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月落无歌

                  第六章

东华的脸在月光下愈发的寒凉,凤九想起自己前天的壮举,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东华该不会如此小气,连个衣服都同她个小辈计较吧?

旁边的小天将一见东华,原先的八卦劲顿时消失无踪。凤九看着那几位开溜的速度,觉得比她一只走兽都跑得熟练。

那一声招呼如石沉大海,凤九觉着这东华本就是个不好接近的主,不理自己应该也是正常的。虽然说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闷,但还是礼节性的陪着笑。

“那个,帝君有心情来散步,想是知鹤公主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这话由旁人问本没什么,但凤九这么一说,就硬是有了点吃味在里面。她这句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舌头,话题千千万,她干嘛往火坑里跳?

东华闻言饶有兴致的扫了扫凤九变幻多姿的表情,但是见她一直在把披风往身上裹。尽管那披风已经裹得很是厚实,她似乎还是冷的慌。

凤九觉得牙齿都在打架,她只希望东华马上到别的地方去,她好回去加件衣裳。别的神仙大抵都有经验,知道这南荒入了夜是极冷的。只有她一个可怜见的,被姑姑随手丢到这里,现在只好裹着单衣外加并不怎么厚实的披风发抖。

东华看她这样,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兔子(凤九:“我是正宗的狐狸,青丘出产,品质保证!”)一般,心下除了好笑更多的是怅然。

他捉摸不清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闪躲,有时他甚至觉得她不是在看他,只是在透过他找另一个人。

凤九揉了揉鼻子,正打算先告辞了。这在寒风瑟瑟中干吹着玩沉默委实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她刚张嘴,就觉得身上重了几分。 她看着身上披着的外袍,愣了半晌。那袍子上带着的缕缕白檀香还是让她脑袋发晕。“帝君,这衣服……” “你又想说你不冷?”东华端详着她冻得发红的脸,淡淡开口。 “没有,我……”她被噎了一下,低头很小声的说,“帝君,对不起。”

“嗯?”

“我不该错怪帝君的。”

“恩。”

“我不该说帝君没有心的。”

“恩。”

“我不该——” 东华突然打断了凤九,“其实你也没说错,本帝君的确是没有什么心的。”

凤九讶然,帝君承认短处倒是很痛快啊~~

东华慢条斯理的说:“只是,这样不好吗?”

凤九咳了咳,迅速收拾出一脸的笑,“很好,很好,没什么不好。”

他们又是这么一前一后的回去了。一路上凤九披着衣裳低着头,脚迈得飞快。只是看见眼前已经是东华的帐子才意识到自己走过头了。她回头看无数个长得差不多的帐子才黑夜里闪闪发光,顿时欲哭无泪。

她识路的本事虽比她姑姑高明了不知有多少,但是在晚上也就半斤八两。何况白浅平时手上还有夜明珠,她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觉得很有必要存些私房钱了。

“帝君,你可识得我的帐子?”她声音带着隐隐的愤怒。

东华掀帘子的手顿了顿,回头看着凤九一脸不快的站在他跟前。

“你怎么还在这儿?”

凤九心中默默的问候这东华的亲戚,一边开口:“小神有点分不清帐子了……”她有些不安的捏了捏衣角。“那个,帝君可识得凤九的帐子?”

东华皱了皱眉头,“那你跟着本帝君干什么?没睡醒么?”

凤九低声说:“现下才是要睡觉的时辰吧……”

“什么?”

“没有,我是说,”凤九抬头扯着笑,“小神先回去了,先回去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东华头也不回的进了帐子,回头看着黑夜里无数似曾相识的灯火,感到万分惆怅。这九重天上该朴素的地方玩奢华,该高调的地方玩大众。虽说行军帐子里面根据品阶高低千差万别,可打外面看委实没有区别。虽说凤九晓得这是为了众神的安全考虑,可现下也只觉得很是愤怒。

凤九站在东华帐子外半晌,严密的思考若是一个帐子一个帐子的找的可行性。她设想了一下小天将们看见她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明天大早会有怎样纷呈的传闻,便无情的否认掉了唯一可行的方案。

冷风这么一吹,她浑身就像进了冰窖。南荒这地方怪,仙气护体对这冷气没有半分作用。她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受过这种挠不着的苦头。

凤九下意识的又紧紧衣服,才发现东华的外袍还在她身上裹着。面子什么的,在寒冷面前都是小事。她想了想措辞,便鼓足勇气走到了东华的帐前。

东华的帐子设了禁制,她只得轻声喊了句:“帝君?”

