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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及原著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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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年春
他再到青州时正是杨柳岸,晓风残月。
如约孤舟而来的窈窕淑女靠岸点住了小舫,皎月如玉盘镀她周身银辉,轻纱妙曼。
月夜遇佳人,却非良人,他笑叹。
“自哪儿来?”
他顿了片刻道:“来处来。”
嗓音是粗粝,听得那女子拧起眉头,不悦再问。
“往何处去?”
“去处去。”
“上船吧。”她没了辙,轻叹一声。
他便大步上船,乘舟将欲行,忽闻踏歌声。
偏头去望,见青湖对头岸际有三两渔火,晚风里轻晃。
“是渔歌。”女子的声音很轻,她一点船蒿轻巧起船,小舟拖曳着银纹往湖心泛去。
“春潮起了。”
“那桃花也快开了。”他笑。
(2)初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泗山深处的桃花开在晚春,韩信初次来时,花期恰至,漫山遍野的葱绿繁密里夹杂零星几点浅粉。
庙宇在泗山的深处,他是道听途说的有这么一座庙,闲暇无事时来这么一寻,却当真叫他找到了。
早年泗山一带大旱时,山脚下举镇搬迁,无人供奉便荒废下来。
再后来,官道修葺至此地,驿站建起,茶水铺子随之而来。
往泗山深处的荒芜小径边也多了面迎风的酒幡,一个铮铮凌厉的“酒”字看得韩信嘘声不止。
他放缓脚步,将缰绳随手挂在柱上,白驹打个响鼻原地踢踏了两下,望着他走入简陋酒肆的凉棚阴影下。
“店家可在?可否借地......”“这就来了。”
他话未尽便被生生止住,回应声听着是位老人家。
掀开木屋门上的垂帘慢步走出的确是一位老者,步态虽缓却是稳健,手中托了个小坛子。
韩信本是寻处地歇脚,未曾想过饮酒,忙不迭地连声拒绝。
“既然已经到了这泗水,不喝一坛便是白来。”
老者气定神闲将酒坛置于木桌上,一副不由他拒绝的模样,再一面抬手捻过齐整的银白胡须,一面再挪步回了屋子。
韩信原地呆滞半晌,感慨于泗水民风,只能无奈在椅上坐下,虽是给了,但不饮也应无甚大碍。
他一瞥,那酒就在桌上,小小的红泥坛,坛身上粗浅刻一枝盛开桃花。
桃花酒?
他抬目望向屋后山坡上的桃树,刘郎一片颜色正好,赏心悦目之余是十里暖风,掺杂丝缕醉人酒香,再一眨眼,便瞧见了一抹蓝。
一个青年,短打利落,步态稳健,看得出有些功夫底子。
那人自山坡上走下,怀里抱个泥坛,至草屋旁停住,弯下腰将坛子搁置在墙角。
望见韩信,他倒也不惊讶,点头略露温润笑意,随即转头对着屋内喊了声。
韩信没听懂,大概是此地的方言。
他又说了两句什么,韩信模糊觉着是在说桃花,不由得咂舌,这南边的土话连着说上一串,怕是紧箍咒都要甘拜下风。
屋内的老者朗声回应。
“是要进山?”
韩信还在神游,倏尔听得话语抬首,正正撞上一对澈如雪融的眸。
顿了两息,方才回神:“正是,借地歇脚,有多冒犯,请阁下见谅。”
青年瞥眼桌上的小酒坛,道:“无甚冒犯的,原来的栈道久不经修早已破败,若是不嫌,便由某领阁下进山。这酒......”他一笑,半是无奈半是歉意:“难为请收下吧,下了山赠与亲友也是好的,先生就是这个毛病,早与他说过强买强卖要不得。”
韩信也不多推辞,抱拳行礼:“那便多谢。”
于是径直从屋后的小路往深山里去。
交谈间两人互道了姓名,原来那青年是赵姓,单名为云。
兴许是鲜少见到生人的缘故,赵云的话匣子一开便刹不住,可巧韩信亦话多,眼下又投机,两人边走边说道个没完。
赵云言那老者是他的师长,泗水处炊烟稀少,他俩师徒也算是隐世而居,先生的喜好是照养桃林,逢春酿酒,除却自己饮,便是随缘赠过往行人。
“桃红时节家酿熟?老先生好风雅。”
“非云夸大其词,”赵云瞧着有些骄傲:“先生博学名声天下有闻。”
张口是韩信颇为耳熟的名字,于是讶然:“赵老先生?!”
