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少年，将另一个曾经偷自己东西的智障年轻人，殴打，灌油，点火。

白马镇少年杀人事件，少年之恶惊世骇俗，一个是因为受害者智障的身份，一个是因为施凶者手段的残忍。观者纷纷谴责少年们恃强凌弱，似乎每个人都有遭年少霸凌的心理阴影。

那个智障的年轻人，被点燃的瞬间发出的惨叫，丝毫没有戳动几个恶少年的心，因为在他们心理，这个智障少年可能不是人的身份。

智障者允悲

我们村也有一个智障少年，且称呼他为小毛。小毛小我几岁，应该也是90后。先天残疾，倒是他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很疼她的姐姐。从很小的时候，小毛便开始天天出街。不知是不是平衡系统受损，他走路歪歪扭扭，好像两条腿不一样长。他姐姐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街上找他，担心他在外面受欺负。

他在外面的确受欺负，同龄的小朋友骂他，朝他吐口水、丢东西。大人们见到他，也要带戏谑地挑逗一番。小毛不太靠近人群，每次看到他，他不是在草丛里就是在布满垃圾的水沟里。

他姐姐出嫁后，他出街的频率陡增，且整夜整夜不回家。小毛的父母找不到他，索性不找了。有人见到他晚上睡进草垛里，或是睡在树林里。

我们这里的红白事，见者有份，在场的人都有机会分到烟糖或是其他小吃食。有了这便宜，小毛成了红白事的常客。只要有吵闹的乐器，他都挤到人群前面来，伸手管主人讨好处，大多数时候，主人也都会给。

印象里，他总是笑脸，逢人便笑，不管对方是骂他刁难他，他都傻傻地笑。满脸的伤口和泥土，嘴角还挂着黏糊糊的口水。

小毛不再遭受打骂之类的非难，但村民对他却并不满意。谁家丢了什么东西，都会首先怀疑小毛，即便小毛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在村里。但乡里乡亲家家都有，不会稀罕挂在大街上的小物件。唯独智障的小毛良知全无，不管他用不用得到这些，他也可以偷去毁坏，他生性就是擅长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毛的生死是没人关心的，他的父母也很少找他。或许在他们心里，这个儿子是他们的痛，也是他们永远的阴影，他们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要让这样一个孩子来报应他们。他们已经土埋半身，不能照顾小毛一辈子，索性让他自生自灭。

上大学之后，我便很少回家，几乎再没见过小毛，听到他的名字，多是家里丢了什么东西或是深不见底的后河飘上来一具浮尸。人们不伤害他，人们也不会关心他。

小毛，跟白马少年杀人事件的受害者一样，在他人眼里，他们只是一个存在，或是一个消失，茶余饭后的一个闲聊，至于生命，那是正常人的专属名词。他们与恶少年的交集，永远没有和谐这个词。

无知者行恶

我上初中时，班上也有几个恶少年，追姑娘、打架、斗班主任，每一个人都自命不凡。两个人骑自行车堵在所有人必经的小道上，晃晃悠悠爬行速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不让任何一个人超车，高兴的数着撞车的车辆，当成自己的战果。

我的朋友小K曾经也是个恶少年，他评价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知”。因为跟高年级的小混混关系不错，所以称霸校园。虽然不会主动挑事儿，但谁惹到他，他也绝对不会吃亏，被人揍和揍人是他校园生活的主要记忆。

直到把对方睾丸踢爆，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偶然的口角之争，小K和同学某杠上了，对方先找一群人把小K打一顿，气不过的小K也迅速召集人马，在下雨天把同学某堵在自行车棚。校园暴力并不少见，甚至过路的老师也装作没看见，低头匆匆离开。

同学某被打的抱头求饶。为了帅气的收尾，小K让同学某站直，狠狠地朝他裆下踢一脚。一群人头也不回的冲进雨里，留同学某在车棚里嗷嗷地嚎鸣。

直到小K的爸妈被叫到学校，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父母回到家，一反常态的平静，只是皱着眉通知小K这几天先不用去学校了。小K知道他父母担心给他太大压力，才尽量弱化情绪。同学某的病情待观察，可能会影响他的生育能力。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小K默默地祈祷，祈祷同学某千万不要出事，他还无法承受导致别人终身残疾的罪名。那晚很漫长，小K依然清晰记得当晚的恐惧。

那几周，小K反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恶行，这次后果是集中式爆发，如果能度过这关，他愿意终生向善。

如今的小K还是处处一股刺头劲儿，路见不平一声吼，但如果对方回吼，他就会立即认怂。他知道动用暴力的严重性，一时之快可能会酿成一生之恨。小K已经用过一次侥幸，同学某最终康复，他父母也没有起诉小K。一次警醒足以让小K收敛自己的爪子，好好生活。

回到白马镇少年杀人事件本身，一个是智障者的非人身份，一个是恶少年对恶的无知，导致看似残忍却是必然的事件。残障者本在小镇便不受欢迎，他死后，有人甚至补刀，“死了，就没人偷东西了！”这不仅一个人对一个残障者的结论，这是大部分的人对大部分残障者的死刑。

恶行自然有法律严惩，但偏见和无知却在暗处时时涌动，随时准备酿造下一场白马镇少年杀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