半天没人应,她不死心的又提高了音量:“东华帝君?”

帐子里似乎已经熄了灯,凤九想吵醒了他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垂头丧气的打算离开。她不小心呛了口冷风,那风里还残存的血腥气让她一阵恶心,便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蹲下身去不停的咳嗽。

眼前出现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她想也没想就接过来,胡乱的擦着脸上呛出来的脏污。那帕子上悠悠的白檀香让她被风吹痛的脑袋有些清醒。

等东华倒了杯水让她漱漱口,她才借着天泉的清透回过神来。

东华看她裹着他的袍子坐在凳子上回神的样子,平时明亮的眼睛都显得有些呆拙。便知道她是真的冻着了。南荒入夜的寒风不是平常地方的风,那是阴邪化成的。若是修为不佳的魔,到了夜晚都不敢出去乱晃,罔论刚刚升了上仙的凤九。

他随便批了件衣服倒了杯茶,饶有兴致的想她会怎么向他开口。

果然,凤九在喝了杯热水打好了精神,便抹了抹嘴角打算开始寻借口。她踟蹰了很久,久到东华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

“东华帝君。”

“恩。”东华低头研究着一本棋谱,见她终于开口便问她:“殿下是想回去了?”

“没有没有。”凤九摇了摇头,“那个,长夜漫漫……”她开了个头就觉得不

是很对劲,这貌似是话本子中某个经典地界的经典开头台词……

她泄气的玩了一会儿茶杯,看见桌上的灯3又结了一个灯花,便又开口:“那个,这灯花结的,呵呵,真是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啊。”

东华自顾自的翻过了一页棋谱,没有任何反应。她觉着自己这就像在对着桌子上的花瓶在讲话,便很是无趣。干脆闭了嘴巴,看着那灯上的灯花越结越大,摇摇欲坠。便想着,这厢真是夜深了啊……

等东华把一本棋谱七七八八的翻完,才发现凤九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她睡相还是很好的,只是桌子咯得她不大舒服的样子,是以眉头微微皱着。

东华想,她既然有胆子进他的帐子,就应该有和他同榻的心理准备。于是就把她轻轻打横抱了起来,他碰到凤九的手,那手冷的有些让人心惊。帐子的温度那么足,竟然没让她的手暖和半分。

似乎是害怕被人丢出去,也似乎是贪恋这难得的温暖,凤九于睡梦中不依不饶的死死拽着东华。东华甚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和衣抱着她。凤九似乎对柔软的床榻很是满意,在无意识的蹭蹭后,便心满意足的睡了。

睡梦里弥漫着淡淡的白檀香。

这一觉睡得很是好,自从到了南荒凤九就总会有噩梦,这此却一觉大天亮,让她精神好了不少。

神采奕奕的小凤九醒过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昨晚到底睡在了那里。她和东华这姿势谈不上多亲密,只是东华的袖子被她自己攥着而已。她本着坚强的精神安慰自己,总不可能让她睡床东华睡地吧,这不过是挤了一晚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本想轻手轻脚的起来赶紧溜回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她刚刚一起身,就觉得头皮一阵扯痛。

“嘶——”凤九忍着痛,怕吵醒东华。她小心的找了一阵,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昨晚东华没有帮她取头上的簪子就让她睡了。按理说她和东华的头发都不毛躁,是万不会打结的,可这问题就出在这簪子上。

她因为来南荒是跟着来打仗的,自然是不会带太多首饰,何况她本来也对这些不热衷。是以她挑了自己三万岁生辰是折颜送的一只很朴素的和玉簪。那簪子很是低调但是异常精致,通体都是镂空细小的花纹,看上去很是大方。凤九当初收到这簪子还和折颜开玩笑,说是什么这送的东西和人太不相符。