“是。”赵云轻笑,露出两颗略显稚气的虎牙。
“久闻老先生大名,下山时定当好好再行一礼。”韩信也笑。
韩信那白驹留在了酒肆,二人徒步渐入山林,日头被绿荫遮蔽,周身湿凉水汽环盈。
“那庙本是供奉泗水河伯,不经旱年便荒废了。”赵云是走惯了山野路子,又只是布衣短打,自然步伐轻快,此时便是话多说个没完也不见累。
可就苦了韩信,他未着战役盔甲,但贴身几块的轻甲还是备着,分量也说不上小,再者眼下无栈道可寻,山路崎岖蜿长,走得他冷汗渐出暗暗叫苦,赵云的轻声絮叨也没听清。
偏生死要面子不肯歇,跟着赵云的脚一刻不停,走着走着便恍了神,赵云在他前头止步也未察觉,一头撞了上去,把赵云撞了个踉跄,赶忙又伸手捞了回来免得扑地。
赵云也不恼,站稳后轻笑:“可到了地方了。”
韩信方才抬头,见到了莽苍林海中的些许空隙,投射下的光影照在林间这座破败古刹上,河伯塑像古旧,屹立于残瓦废墟中不倒,两分空旷寂寥。
韩信再回头时见赵云昂着下颔,脖颈线条好看的紧。赵云吹两声哨,林间须臾便有了回音,是清越鸟鸣。
白羽赤冠的鸟雀从枝丫上跃下,落在赵云的肩头,亲昵蹭他鬓角。
“你养的?”韩信瞧见亦觉得新奇,敢情这小伙子还会驯鸟?
“前月去泗水边捡的,那时飞羽折了伤得不轻,我便捡回去养好了,伤好后它就住在这片林子里了。”赵云笑,抬手捋了把鸟雀漂亮的羽冠。
“我也养了只。“韩信忽然道,抬手比划下大小:“黑隼。”
“那算是猛禽罢,”赵云啧啧有声,旋即想起问他:“你是游猎人?”
韩信龇牙:“我说——我是大将军你信不信?” 赵云噗嗤一声没忍住,连摆手笑他:“将军?哪有你这般空闲的大将军?”
韩信不服气:“回京领赏,安阳路远,我半途随便瞧瞧不行么?”
“随便瞧瞧就进这深山老林来了?”
“不进这深山老林,怎么见得着要瞧的人?”他是轻狂倜傥,诨话满口说惯的,话刚出口惊觉不大对味,才想解释免得叫赵云误解些甚么,却不想赵云已接过话头,蓝眸微眯了轻笑道:“可是瞧我?”
他眸眼弯起,轻描淡写接下话头,大有老先生四两拨千斤的气定神闲之态。
“在下可不记得与阁下先前有过交集,难不成是前世友人?今日续缘?”
韩信哽了一哽,大笑:“好好好!”
“不知这赵兄给不给韩某机会,再为知己!”
“有何不可!”赵云也是豪爽:“泗水青山小径八通,偏生选中有酒的这条,不可谓无缘!”又变戏法般不知从何处掏出个酒壶,韩信一看,得!是那桃花酒,心中直叫逃不过啊逃不过。
两人庙前对饮酣谈许久,赵云话缓声慢,架不住憋久了有一肚子要絮叨的,韩信东奔西走知晓天下奇闻轶事,能惹赵云连连惊呼,是越说越上瘾,愈聊愈投机。
正是血气方刚青年郎,一腔热血遍安阳的年纪,胸怀志气也是相仿,今日相逢话多投机,当真应了相见恨晚四个字。
下山时天色竟已近黑,赵云脚步微虚,脑子却清醒,反倒是韩信,彻底醉得一塌糊涂,趴在赵云背上人事不省还不忘嘟嘟嚷嚷。 “平生难逢知己!便遇知己,再为知己!”
“好好好知己知己,你知我己。”赵云随口应和,抬眸见远处山道上一方纸灯星火连忙招呼:“先生!”
果真是赵老先生,点了山路上的火把为晚归的二人映亮脚下一方路,韩信模糊听是赵老先生,赶忙扑腾着欲从赵云背上下来,不料膝软无力,落地一个五体投地跪伏的大礼。
夜风中一时缄默无声,片刻后赵老先生道。
“不敢当。”
至于韩信,那厮在地上早已睡熟。
(3)来年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安阳最不缺也便是那美酒美人美景。
安阳,五京之首,皇城所在,赵云幼时随先生在书上读过,此地近海,水路交汇,异国各乡使节往来络绎不绝,国运昌盛皆系于此。
民间谣唱:安阳不动,天下太平。
确是好一番太平净土,初来乍到的赵云俨然毛头小子,无论对甚皆是好奇模样,看得赵老先生发笑,伸手不客气地一弹赵云额心:“专注。”
赵云嘶声,揉着额头诺诺回道:“是,先生。”
青天白日下周遭望去皆是人,赵云自打出生便在泗水长大,又何曾见过这番景象?朱雀门前还是忍不住止了脚步,远远眺望那东街。
老先生知催他无用,只顾自挪步一叹:“安阳安阳......” 赵云又望两眼才急急忙忙跟上他,张口嚷嚷:“先生,东街的异邦人当真多!瞧不过来!”
