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累了,就想蜷成一团躲在一个角落,躲回母亲的子宫,只期望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这世上。
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推心置腹地说,我觉得自己基本上不具备思考的能力,把各种事物简单化再简单化依旧想不明白。也许,我想思考的那些事凭借脑子根本是一条错误的途径。那还剩下什么呢?一些糟杂无序的梦境...在一个形似瓶子口径朝上的子宫中,众多形态各异的人往各个方向漂移着,有一种看不见的液体在瓶中浮沉。我知道我们都刚刚跨过了死亡的门槛,一切都理所当然又奇异无比,我既是参与者又是旁观者,作为旁观者的我看到那巨大的瓶子橘黄剔透通体金光,作为在子宫内众人的一员,我和其他人一样懵懂无知,在其中上上下下。
很难说这个经历的时间究竟有多长,我就听见肥猫Chapeline要出门的恳求,象往常一样我起床给他开门,四周漆黑一片,没有金黄色的子宫,四周没有黏糊的液体,开了门我再回去床上,继续努力寻找下一个梦境里世界。
无意间读了一个名叫绿妖的作者的小说,非常打动我,触及了我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这本书包含了好几个故事,关于几个少年的生活,学校家庭灰色的生活,对未来的迷茫,内心的渴望,大自然的秘密,练习武功的女生,说鸟语的口吃少年,这些不同的元素形成强烈的反差。绝望与美互相纠结着,就象是两股江水流到一起,绿色和黄色的分水线尤其显著,成为一道动人的风景线。我从这本书里读到一些东西,读到了自己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一种被毁掉的东西,一个“失落的天堂”。
有趣的是,这本小说的名字叫做“少女哪吒”。这个名字唤醒了我沉睡已久的记忆,哪吒是我童年时最羡慕的神话故事人物。脚踩风火轮,手持乾坤圈,身披混天绫,我从前厅混杀到床上,越过沙发再杀回厨房。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成为那个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少女哪吒”,然而我和父母之间隔着两个大陆之间的距离,不知算不算得上一种背叛?哪吒重生在莲藕的身体里,具备了之前不具备的神力,不知对于我算不算重生?
早上刚刚订了夏天回国的机票,没有太多松口气的感觉。最近什么事情都是这样,总是不高不低在我心里悬着,过去与将来象线团般纠缠在一起,哪根是我现在该拉出来的线呢?我接受到很多抽象的理想的终结意义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不能有效地去将其得以实施。那些旧的行为模式如此跟深蒂固使人不能辨别事物的真相。人们总是试图用大脑来控制一切,以至于心灵成为一座沉默的坟墓。一天晚上坐在一个古罗马寺庙的废墟上,我仰头看向夜空,天似穹庐, 群星璀璨,金星就好似一个高瓦斯的照明灯,从未与地球如此靠近。除了近在咫尺之间高速公路不停不息地咆哮着,在旧罗马帝国时代人们也应该和我此时一样,大人、孩子坐着这里仰望美丽的天空吧!可是我们的现代人有几时抬头看向夜空呢,城市里的人们理所当然地活在钢铁水泥的丛林里。
随着时代的变化很多的事物都在无形地彼消此长。无论接受与否,现代人都被内心的孤独折磨地疲惫不堪。如果人类的每个灵魂是海面下连接在一起的大陆架那么每个人就犹如浮出水面的岛屿,个个相距甚远。总是尝试着和一些不说共同语言的人沟通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王小波说某某是自己人就是这种意思。我爱极了这个表达方式!王小波就是个自己人。比起周围的人,在一部文学作品,一段音乐,一个艺术创作中我能找到更多的理解和认同。但是孤单感是人在成长路上必经的路程,只能象我父亲一样不时侧着脸瞥向镜子自言自语,这样的时候,父女俩及其地相似。我可以象王家卫那样找到一个树洞痛诉苦衷,我也到教堂或者寺庙中祈祷让我所有的悲伤和失望在神的圣光中消失殆尽。但是和同事或熟人唠叨埋怨却从来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严重怀疑有人从内心愿意听我胡说八道。当年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跨越的河流已经把我们分开。他人不是地狱,但他人会幻醒内在的地狱魔鬼!
为了寻求清净,我一个人出去长达几个小时地独步,不停地走,走到天昏地暗,走到自己起了疑心,走到飞鸟都已经栖息。狂风倾尽全力地刮着但它的暴力只触及到树林的顶端,独干冲天的赤松任性地摇摆着它们的身躯。我的大腿还不知疲倦坚定地往前迈步,仿佛有它独立的意志。林间小路被白雪覆盖着,上面有不少过路人留下的痕迹,一个鹿的身影在前方横穿过小径迷雾般消失在另一边的树林里。它的动作如此神速我都怀疑究竟是我自己的幻觉。我暗自微笑,此时此刻不知还有几双眼睛在注视着我。在大自然遭遇野生动物在瑞士不是什么稀奇事,狍子、鹿、麂子,狐狸、刺猬各种各样的。对于从小到大喜欢上动物园的我,它们有一种动物园的动物们没有的生气和神秘感。很久了我不想再去动物园,动物园门口的人从正门进去后门出来顺着旋转门又从正门再进去,他们以为自己去动物园看动物其实自己才是被人看的最无知的动物。顺着人类自私的逻辑我问为什么这些动物总是在夜间冒着被汽车压死的危险横穿马路,难道左边的地球不够大,非要到这条路右边的地球去看看究竟,自寻烦恼的事情本来就是其乐无穷,只是我害怕在树林里走久了终究要迷路,所以总是勒紧心里那狂奔乱跳的野马。
怎么证明两条直线是平行的?用一条直线证明同时和这两条直线同时成90度角那么这两条直线则平行。今年夏天我躺在Tara hill山脚下车里睡觉,恍惚中无误地解答这道初中时几何题,我觉得自己就是这跟直线,脚踏着两个世界。在平行的空间暗夜里天空是深蓝的,能看到树木摇曳任性的身躯,明晃晃的雪地上无知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高速公路上一个大狐狸,现身在浓浓的雾色中,慢悠悠地扭头看向120公里高速行驶的汽车。在强光的照射下,它的脸亦不为所动,在要撞上它的瞬间,车往左边迅速打弯,竟然没有撞到钢铁的护栏,只能归功于奇迹。我们是在一个平行空间里吗?这只狐狸它真实存在过吗?它的脸在我脑海中停留了许久,次次遇到狐狸,它都是这种眼神,又仿佛是悲哀,又仿佛是责备,这个神秘的动物就象一个古老的智者从容淡定地看向人类,似乎要看穿我的骨髓, 我只觉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