眼下,这簪子不知怎么回事,细细的镂空花纹里住了她和东华的头发,就这么一黑一白的纠缠在了一起。而她刚才一扯,又更乱了。

凤九用手轻轻的解了一会儿,可是又在头上她看不见,又害怕吵醒东华惹来尴尬,反而手心冒汗越整越不对劲。在成功的绕成有一个死结之后,凤九认命的停下了手。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小心侧头看还在熟睡的东华。

东华的眼睛遮掩在浓密的眉睫之下,没有了那双凉薄的眸子和刻毒的嘴,还显出了些柔和。

她看一会儿,无端的想起缙朝有一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那头发就这么缠成一起,硬生生的带了缠绵的味道。 凤九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此等联想,脸烧了大半。

可叹的她并不明白,她是他未完的劫,他是她未了的缘。

东华似乎想翻个身,凤九不得不随着他。东华觉得没对,于是就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睛的是凤九带了丝讨好的看着他,笑的有点勉强。他本想起来,可刚一动凤九就可怜兮兮的抓住了他:“帝君,头发……”他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头发不知为何缠成了一起,中间还有无数死结。

“那个……”凤九见东华疑惑的望着她,讪讪开口:“我的簪子不小心缠的……”

“你的簪子还会打死结?”

“不是,我想解开来着,谁知道越解越……”凤九小声解释道。“帝君,你来解解吧,我看不见。”

东华不耐烦道:“剪了就是。”

“剪了?”凤九一阵无语。她也想剪了了事。可是这一剪恰恰剪了她中间的一缕头发,那盘发髻是那缕发束不起来又不好垂下来,真尴尬的很。她壮着胆子问:“那帝君,剪你的头发好不好,剪了小神的小神就不好出去见人了……”

东华问她:“若是本帝君不剪就这么缠着你也好出去见人?”

凤九:“……”

看东华实在没有剪自己头发的打算,凤九决定再试试用手解。 眼睁睁的看着凤九又打了三个死结,东华终于放弃了:“我来试试吧。”

凤九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正要把手撤回来,突然听见外面东华座下的小仙官重霖的声音。

“帝君?知鹤公主说她不舒服,烦您去看看。”

凤九手一重,生生把两人的头发各拽下了一缕。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缠成一团的黑发白发,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极不舒服。发现东华看着她,她低头说:“那个,样帝君快去见见知鹤公主吧,反正头发都解开了。”

东华看看凤九手上的头发:“这是你解开的?”

“那就是拽开的吧,反正帝君不也是想着剪掉么,各剪一点大家都不吃亏。”凤九显得有点强词夺理,“帝君赶紧去看看您的义妹吧,出了什么事小神可担待不起。”

她从榻上爬起来,“谢谢帝君收留小神一晚。” 等外面的晨风一吹,凤九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作为委实诡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于是只好把这当做自己看不惯知鹤而已。

可叹知道连宋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她才发现自己眼下,咳咳,有点不适宜在风中沉默。

衣服有点皱(睡的),头发有点乱(拽的),脸蛋有点红(气的),眼睛有点乌(昨晚冻的)……她这样子站在东华帐前,若叫人看去不知道又有什么闲话。

凤九强撑着给连宋打了个招呼“三姑爷爷好。

” 连宋听着这一声,想到了这帐子里的某厮以前叫的那一声:“姑爷~~”

这仗打得是及顺利的,是以众神休整了几天后,就打算启程了。

回九重天的路上,知鹤坐在东华的凤凰上,时不时对凤九抛来一个得意的目光。凤九冷冷看着知鹤明明伤就不重却一副柔弱的样,心里觉得很是不舒服。

夜华看着凤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有一丝了然。

天君的洗尘宴在他们回到九重天上的第一晚就如期而至。凤九坐在镜子里任奈奈帮她弄头发,以往这些她都是随便自己弄一弄了事。可是现在她头发少了一缕,只好请心灵手巧的奈奈帮帮忙。

“殿下,这是怎么弄的?头发在这里少了一缕最麻烦了。”奈奈试了几次,总有一束垂下来,“小仙也没办法了呀,这束起来固不住。”

凤九很是无奈:“奈奈,你再想想办法吧?不然我只能不去了,可这不好啊。”

奈奈想了想,“殿下要不干脆不把头发梳起来,披着?”