老先生不应只笑,略低斗笠进了街角的茶楼,径直往二楼去,点一雅座一壶好茶,又为赵云添一碟点心酥。
赵云摘下笠帽,学老先生慢悠悠呡了口茶,还是不过瘾,于是牛饮耳,痛快饮毕才觉着解了渴,放下茶盏冲老先生不好意思地吐半截舌尖。
赵老先生闷笑,边笑边斥:“孺子不可教也。”
赵云眨一双碧蓝眼瞳只扮无辜,又倒一盏小口嘬着。
再撇头望向临街窗外时险些将茶喷出。
“先生!我去去就回!” 赵云抄起笠帽扣上脑袋,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声便点足掠出窗外,引得楼里街上众人连连惊呼,唯老先生面色自若。
赵云这厢却不淡定,泗水一别虽已过两年,那张扬潇洒的赤发他还是忘不掉的,更别提,能在这闹市里耍着轻功,还耍得这般炉火纯青,除却韩信能有谁?!
追人的快,跑的那个也快,不知是没听见赵云在后头喊着还是怎的,韩信头不回脚不停,过朱雀门直直冲进东街,赵云也未犹豫紧跟其后。
忽见韩信的身形在楼阁间隐了去,赵云愕然在一处酒楼的屋瓦上止住脚步,四下环顾唯剩茫然。
人生地不熟,自己莽撞了。赵云思忖后懊恼,一岔气亦失了后劲,只得先下地暂缓,问路出了这高高低低楼市不缺的东街先。
落地是处窄巷,赵云心下暗道可算歇口气,不如索性趁此空档走一番东街。
才迈出步便被白日青天晃了眼,遂见往来香车宝马不息,璎珞垂帷璨晶玲珑,胡姬捧酒醇香满街。 赵云看花眼,倏而望见远处人群熙攘,难免好奇也凑过去瞧瞧。
是异邦的象车游街,近了只听得见如潮嬉笑尖嚷,避让疾走的孩童,赵云懵然被推挤到人流最前,倒是好视野,瞧着触手可及的高大象族他也不免啧啧感叹出声。
象车上的舞姬抛撒下花瓣铃铛,粼粼香粉袭来赵云猝然呛了口,拧眉轻咳间未注意近在咫尺的游街队伍已止住步伐开始杂耍表演,他还未反应,被一只手拉入搭起的高台帷幕之下,此时闹市喧嚣,倒未有人注意这一隅。 赵云是大惊,动作间笠帽也甩脱,回首见一只猛兽巨首,尖牙利齿间的腥臭气息直喷面上,骇得他一口气未提上来咳喘不止。
耳旁传来促狭笑声,他定睛再瞧。
有一人,披红裳,执银枪,高束马尾貌俊神溢,立于那凶兽的铁笼旁,叫赵云瞪得一双蓝眸出了眼眶。
可不就是方才跟了一路的韩信!
那厮笑声清朗:“怎的,几年不见胆子小了?连只大猫也怕了起来?”
赵云不与他争辩,缓过气就照着他脑壳敲上一记。
韩信未防他这一手,捂着额头低声痛呼,委屈巴巴道:“玩笑罢了......赵兄手劲见长。”
赵云抽搐嘴角:“方才追你二里路,可别说是没瞧见我。” “怎么没瞧见你!今个儿你韩大爷时运不济,巡府他的宝贝牡丹叫我一脚给咔嚓了,逃命呢正,谁晓得遇上你!这可好,逃命都顾不上了。”韩信气急败坏跳脚模样倒是又逗笑了赵云,连连摆手扶壁轻咳两声。
韩信见状忙伸手拍他脊背顺气:“可要紧?”
赵云摆手笑喘道:“旧疾无妨,此番怎又回了安阳?”
“归京辞官啊!”韩信说得大方,轻快眨动眼四下看了看,年纪轻轻的脸上笑意盎然:“奖赏够多了,生计已够谁又乐意北边吃沙子去?你呢?又来京作甚?”
赵云笑:“来随便瞧瞧。”
“瞧我?”韩信嗤笑。
赵云大方点头:“可不是。”
是了,近两年北邙是安定,赵云心下暗道。
他是个聪敏的,虽不知缘由,也顺着韩信的话头止住未再多询问。
韩信顿了顿又道:“这不是巡府捉拿我归案么,偏生撞上你,未认出前还以为是追兵。”他挠挠脑袋干笑:“赵兄好功夫,不减当年!不减当年!”
