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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上学期的一次讲座,一个教授提到了“时间是主观的”这个命题,问有没有谁能理解。当时大家被问得措手不及,一脸蒙逼。
一方面大多数人在玩手机,没注意听前面的内容,另一方面,在听的也没有真的去思考过这个命题,谁能答出来呢?
旁边有人早就对这个教授讲的这些高大上的理论不耐烦了,不满地说:“还真是曲高和寡,活该冷场。”
好一个曲高和寡!
我坐在下面一边玩手机,一边同情教授的处境。此刻他是尴尬的,也是孤独的。
当自己研究过的东西展示出来,却没有几个人能理解的时候,那种失落与孤独,绝不仅仅是尴尬一笑能掩盖的。
教授说的这个命题我恰好想过,他说的无非是主客观的问题。对于我来说,时间本身是客观的,时间这个名词是主观的。“时间”是不存在的,为了方便我们才创造出这么一个概念,所以时间是主观的。事实证明,我想的跟教授讲的一样。
说这个不是为了显示我怎样怎样,而是为了讲清“曲高和寡”这事。我不敢保证在场还有没有人能理解这个命题,但是我看大多数人一时半会儿都没能领悟。
很滑稽的,我突然有种感觉——教授在对牛弹琴。
没错,我也是一头牛。对这个命题的探索,教授下的功夫肯定比我多,心得也比我多。我只是台下不专心听讲,或者说,不愿意听讲的一头牛。
因为,这曲调太高,我和不起。
会场的大多数亦然。
2
我们能责怪教授把讲题搞得这么深奥吗?好像不能。
大学里什么牛逼的人都有,学生有能力去探索这个命题也很正常。
能责怪教授在对象是学生的讲座上探究这个讲题吗?好像可以。
所有听众都是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大学新生,在模式化教育下很少有时间脑洞大开,天马行空地思考这样与高考毫不相干的问题。他们缺少一个思考的过渡期,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这么抽象的理论,无疑是让你求一加一等于几后,突然要求证明一加一等于几。
那教授该讲这个命题吗?
讲!肯定要讲!
曲高和寡,不代表曲高和绝。只不过是你不能领会而已,别人能领会,为什么不讲?
压轴题很多人不会做就不能出了吗?
京剧很多人听不懂就不要继承了吗?
显然不是。
调子太高,和不起的人就少,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说下里巴人讨人喜欢,人人能懂,那也没见你天天唱《最炫民族风》啊。
曲调高的人自有他的追随者,自有他的姿态。
黄老邪的奇门遁甲没几个人有本事搞懂,欧阳锋却垂涎三尺。
鲁迅写白话文在当时是逆天之举,后来却被人捧上圣坛。
庄子避世而居还有人专程跑去请他做官。
很多时候,你只是没到那个层次,就会觉得别人清高、装逼,等你到了这个水平线,才能体会这种“曲高和寡”的遗世感。
这就难怪那些古人明明有很多朋友,却只能寄情于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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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不起这么高的调子,怨不得别人,更不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想想,十方神器在你手里不还是一堆破铜烂铁吗?可你能嘲笑人家单春秋费尽心思争夺神器的这副汲汲模样吗?
无论对于奏曲的人还是和曲的人,我从来不觉得曲高和寡是件遗憾的事情,反而觉得很自然。
《道德经》有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为道。
对嘛,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上士”?我这曲子你能懂就懂,能和就和。我本来就打算与“上士”分享这曲子的,“下士”来凑这个热闹我不反对,但我也不抱希望啊!
曲高和寡太正常了,那位听讲座的同学为什么要说“活该”呢?
我杵在那儿,虽然和不起,可也没这个豪气去批判啊。反倒是那一句“活该”,怎么听起来就那么酸溜溜的,那么鼠目寸光呢?
也许是他看不见吧,而我因为看见了,反而怂了。
能有这一份“怂”,想必来和者也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