“不好吧,多失仪啊。”凤九苦恼不已。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会更贻笑大方的呀。”奈奈细声细气的劝着,“殿下相信奈奈吧,奈奈不会让殿下出丑的。”

半晌,凤九望着铜镜里那个似曾相识的长发女子,心里有些酸楚。

当年她在凡界的时候,也是图个省事这么梳头发。

后来那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再也没让她这样过。

料想姑姑是要和姑父好好说说话的,不便打扰,她就只身到了洗梧宫的中殿里,等着姑姑一家人。却看见迷谷正候在那里,同一个仙娥说着话。从那仙娥脸红的样子,凤九就知道,迷谷又用他的清秀样子迷惑了一个不喑世事的小宫娥。

他只比姑姑小一万岁来着,凤九想,应该和姑姑商量商量,把迷谷的婚事提上议事日程。迷谷在青丘那时和小烛阴评为了年度最受异性欢迎人物,还蝉联了几万年。只是不知道一脸忠仆样的迷谷究竟是怎么想的。

众多男仙联袂写下的《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小烛阴》都已经出到了第十部,稳居神仙畅销话本子前列,销量连起来可绕青丘55圈。但是这迷谷就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多年来桃花不沾身。

迷谷看见凤九,很是欢喜的撇开小仙娥向她走过来。

“我听说你今天回来,特地来看看。”

凤九恩了一声。她一走,青丘就彻底没了人。四叔白真虽未娶妻,可是没人把他当做未婚,他也乐得天天和折颜混。于是白浅就让迷谷回青丘守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待她跟着姑姑他们一路来到紫清殿时,发现姑姑的脸色很是不佳。她小心的瞟瞟姑父,发现连姑父的脸色也不怎么样。

这是怎么了?”她用眼神问团子。

“我也不知道。”团子同样用眼神回答她。

“你阿爹阿娘吵架了你都不知道?”凤九继续挤眉弄眼。

“我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团子皱了皱眉头,可怜兮兮的表示无奈。

“挤眉弄眼的干什么?真是越大越没个样子!”白浅很是严厉的训斥着两人。

凤九脖子缩了缩,知道这下肯定没什么好事。姑姑的脾气她太熟悉,若不是太恼是万万不会训斥她们小辈的。料想一定是和姑父闹了别扭。 夜华叹了口气,“浅浅,别闹。” “本上神没事闹什么闹?”白浅哼了一声,躲开了夜华来扶她的手,“小九,我们走。” 凤九向夜华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便走过去扶住了白浅。

太子一家子来到了宴上就坐,不一会儿其他神仙也陆陆续续的来齐了。知鹤在仙娥的搀扶下走到了东华身边,周围不断有神仙对她问候。她一概浅浅的笑着回应,并且在问及伤势时柔柔的说:“不严重,义兄没受伤才是最好。知鹤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是以众神皆感叹东华幸运,有妹如此,兄复何求?

东华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对知鹤说:“伤刚好,你少说几句。” 凤九全当没看见似的,和太昊帝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太昊帝君把叶蓁接上天本就没打算瞒着谁,偷偷摸摸的反倒还显得不自然。但是凤九觉得,即使太昊帝君和她姑父当年的状况相比好太多,不受制于天君,但并不代表天君就会觉得此事稳妥。

“凤九听闻西王母的三公主一向对帝君您痴情,帝君可千万要注意啊。”她清楚,越是像伏羲这种有七窍玲珑心的,心中计较太深有时反而会着别人的道。她姑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伏羲嗯了一声:“殿下的提醒本君自然有计较。”

“不然,让叶蓁先跟着我算了。”凤九想了想,她一个人在青丘只对着迷谷毕方很是寂寞。若是叶蓁能陪着她不但安全而且也算有了身份,总比没名没分的呆在九重天上好。

她对这个玲珑可爱的女子很是有好感,当然也并着让太昊帝君欠她一个大人情的打算。

伏羲想了想,把利弊在心里过了一番。

“帝君放心,叶蓁在青丘自然会很安全的。当然,若是帝君不愿意……”

“没有,劳殿下费心了。”伏羲执杯笑了笑,“我自然要问问阿拂才好答复。”