“承让承让,韩兄亦是神采依旧、神采依旧!”赵云止不住笑,对上韩信的目光,两人蓦地皆放肆笑起。
韩信亢然:“安阳的小吃可多,正巧在东街,我做东请你游上一回?如何?保准都是你没瞧过吃过的。”
赵云欣然点头:“既是你做东那也不谈客气二字,只是我随先生一道来京,须知会他一声。”
“这好办!”韩信拍胸脯,略抬臂,只见一团黑影直往他肩头扑来。
赵云再瞧,车斗大的一只黑隼,明黄双目锐利,先前立在一旁的高架上悄然无声才未注意到。
“可是先前说过的那只?”
“张良起了名叫追风,我觉着还是叫狗子顺口得多。”
赵云笑得哆嗦,纸筏也写得歪扭,韩信掀帐子送出隼信,回头就迫不及待拉着赵云从高台下溜出去,冒冒失失还撞了耍杂技的一个踉跄。
明明也该是老大不小,怎生还如此跳脱?赵云跟着他挤过车马往来,无奈轻笑。
水晶楼阁,粉纱飘摇,众生繁丽,幻世浮屠。
这便是东街,安阳。
他抬目望,白日青天,敛眸瞧,韩信在前赤发醒然,拉着他的掌心出了薄汗,无端黏腻。
韩信不愧为好东道,风趣话语不断,赵云抱着肉包纸袋,左手托酥糕右手糖渍梅子,乖生吃着听他一路讲过来,不时点头应和。
街旁的木车小摊上卖的是小首饰,鲜艳色调勾眼得紧,韩信望过去不知瞧见什么,挪不动步子了,匆匆一拍赵云肩头:“等我一刻。”
赵云点头,立于一处酒家阶前咬着糕点,思量今年的桃林该伐掉哪株。
韩信再归来时看见的便是他蓝眸半敛一派神游的模样,遂顽劣心思上来,蹑手蹑脚往他身后挪去,手上的物什猛地往赵云眼前一兜。
“嘚!打劫!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不交钱财,小命就纳来——唔唔唔?!”
赵云淡然抬手,精确将包子塞进韩信嘴里。
韩信泄气,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好生无趣啊赵兄。”边说边将手下的抹额端正给赵云系好,再转至他身前一瞧,甚是满意。
赵云不解:“是什么?”他自己看不清,偏首也只有余光一抹明丽的宝蓝。
“抹额,你额发挡眼了。”
“再者这样好看些。”韩信缓了语调,蓝眸目光流转,抬手轻轻撩过他未齐整的鬓角。
那话语朦胧随沧海巫山的云雨一同灌入赵云的耳,叫他怔住,不能动弹半分。
韩信猝尔笑起:“走罢,还有好些好玩的东西。”
赵云方才微屈指尖,觉着踏回了尘世,听那车马再喧。
他轻应声:“好。”
听说安阳近海,此生不知还是否有机会切实走一遭。
书言海纳百川,书言东冥无际,书再言海之汪蓝至深至切。
许久后再翻阅那书,想起的却只余韩信一双眸。
东街夜市还有护城河上的灯会,韩信与他约好结伴同游,遂在东街牌坊下惺惺相别。
赵云寻回茶楼时,先生已经不在,掌柜的让他往北边街角一家清净客栈寻去,到时先生果然已经备好了房。 见他回来,先生风轻云淡笑曰:“可是遇上你那知己了?”
赵云踟躇半晌讪笑:“瞒不过先生。”
先生道:“若是同游,游得尽兴才好,这安阳......难得一来。”
赵云一愣,诺诺点头。
东街灯火一盏一盏亮起前韩信从窗户钻进,连声感叹:“叫我好找!”
先生已经外出,此番来阳是为了会他故交,没强求赵云跟着,赵云为等韩信自然是不愿去,便留在了客栈,正是运功沉稳吐息之际,遭韩信猛然一惊便岔了气。
“你说你一惊一乍的是做什么?”韩信倚在桌旁提壶咕嘟灌茶水,不忘眼角瞥赵云轻咳。
“谁会想到你从窗户进来,来得倒是早。”赵云匀气呛笑:“怎么?如何赔了那牡丹?”
韩信撇嘴:“赔礼道歉便是,信可不仅能进来,还能带你出去!”言闭伸手,赵云握住借力站起,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运气一点足便皆出了窗。
韩信拉着他的手未松,借着劲头直往东去,东街的夜市已开,足下掠过的是彻夜长燃琉璃灯火,映水晶璀璨琳琅,金黄黛褐纯粹无滓,赵云未曾见过这般辉煌景象,一时间竟难以挪眼。
东街最高处是来雁塔,韩信领他去的不是灯市,却是那儿。
赵云在十三塔顶站住了脚步,夜风刮过凉意微袭,侧身望韩信,韩信望南皇城。
“此处是安阳城内至高之地,说是踏凌霄也不为过。”
“前些年难得回来,总喜欢来这儿站着,现下倒是可以好好看个清楚了。”
风过空袖猎猎响,韩信远望,眼神透出股子冰冷苍凉。
“韩信。”
不知怎的,他很想唤他一声。
“嗯?”韩信回首,笑是依旧:“说回来,赵兄年岁应当已满,不知赵老先生取了什么字?”
