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睡去,清晨六点半醒来。躺在床上的过程中身体如灯盏熄灭复又点燃。记忆像一段程序代码,光标在末端悄无声息地闪烁,永不厌烦地等待下一次的输入。我记起暗渠般深不见底的睡眠中漂浮着几张图片,四周黯淡无光,光源亦无处可寻。然而图片内容依稀可见,甚至从某个角度隐约折射出现实世界的质感。如影像般我看到脚下是一处偌大的熔炉,里面像在炖着什么似的不断有气泡翻腾。四周围挡着视觉夸张的粗糙岩壁。注意到时,我悬浮于半空,身体如被承载量十足的橡皮筋紧缚,偶然下坠时随即有信赖感极强的力向上拉起。脚下一无所物,周围一无所物。我在谁的不知名的炉子里,如傀儡般被一根感知不到的线系着。
蓦然,我眼前晃过一张图片的残影。我思索半天,才想起那是另一个与当前相似的梦境。那时,我位于一座漏洞百出的木板桥。从破损程度看桥面似乎已无法行走。然而我出于莫须有的原因,不得不从桥这头走到另一头。脚下是条湍急的河流。桥身距河面想去甚远,俯身看去仿佛从外太空瞻仰太平洋。如此遥远的距离,河流是否湍急肉眼固然难以认出,然而水流总归是在运动,湍急始于运动且等于运动,静止不动的水流存在于这个世界吗?时间如河流般湍急地从我身旁流走,在必然的落水之前,我强烈感到自身正处于具体的时间洪流之中,目的明确地将我从此岸推向彼岸。我如历史使然般慢慢向前挪动脚步,尽量避免踩到腐朽的陷阱般的木板。从物理学的角度讲(世界就是如此奇怪,任何现象皆可用不同学科来分析),高处落水,存在一个隐藏的加速度的力量。在一定高度,人从高处跳向水面必死无疑。无须列公式计算,目前我正处在一个若干倍于“一定高度”的高空,河流正以硬如磐石般在我身下“运动”着。
相比被河流“碰撞”这种具体的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死法,我更惧怕在幽暗中死去。桥与河面的距离足以让我在跌落中途“无依无靠”地一命休矣。我难以想象在自身意识尚存之际,方向感被下降过程中的依据物理学才能阐述干净的种种力量左右,我甚至担心最终能否如期地“平安”地殒身河流。我一步一点朝桥的另一头走去,双手牢牢抓住一边的绳索。绳索横向连接两座桥堍,正如此时我被某根“横锁”悬垂在半空。
我从那片残影中解脱出来,翻腾的熔炉、奇特的岩壁、看不见的线以及本身的存在,一切显得相当真实,不容半点怀疑。不同的是,此刻我正踩在坚硬的石板制成的阶梯上,石板各不相连,中间塞满了空洞洞的黑暗,石梯向某个方向延伸。我毫不怀疑梦境的真实性,正如对现实世界的信任。脚下的石板开始松动,就像充塞期间的黑暗突然被抽去,石板失去了承载物,摇摇欲坠。我大踏步快速地冲向石梯的尽头,身后的石板在我的脚下相继掉落。
人可否有能力辨别自身是否处于梦境之中呢?或者对自身的存在是否有过怀疑呢?怀疑或不怀疑又代表了什么呢?我们对未来虚无缥缈的渴望,是否状若梦境?在梦境中,对生的渴望于现实世界又有何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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