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黑夜迷梦中,我又听到千禧在呼喊,无边的黑色巨浪将她吞噬,她仍旧不回头地走向深海。灰蓝色的海水没过她脚背,膝盖,直到将她整个人覆盖。
千禧曾对我说过,她渴望自己是一条美人鱼,生活在深海,不与人类接触。永远活在一个人的世界。
也许,也许这样就不会有这个故事。
第一回
睁开眼,窗外依旧是阳光灿烂。我最近总是这样嗜睡。梦中都是千禧的呼喊声。
该怎么言说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入眼满目疮痍,天空像是被加了摄像机的灰片一般。杂乱无章的电线将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天空分割。层次分明。丑陋暴露无疑。
有时,我在想,孩提时候被称之为蓝天白云的日子是否是错觉。
我还在想,生存在石头森林中的人类,是悲伤大于欢乐,还是欢乐大于悲伤,他们是如何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保持清醒……
也许是我一天天长大,看待这个世界太过矫情。
感性的人,总是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然而,我和千禧,都是这样的人。
第二回
记忆中那一株仙人球,是父亲买给我的。
我十二岁之前的生命,在我的记忆中,总是被无限放大,拉扯,反反复复。
生日那天,父亲把一盆一拳大小的仙人球,捧到我的面前,告诉我要照顾好它。
我欣然接受,这个与同龄人与众不同的生日礼物,让我感到很意外。
午夜醒来时,窗幔被风高高吹起。有月光打进来,照射在仙人球毛绒绒的刺上,一种类似母性的感觉滋生。
我起身,摸索着下楼,我想,它需要一点水。
虽然,我已经被告知,一个月浇一次水即可。
刚下玄关,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
“阿静,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千城。千城,他还小。”
阿静,是父亲对母亲的称呼。千城,是我的名字。
我能想象到,父亲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温情夹杂着悲观,如同课文中那些悲天悯人的贤者一般。
煽情却无力。
我像一个战败者一样,风一般逃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覆盖。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
多年后,我才知道,仙人球的花语是坚强。
我的十二岁,如同一个被放上天的烟花。生命朝着无数个方向,发射出耀眼光线。
······
第三回
时光呢,总是不快不慢,让我觉得这天不近不远。
我的成长也许就是得益于我父亲的“出走”。所以,那个时候,十二岁的我与其他人相比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没有一瞬间长大,但是,确实有东西促进了我的发育。 有别于其他的孩子,打闹对我而言显的有些幼稚。
十四岁那一年,我给自己买了一张由北到南的车票,独自一人逃离。南来北往的人,像极了大雨前的蚂蚁,熙熙攘攘,而我身在其中。
我假定我是那个男人,精心谋划一场出走。我学着以一个成人的思维去思考一些事情。
拙劣且无畏。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我终归和他不一样。
责任二字,苟延残喘。
外面的世界,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精彩。
值得庆幸的是,往返四千多公里,我安然无恙。
这一次的出逃,我并没有想明白,父亲“出走”的原因。 但是,在返程,列车行驶到西安的时候,我,第一次遇到了千禧。
第四回
车行至西安,需换乘。
我拖着一个和我不相上下的行李箱顺着人流穿梭。
轰鸣声响起,一架喷气式飞机拖着长长的尾迹云远离,像极了逃离了俗世的隐士。
我也曾渴望做一个隐士。
但是,我虽不喜欢人群的喧嚣,却也害怕一个人的孤独。
矛盾永恒存在。
跨过了秦岭之后的北方,风开始肆虐,灰色天空下,白色的尾迹云很是突兀。
十一月的西安,温度急剧下降。
人皆来往匆匆,不愿在室外停留片刻。
灰暗天空之下,两个孩子仰头看着天空,直到白色的尾迹云不可见。
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随即,她嘴角上扬。
我在她的笑容里喜欢上她,有着这样笑容女孩,她的世界必然也是纯洁干净的。
看到她,我想到了故事中来自于外星球的小王子。
他们一样都应该出生在天堂,还未染上世俗的尘埃。
你好,我是千城。
你好,我是千禧。
第五回
山的棱线很清晰的分割着天空。雁门关外的气候更是不堪。
古语有言,雁门关外野人家,不植桑榆不种麻。
我便是来自于这个被世人认知为野蛮之地的塞外,骨子里透着粗劣的野性。难以教化。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飞沙滚滚而至,拍打着墨绿色的车厢,发出骇人的咔哧声。
恍惚间我很怀疑,后来被人称之为“匪”的一系列故事是不是我的母亲编出来吓唬我的。
她也许在很多年前就预见到了我父亲的出走。我当然也难以独善其身。
这也许就是我往返四千多公里,为什么没有遇到一个所谓的江湖术士,把我带走的原因。
我倒是希望,电视画面中,新闻播报员机械的声音中会出现我被拐卖的消息。这样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不必担心此次出逃的后果。
万籁俱寂。
车厢里的喧嚣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裂。鼾声渐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升腾而起。
睡意被发酵。
千禧,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确信,我爱这个女孩。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爱。
多愁善感的人,爱必须要有所及。而她刚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和我做了相同的事情。
此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千禧的存在才十六个小时。
第六回
回归故土。
只有在我曾经到过的地方,我才感到安全。你看,我又开始了,喜欢新奇,却害怕未知。
矛盾。
快抵家的时候,我又幻想我是阿静。
我不懂成年人的世界,但总是喜欢以成人的方式思考问题。
直到后来长大以后,我开始怀念起童年,童心。
眼里充盈着泪水。
我经历过十八载岁月,但是却不曾拥有过童年。
我的童年被我肆意压缩,化为乌有。
上帝也曾给我明亮的眼睛,我用它行走于黑暗。
地狱的边缘,总是少不了挣扎。
阿婆泪眼婆娑,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却还是接过了我手中的大号行李箱。
成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有些人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阿婆的不易,如同血脉一般,传承久远。
阿静在医院静养,在我逃离想法萌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她的眼中容不得有一丝背叛性质事情发生。否则,就会像是被重石击中的玻璃,产生裂纹,而后破碎。内心崩塌。
我强烈的掌控欲遗传于她。
越是这样,我越想逃离,逃离所知,所有,未知。逃离这个鬼地方,向往天堂。
我的生命在十四岁之前,和千禧没有任何的交集。与她交流我不需任何伪装,我就是另一个我。
我可以不再见到这些人,不再过这种没完没了的生活。
也许那个那时,当我再次见到学校的那个讨厌的胖子的时候,我就可以一巴掌打回去,不必再担心他把我的秘密全部公之于众。
毕竟那时我已经活成了另一个自我,而他也不会再看到我的面具。
我开始渴望见到千禧了。
未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