子里,环视了一下,黑漆漆的,卫生条件很不好,于是对即将入住的房间作了最坏的准备。
住宿解决了,开始找吃的。我们看到临近的一户人家正在上菜,上前问了,一个阿姨说他们这是旅店,饭是做给住宿的客人吃的。于是我们站在门口想到哪儿吃,没过一会儿,一个年轻姑娘走出来,说你们进来一起吃吧,后来知道她是这家的儿媳妇。屋里有两个圆桌,每个人坐个小马扎,菜很丰盛。对我们也是免费的。
吃过饭还有一段时间才有晚上的节目,年轻的男主人有些微醺,他邀请我们一起喝酒,我们欣然坐下。CC举起杯,豪迈的说:“来,走一个。”这个湖南妹子真有我们东北人的风采。有一种蘸料,主人要我们一定尝一下。我和CC用筷子轻点了一下,除了有些辣都觉得味道不错。然后男主人说这种蘸料的主料是用牛反刍出来的东西做的,每次杀牛,牛胃里的这些东西都是很宝贵的。后来FL和ZY说他们受不了,有股很骚的味道。好吧,我和CC的确很重口味。
走到村里的小广场,人慢慢地聚集。开场前放了烟花,刚放完,一群男孩子一哄而上,踹、踢、踩,我以为他们只是有破坏欲。后来发现他们是想拆卸烟花,为了拿到里面一根一根的“棍子”做武器。物质相对贫乏,人的想象力就发挥作用,快乐变得简单易得到。
节目开始了,报幕、登场、演唱。因为是侗族传歌节,所以除了旋律什么也听不懂,而旋律也是简单重复,几乎没有起伏。满怀期待在这种似念经的节奏中淡下来,我开始在人群穿梭,这要有意思得多。转着转着,看到一头目前见过的最壮硕的牛。一群四五十的老爷们靠着墙根蹲坐一排,有人叼着烟袋,偶有两三人交谈几句,他们什么也不干,就是看牛。我来了,抬头瞄我一眼,继续看牛。因为此牛实在太大,很久我都僵持在一定距离,后来看到他们一会儿站起一个去拍拍牛背,一会儿又来一个摸摸牛头,我的胆子也大起来了。和他们攀谈这牛是做什么用的,他们说是斗牛。在这一地区每年都有几场斗牛活动,每个村子都会买牛参与,这是当地的大事,像过节一样。买牛花了四万,对他们来说不算小数目,但富裕些的村子会花更大的价钱买好牛,输了的牛会被杀掉,但得胜了也没什么奖励,真的是重在参与,就图一乐。后来在牛要回栏睡觉时,我壮着胆子问可不可以摸一下,老乡很好,看我胆怯,安慰说没事,没事,牵好牛头,拍着牛身,我跟着摸了摸:皮很硬,非常的紧绷。
村里同时还有一些演出,大小各异,形式上也略有不同,但旋律在我听来都是一样的。观众,当地的村民也是一样的,没有叫好,没有掌声,甚至没有表情,像那些看牛的人一样——安静。村子里的吵闹来自音响、乐器、歌声,还有打闹的孩子。
夜深了,慢慢往回走,看到路两旁每隔一小段就围一圈人,凑近了,发现是在赌博。庄家手里一个碗、三个骰子,骰子上有不同的图案,和桌上铺着的六个图案一样:螃蟹、葫芦、鲤鱼、蟾蜍、虾和一个不知道代表什么的圆形带花边的图案。每三个图案在一边,中间写着:祝君好运。玩家手里赚着一沓零钱,大部分是一元的,在某一个或两个图案上下注,多少随意。庄家摇骰子,若开出的图案刚好被玩家压中,则庄家赔付同样或翻倍的金额,若没中,都归庄家。玩的不只有大人,还有很多小孩子,有的只有五六岁,玩得很娴熟。
路边还有卖影碟的,一个笔记本电脑,放着前面摆着的一堆碟里的内容,唯一的内容,一部纪录片——斗牛。
小黄村是个简单的地方,人简单、歌简单、娱乐方式简单、娱乐规则简单。说不清这种“简单”是好还是不好,或许只要不被打扰,不被告知外面的花红柳绿,安于这种简单的人们就应该是幸福的。作为花花世界走来的过客,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是乏味的,甚至有些呆滞,但这样的日子孕育的人是和善的、热情的、真诚的、友好的。世界上没有人有真正的“富有”,得失很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