“子龙。”赵云于是答。
“赵子龙。”
“好、好、好!”韩信连叹三个好字,跺脚碾碎一片瓦。
又是咬牙切齿,字字诛心:“奸臣当道,狗贼乱世,刘皇昏庸,苟且在北邙匈匪铁骑下偷生,国事安危与权利在握,子龙倒是言,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不待赵云应,又接道:“我韩重言,此生愿驰骋于世,然时不通,时不通啊......”神情竟是哀切。
“韩信......可是还想驾马持枪?”赵云了然。
韩信抬眸凛然:“大丈夫志在远方!”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他欲功名加身,他愿家土安宁,他妄持枪上阵。
他归来,在殿上阶下冰凉了热血一腔。
赵云无言,须臾后轻叹:“当真好志气,”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那......眼下是得了空?巧是遇上我这‘知己’,知己邀你去泗水,尝今年新酒,可愿?”
“又是那桃花酒?我可是怕了!不过又有何不可!”韩信哈哈大笑,躬身屈膝自塔上飞掠而下,赵云紧跟其后望其挺直背影,沉入晃眼一片金光灿烂中。
似匹烈马,不服缰锁,腾空而来,定亦能绝尘而去。
(4)暖春
春风得意马蹄疾,尽日青州暖巷花。
青州柳巷,非烟花之地,此地的柳巷,当真是柳巷。
家家院中青柳垂,碧玉妆出矮墙高。
赵云再来时,还是初春柳条新抽芽的季节,清甜气味满此江南小城,细雨朦胧。
白鸽随雨丝降下,送了信来,接信者在他身后瞧过信,即刻大呼小叫:“子龙子龙,老头子又催了!”
没大没小!说几次也记不牢!赵云额角青筋一跳,反手银枪枪身敲头顶一记:“韩重言!叫先生。”
韩信动作娴熟轻巧避开。
可不就是韩信赵云两人,布衣短打游侠浪人的模样。只是微微狼狈了些,赵云的栗色额发上还沾染着草叶。
赵云是面带愠色,扶额叹息:“总归是比我还大上两岁,怎么这般顽童样?”
才叨扰了不知哪家院子里鸡鸭鱼鹅的韩信拽把自己的鬓侧赤发,讪笑:“不就是那家的花开得好,寻思着和主人家打个商量,采上那么一朵!” 又强辩:“可是子龙的话!言着要我多看书赋诗陶冶陶冶性情!这春色宜人,难免......“
赵云劈头打断,冷笑:“你的商量是指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上手偷鸡摸狗?不给土狗咬一口,你怕是不知道利害。” 张口一串韩信听不懂的泗水方言,韩信头大,捂住耳朵告饶:“我的好子龙,可快别念叨了。”
赵云不管他,自巷头径直念到巷尾就没停过口。
此巷尾临河,自城中青湖直通城外。
赵云念着,韩信一个人索性不闲着,低首嘀嘀咕咕咕,赵云拧眉回首:“韩重言......!”
鬓角挨上一朵蓝堇。
韩信得意洋洋:“我说好看吧。”
赵云提枪要打。
沿河走上一段就瞧见了只小船,一粉衣姑娘支着船蒿,见他俩走近不满嘟嘴:“子龙哥哥,慢了!”
韩信勾上赵云肩头笑着挥手:“多日不见,貂蝉妹妹又漂亮了。”
赵云则抱拳:“有劳了。”
“生分!”貂蝉哼声不满。
貂蝉是青州渔家的女儿,与二人结识不久,一个小姑娘,活泼灵动似蝶。 说是小姑娘,驾船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待二人皆上船后,船蒿一点岸便起了船,不忘絮叨:“就回泗水吗?”
韩信连连点头,笑嘻嘻:“可不是,老先生都来信催了,说是再不回去赶不上酿新酒。”
赵云坐于船头,略侧首道:“先生的身体不大好,前年冬天染了风寒咳喘就未停过,再者此番外出闲玩也一年有余,是该回去了。”
韩信嘘声:“他是身体不好,你也不是个省心的。”便遭了赵云斜来一眼刀。
貂蝉又问:“那还回来么?”
“青湖还未去过,若是有幸回来,小丫头带我俩去好好玩啊。”韩信弯眸。
“好,我领你俩去,就在这儿上船。”貂蝉悍然拧眉,回首望向柳岸:“过时候本姑娘可就不奉陪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俩食言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时无言。
城外上岸,赵云望貂蝉背影,无奈轻笑:“她倒是敏锐。”
“青州位东南,还殃及不到此,回泗水吧。”韩信上马,面色不善:“隼信来报,潼线,破。”
“这就破了吗?”赵云面露忧色:“还有多久?”