蓝衣的帝君说起心上的女子,眸中泛起了淡淡的温柔。“阿拂那性子,不一定会愿意和我分开。只不过殿下提议的确很好,她不在我为她周旋的余地会更大。”

“没关系,叶蓁应该是很是大体的吧。”凤九安慰道。 “识大体?她?”伏羲好笑的摇摇杯子,“这真是本君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在一边的知鹤正拿起酒壶为东华斟上一杯酒:“义兄……”

她这才发现东华目光的尽头,俨然是正和太昊帝君交谈的凤九。璀璨灯火之下,凤九额间的凤羽花显得尤为妖娆。


                第七章


吸取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凤九秉承着能不喝酒就不喝酒的原则,撑到了洗尘宴散席。

其实说撑也不大妥当,她在席间很是得趣的看着她姑姑别扭的和姑父一起向其他仙家摆出恩爱状。虽是很困惑还有什么能让这两人吵起来,她还是没敢开口问。

“我能喝一点酒!”白浅看着夜华又一次拿走了她手边的杯子,“折颜说可以喝的。”碍着面子她没法吼,只能低声凑在夜华的耳畔发火。

夜华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浅,把她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折颜说可以给你四哥白真找个夫人,这么些年你可看他找过?”

白浅很是郁闷的倚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一杯又一杯的酒,这才忆起自己正在和夜华吵架。便立刻冷下脸来把身子转向阿离。奈何阿离正津津有味的听着连宋讲南荒的战事,听得十分投入。她以为打扰小孩子的好奇心很是不对,便讪讪作罢。

凤九本以为她姑姑和姑父只是小吵,算不得数。等她第二天欣欣然睁开眼,发现白浅挎了个小包裹站在她床前,并催促着她赶紧陪她回青丘时,才发现这两人似乎吵的很严重。

“恩,那个,我应了太昊帝君帮他把叶蓁带去青丘的,姑姑你且等一会儿。”她极为狼狈的爬起来,把头发随便理了理。

“叶蓁?那个三公主以岚的情敌?”白浅懒懒的翻着话本子,“嗯,半柱香,快去。”

凤九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跑出了庆云殿。

太昊帝君宫门前的仙婢见她一副匆忙样子,便也甚为匆忙的安置了她,扔给她一杯茶让她候着。

说服叶蓁的过程顺利的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事实上,叶蓁一听说凤九的提议,就立刻答应了,连考虑都直接跳过。

叶蓁看到太昊帝君扫向她的目光,立刻打起精神:“这里太闷了嘛,你又不许我出去!”她乐颠颠的跑过去抱住太昊帝君的手臂:“慕言,我就去玩一玩啊。等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就回来啊。”

太昊帝君抚了抚她的头发:“乖乖的,等我。”

叶蓁点点头:“放心吧,我听话的很。” 太昊帝君一直把她们送出了他的宫殿。他很是不放心的叮嘱叶蓁:“别乱跑。”

叶蓁把头一扬:“慕言,我又不是小孩子。”

待凤九向太昊行了礼打算带着叶蓁离开时,突然发现刚刚还一脸活泼笑容的叶蓁在太昊帝君转身的刹那,就收敛了笑容。

她痴痴的看着太昊帝君挺拔的背影,眼睛里浮出了一层淡淡的波光。九重天阙,早晨的寒意还没有散去。她就这么站在风中,似乎要把这个背影永生永世的记在脑海里。

“叶蓁?”凤九小声唤了唤她,“走了?”

叶蓁没有说话,直到太昊帝君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了重重门槛之中,她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怎么了?没关系,你若是不想……”

“没有没有,殿下我们快走吧。”叶蓁又收拾了一脸笑,尽管里面带了太多的勉强成分。

凤九恩了一声,姑姑的“半柱香”之限让她很是心慌,匆忙之下她没发现叶蓁的异常。

后来她无数次的想,若是当初她没有提出这个建议,若是她稍稍细心一点,那么此时太昊帝君宫殿里的烛火,也许就不会如此孤独。

然而上天永远不会给人“如果”的机会,即使是神,也不行。

白浅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凤九,有些良心发现道:“你其实没必要那么赶,我话本子还没翻一半呢。”

凤九很有勇气的翻了个白眼,示意白浅赶紧走。

“姑姑,能问问为什么你要回娘家,咳,青丘么?”呆在云头上凤九一边辨别方向,一边扭头问坐在云头养神的白浅。

“我回去看看怎么了?你姑父那么忙,我回去一趟有什么影响?”白浅没好气的回答。她转头嘱咐似是在发呆的叶蓁:“你这是怎么了,当心别跌下去。”

叶蓁看着逐渐消失不见的九重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谢谢上神。”她低头,掩饰眼底的悲哀。

这是她此生此世最后看慕言呆着的地方,她怎么能不留恋?