“不会有多久了......”
是不会有多久了,北邙的战事在韩信离去后第二年蓦地吃紧,安阳咬牙撑三两年还是松了口,下诏书,点兵回营。
而彼时韩信和赵云已回了泗水,归故里时是半夜,山路灯火星星点点。
“先生!”赵云下马快步上前:“春寒未退为何不早歇?”
老先生屹立夜风中挺直,拄杖先敲他膝弯一记,再给了韩信一记,呵斥:“叫老夫好等。”
韩信和赵云彼此对视一眼,松了口气,遂一人搀扶一人秉灯回了屋。
才回来也不清闲,韩信的召令火急火燎,赵老先生尤为反常,可是称上是怒发冲冠,气哼哼地揪着胡子:“等这两天也不肯?”
定是要他帮着酿酒毕了才放人,言闭不明不白瞧了赵云一眼。
赵云呼吸一滞,略偏首避开目光,眸间灰蓝晦涩。
同游余载,夜宿时韩信的隼信总在赵云歇下后悄无声息飞进屋,他根骨弱天生难以深眠,韩信的咬牙啧声听的是一清二楚。
赵云知晓他咬着草茎的悠然面孔下如何焦灼,又如何不动声色,自以为在赵云面前瞒得好好的。
他长叹气,给韩信出主意:“皇命难违,夜间趁先生歇下你再下山,介时再来信也不迟。” 赵老先生耳力不俗,在屋外吼赵云本名,用的是方言。
韩信跟着无奈叹气,强笑:“皇城也不会来人捉我回去,我留下罢。”
赵云默然不语,总归还是要来的,该来来该去去,世间便是如此。
新酒酿造旧酒毕,去年的酒该是掘泥起出的时候了,韩信不擅长饮此地的酒赵云亦是知晓的,所以他在韩信临别前提了酒壶。
“陪我再饮一盏。”
韩信盯着他的眸片刻,咬字道:“好。”
他果然是醉了,趴在木桌上迷迷糊糊叫着赵云的字,一旁的白驹不轻不重打了个响鼻。
“子龙?”
韩信鹦鹉学舌得来的本土话极为不熟练,这两个字咬得缱绻沙哑,在舌尖绕了两绕才吐出,别是一番滋味。
酣然说者无意,听者心下一颤,云母般透明的指尖搭在桌上的力道骤然大了些,划出两道浅浅的刻痕。
“韩信?”他抬眸望过去,哄骗孩童般轻声:“再唤一声?” 韩信傻傻对上他的视线,连声喊了他三遍名姓。
赵云轻声应了,略勾唇角是笑意清浅,眼眸亦如桃醉三春,盈了汪氤氲水汽,只叫人沉沦不愿醒。
他满眼是韩信,满眼是欢喜。
韩信阖目趴在酒桌上,看是醉得不清,他惯常呆的茹毛饮血之地是寒风瑟瑟,杀伐后刀剑上的血即刻便化成冰,自保已难,谁又来得及计较美酒享乐,能喝上也是喝得最多的便是那凛冽北风铸酿的寒酒,舌尖冻到发麻,下到肚回了些许暖,才尝到丝残存的苦涩辛辣。
泗水的酒却一如她春风十里般娇嫩,桃花酿香甜清雅,饮之难舍,不觉已是三两空坛。
韩信是喝不惯,但他心甘情愿才中了赵云的招,现下后劲上头,不管瞧见什么皆是红雨一片。
赵云不仅不拦还劝更进一杯,他有私心,他想着韩信醉晕过去才是最好。
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凑至人耳边,唤他的姓名,唤他的表字,唤他。
“信。”
心怀鬼胎的二者也不知何因顺其自往,朝夕过往在摩挲间纠缠,朦胧懵懂着成了现在的酸涩模样。
东风十里拂来暖香,还有半开桃花一朵,悠悠然落于桌面。
赵云支了下颔忽得瞥见,玩心一起,抬手拈那粉娇郎,再敛眸望向似是酣醉睡去的韩信,不自觉手移往他的鬓旁,将花扣在他耳后。
好一出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说好看......当真好看。”他叹。
骤然衣料摩挲声起,韩信抬首含笑对上他的眼,眸底澄澈如融冰漾雪,朦胧醉意却是无端没了踪影。
赵云愕然僵了面上笑意,轻浮举措被蓦地撞见,暖风刮过只余下满心无措与羞恼。
略偏头翕唇要言语时见韩信依旧不避不闪,蓝眸直视,望得他三分难堪两分酸涩,余下五分皆是莫名欣喜释然。 赵云低吸口气,扪心欲说服自己,他快离别,那他有何不可?
韩信不紧不慢,搭于桌上的手不安分挪动寸许覆住赵云的掌心。
“韩信,你醉了。” 赵云颤声吐字,对视不过一息,他颇不自在欲抽手回来,被韩信一把按住,随即站起,倾身凑近了。
“是啊,信醉了,子龙的酒好生厉害。”
他抬手取下了鬓发间的桃花,衔在口中便躬身吻上了讶然之色满面的赵云。
风悄然骤停。
木桌被碰撞嘎吱一声响动,酒坛倾覆,甜香酒液漫出堪堪浸没了赵云宝蓝抹额的尾端,染发尾冉冉一抹香。 赵云的腰眼正硌在桌角疼得蹙眉,韩信当他是呼吸不顺,唇齿厮缠间不免含糊笑出声。
“换气,信的傻子龙。”
赵云闻言敛了眸光,两人相识长久,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晦涩情愫,然性子偏生温吞隐忍,又非无胆说出口,只是怕捅破窗户纸,落个曲终人散桃花烂的下场。
韩信眼下所做所为真不知是醉酒发了疯,还是借故大了胆子。
他又能如何,多不过是叹一句,当真狡猾。
韩信倒是小气,胡乱神游的须臾也不给赵云留着,逐寸扫过银牙又去勾他舌尖,酒气盈了满腔,桃花气息清甜,纠缠间不知被谁碾烂吞下肚,徒留细尝后的丝丝苦涩。
赵云笃定自己也醉了,醉酒确是好借口,年少不会相思,遇良人才会相思,便尝了甜头,不自觉眼角泛红含了欢喜笑意。
姑且不论究竟是谁占谁便宜,两人皆只当自己醉糊涂了,清明也当是糊涂,糊涂也当是糊涂,宁将糊涂一时延续了糊涂一世,不愿醉醒。
风再起时赵云得了喘气的空当,蓝眸失了焦模糊去望韩信眼底,温情似水,临渊望不到底。
抬眸再看盘根错节的桃木,又是恍惚,一派缱绻心意难表,轻叹间,只求一刻天地长久。
“走罢。” 一叹三声收,他阖眸。
韩信酒醒时抬首,正对上奉命带他回京的张良侧过头来,亘古不变一张淡漠脸,解释言此刻已在驿道上,往北而去。
张良瞧他清醒了还是一番呆傻神游样,难得来兴致问道:“很高兴?”
韩信闭目轻笑:“可先说好,此番不为功名利禄,若是赢了只求赐我骸骨正寝。”
(4)春寒
桃李疆风一杯酒,寻他东街旧年灯。
边疆的信当真难来,赵云立于初春山巅望北,寒风中轻咳两声。
韩信去后,来的战报都只言北邙战事焦灼,其余一字未提,各地也不安泰,流寇劫匪趁乱而起,泗水人烟虽少也难逃。
先生再出世,率了民兵镇乱,身为先生门下,赵云自亦是不能让,随先生样样事亲力亲为,这几月一杆雪亮银枪忙得竟是未曾过离手。
某日下山倒是惊喜,泗水城内让他见到故人,巧笑倩兮立于街旁,正对上他驾马出城。
貂蝉闻他唤名抬了首,年岁长了,风华不减明艳动人。
相逢自是喜,她邀赵云去她一家落脚的地方坐坐,赵云谢绝,只下马与她絮叨二句。交谈片刻貂蝉不免问:“韩重言去哪儿了?”
“北边。”赵云无奈笑道:“他可是大将军。”
貂蝉不服气:“大将军又如何?蝉儿可是记着当初说好的,无论谁食言都不客气。”
“好好好,不客气不客气。”赵云正色又问:“青州如何?”
“乱,不然怎的蝉儿往这儿来?”貂蝉抿唇,遂又明了笑颜:“最初夸泗水的桃花酒如何如何,这会子蝉儿来了怎么又不上一坛来?”
赵云叹气,此番笑意略带了苦涩:“先生大病难愈,顾不上桃酒了。”
貂蝉叹惋,赵云抱拳而别。
她望赵云单薄挺直的背影,难得不顾仪态不清不楚骂了句什么。
骂这乱世,唾这乱土。
泗水的动乱大致已定,赵老先生的病不见起色,人越发佝偻,赵云多日操劳激出了骨子里的旧疾,咳喘得厉害却不敢让老先生听见半点半分,倚着门板拧眉默咽下一口撕心裂肺的腥甜。
老先生敏锐,却被瞒了过去。
老先生亦知他除却劳力亦劳心。
北邙的信两月未到。
他非糊涂人,怎会瞧不出如己出养大孩子的心事,也知自己大限将至,何苦难为这心肠软的孩子眼睁睁黑发人送白发人。师徒在这古今生死哀愁里默叹一声,不谋而合。
“去寻他吧。”老先生道。
赵云对上其目光再不避让,缄默片刻后解了抹额,跪下端正磕三个响头。
他提枪踏出了泗水。今年未酿酒是骗了貂蝉,只因他只来得及粗糙造这一坛,采桃洗拣腌渍,清冽酒液轻漾,后埋入桃根下,再启时应是淡色的桃红。
这一坛不埋桃根,埋他满腔酸涩欢喜里,他得带走。
只一人一坛一马一枪。
灰头土脸的韩信遂在战场遇见了赵云,银枪如惊雷划破夜空,随着一声大笑:“阁下的首级!我收下了!”