那天她在慕言的书房画一幅画,门被人打开了。她以为是慕言回来了,甚为欢喜的抬头招呼:“慕言你看,我——”

话头猛然打住在这里,因为门口站着以为亭亭玉立的黄衣少女,周身散着淡淡的百花香。仙婢们看了黄衣少女都忙不迭的行礼,“见过以岚公主。” 她听说过以岚公主。以岚自从瑶池的红莲仙子仙逝之后,就依靠着西王母的缘故接手了花主之位,品阶在九重天上虽不算最高可小仙们没有谁敢轻易惹她。她那天听一个小仙嚼舌根,说以岚公主痴心慕言痴心了几万年,这居然败在了一个凡人手上,很是不甘。

那天她在园子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慕言已经到她后帮她披了件衣裳,才恍若清醒。 “你现在身体寒凉,要注意些。”慕言低头把她脖子里的碎发挑了出来,“我听说以岚来找你?没让她怎么样吧?”

她努力绽开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她不过来示示威罢了,我可是有你的仙法护着的,才不怕她。”

慕言看着她一副孩子模样,笑了笑就把她揽进了怀里。“阿拂,我们别再分开了吧。我等了七年,不想再等了。”

他拂着女子乌黑的发,低语呢喃:“我累了,等不起了。”

叶蓁笑着闷闷问:“为什么要分开啊?你是神,那么厉害的神仙……”她努力的不让自己眼眶里的眼泪掉出来,她怕他发觉。

那么厉害的神仙,如今劳累的连她一个凡人都发现他瘦了。

她以前从不明白慕言在九重天上到底在忙些什么。那天她还是徘徊在奈何桥头仰着脖子欢欣鼓舞的等,想着七年快到了,她就要等到他了。

他来了,但是换了相貌,身后跟着一群瑞气千条的神仙。连平常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是孟婆也是脸蛋通红的向他行礼。

她傻傻的站在桥头,身边走过重重人群。她一眼就认出来慕言的眼睛,还是那么暖,就像是以前陈王宫里上好的暖玉,哪怕是看着都觉得很是温暖。但她不敢上前,因为慕言身上的气息天那位叫白凤九的女仙的气息很相似。

那是仙气。

仿佛万水千山都阻隔在了这袅袅的仙气中,她站在桥头看着他穿过漫漫曼珠沙华,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想,原来她夫君是神仙啊,她还真是了不得。她本想笑的,但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眼泪就这么突兀的掉下来。

等了七年,她不曾哭过。如今看见他,她泪流满面。 她从不曾在他面前坚强过。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慕言从不需要她坚强。

她想,够了。她还能再他一面,知晓他过得尚好,够了。哪怕她轮回是会忘记他,她已知足。

慕言看她哭了一会儿,等她的眼泪已经彻底打湿了衣襟时,才慢慢开口:“哭好了?”

“恩,啊?”她擦擦眼睛,看见慕言牵过她的手。那手冷得他眉头微微一皱,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她在幽冥司呆了七年,幽冥司的寒气早已如体。何况她现在连个凡人都算不上,顶多是一缕执念太深的幽魂。

“哭好了就回家换衣服吧。”慕言把她抱起来,“阿拂,我们回家。”

可叹她那时心里满满的被那一句“回家”填满,根本没想过九重天上对于她意味着什么。

以岚来,她很是惊觉的站起来,手悄悄按在了慕言给她绑的丝带上。慕言说,那丝带她可以用来防身。然而以岚没有任何作为,只是站在门边和她说了几句话。

“你果真也是个妙女子,倒也怪不得伏羲他不喜欢我。”以岚靠在门边把玩垂下来的水晶帘子,语气很是温和。“我听说你叫叶蓁。”