韩信是心绪不宁了整四个月,北匈来势汹汹猝不及防断了龙城的通信要道,他无法再传一星半点相思,听闻临镇来了携枪的游侠都不免暗自揣测是否是他,却一再失望。
真见着赵云时,韩信反倒傻眼:“你怎么来了?”
旋即陡然怒吼:“你怎么来了!”
“瞧你来了!”赵云未有半刻惊慌,反手一枪挑飞了冲上来的敌军。
战场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韩信本出招放浪,现下亦不敢多半分轻率,稳当击退了这小批匈奴散兵,他就上马,一挥马鞭急策而出,顾不上部下哇哇直叫。
赵云立于黄沙上瞧着新奇景色又走了神,韩信一把就把人提起来拎到了马上,又是一脚踹在赵云那白驹的马屁股上,遂策马回身大吼:“回营!”
他心急如焚,想问赵云为何好好的泗水不呆着来这鬼地方作甚,他想问为何一年方过就清瘦成这般骇人,他想问他是否是为了天杀的相思二字。
他想问的多如一团乱麻,在进帐那刻又如东逝水烟消云散。
赵云推他直抵在屏上,吻如黄沙朔风滔滔而来,干涩热切淹没了韩信所感所知。
“韩重言,我想你了。”
连月行路难,行路多动乱,他终于寻到了归所,松了紧咬着的一口气,一诉称得上矫情的委屈凄惘。
韩信利索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轻咳严肃道:“你......”
只吐了个你字,韩信又不知如何接下去了,赵云目光炯炯盯着他反而叫他有些面红耳赤,最后竟仅无奈苦笑一叹:“信的好子龙啊好子龙......当真是不让人省心的。”
“也不必将军多费心。”赵云笑,亮出酒坛:“带给你的好东西。”
“正惦记着泗水今年的桃酒,可好可好。”韩信抚掌大笑:“等着!处理完军报就来灌你两坛龙城的酒!” “不了。”赵云深吸口气。
“韩重言,我来见你,陪我饮上这一坛便可。”
韩信的笑容一滞。
“子龙?”
“重言。”
韩信恍然觉着黄沙大漠间的星辰皆被碾了碎,落入他身前此人的眸中。
只是这星光渐晦,他怕了。
“子龙?”
“重言,” 赵云乖生应着他的唤名,顾自拍了封泥,笑是明朗:“来,干。”
“是来见信的么?”
“是。”
韩信了然,骨生锥心寒意,笑却是不敢止住。
笑寒彻了赵云的骨,泗水暖春的酒亦竟暖不过他来。
“我来瞧瞧你,瞧着便好。”
兵士们踟躇担忧韩信安危一整夜,天光乍破时听闻半声压低的苦懑嘶吼,终是忍不住踏入帐内。
惊呼间见那韩信只是蜷在软毯上,一手覆眼一手揽着那闯上战场的生人,身侧的酒坛倾覆,甜香满帐。 “将军?”
他们当韩信是醉了,走近瞧,却看见了指缝间他目中的猩红,划过下颔的清泪。
而那面容俊朗的青年,唇角含着笑意,了无生息,已是去了。
韩信张口,众当他要说些甚,不想只看见他再蜷更紧,无声痛嚎。
他没醉,根本没醉,泗水的酒他何曾醉过?
他韩重言此生亦再不会醉,只求赵子龙,你黄泉路奈何桥走慢些,酝忘台上的五味孟汤,待信替你饮了其余四味,只留一味甜,保你再世平安无忧。
赵子龙,当真不是让个省心的。
(5)春终
绝胜桃红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再三年,安阳大变,外戚刘邦率兵叛变攻入南皇城,不过短短半月便登基为皇。
他言一寸山河一寸金,便一改前皇畏缩作风,下诏强攻北邙匈军。
韩信接诏,曰:“诺。”
来年春,北匈,破。
韩信谢绝加官进爵,交兵权,告老还乡。
他踏过青州各寸土,穿过江南烟雨里,看过北朔璨星、东冥鲲鹏、南地奇兽......最终归了泗水故里。 赵云葬在赵老先生的冢旁,韩信闲暇之余便提酒来絮叨上须臾,说甚么皆好,就只是瞧着亦是好的。
他仰面,一双溶漾纡馀蓝眸,心道今年这桃林正正好。
只是少不得叹一句。
年年岁岁花酿新酒相似,岁岁年年人念旧人不同。
——End——
(简书排版尼m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