她恩了一声。

“叶蓁,自古仙凡恋没有什么好结果。”以岚淡淡的看着她变化的脸色,“何况你现在只是幽魂一缕。”

“你知道伏羲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吗?他本来身边没有什么差事,就是太无聊才会想着下凡。但是他为了你,在折自己的修为。”

“对于帝君这种尊神,虽然法力无边。但是我们九重天上的人都晓得,法力越高天劫的威力越大。帝君这么多年都没羽化,靠的就是无无求。”

“但他,为了让你有个仙身,竟然不惜耗一半修为来换。”

“叶蓁,你知道么,当年父神就是耗了一半修为给小儿子塑仙胎,才在洪荒大劫中消逝的。”

“伏羲这是在逆天啊,叶蓁,你如何忍心?”

“他万一葬身天火荒雷,你如何忍心?”

她不忍心。以岚公主看着她灰败的脸色,叹了叹:“我知晓你若是走了,帝君也不会接纳我。但我真的希望他好好的。叶蓁,你也希望他好好的不是吗?”

她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因为她没有那个资格。她无言的想起当年他就是为了自己,放弃了陈国的大业,分了自己十五年。

如今,让他放弃一个天长地久来再给她一个一眼就看得破的幸福,她何其残忍。

叶蓁得了凤九相邀的机缘,便是打着永别的心思离开了九重天。站在云头的她看着一派威严的九重天消失在重重云幔之后,心中百转千回。

白浅看着叶蓁,也觉得不过是小女子舍不得情郎罢了,还和她打趣几句。借着和叶蓁说话,四两拨千斤的回绝了凤九的追问。

凤九掌着云头,心下其实早就猜到了姑姑在置什么气。婚前婚后的反差吧,即使英明如姑姑,还是会不大高兴。夜华君没娶姑姑时,那时青丘九重天两边跑,踩着晨曦和月光,十分不易。连她父君白奕上神都感叹到,夜华娶他小妹比他当年拐带她阿娘实在困难太多。

所以夜华君在成功的把她姑姑骗到九重天后,自然就要再对公务上心些。何况天君老爷子在一次酒宴上隐晦的表示了想退位的意思。他这一隐晦不打紧,只是苦了夜华君。白浅其实还是很识大体的神仙,对于夫君的辛苦很理解。

但是天君老爷子想把刚刚才从南荒回来的夜华君差遣到蓬莱仙岛,白浅就彻底怒了。

蓬莱仙岛是什么地方?那时四海八荒花痴女最多的地方!当年白真去了一趟,不到半日就狼狈逃回来的事迹白浅至今还记得很是清楚,那是白家必备的佐酒段子之一。

所以当夜华告诉她,天君想让他到蓬莱仙岛找蓬莱上神讨教半年为君之道,顺道再提升提升修为时,之前所有的不满都借着这导火索瞬间爆发。

“天君就被那个什么蓬莱上神教成了这个这个样子,可见那蓬莱委实不是什么好老师。”白浅甚恼怒的对凤九发牢骚,“蓬莱若是英明一点,手下的女仙也不至于花痴成那个样子。”

凤九默默倒了杯茶,觉得姑姑铺陈了那么久,重点就在最后一句。

青丘的日子,就像是一潭深水,风偶尔带起一丝涟漪。夜华见白浅回了青丘,又恢复了当年青丘,九重天两点一线的生活。白浅虽说脸上没什么好颜色,但是也没拦着他进青丘。

这么一住十天下来,叶蓁也和迷谷凤九亲近了很多。她拐弯抹角的找迷谷打探了一下幽冥司的方位,迷谷虽有些奇怪但还是告知了她。

夜,叶蓁确认凤九等人睡熟了,轻手轻脚的绕到了狐狸洞外面。她把早就写好的两封信和一幅画压在了狐狸洞里的桌子里。

“叶蓁?你去哪儿?”

没料到刚刚走到当年白浅种下的桃花树下,她就听见了凤九在身后唤她的声音。她回头,看见凤九一袭白衣,站在洞口看着她眼神复杂,哪里像是有一点睡意?

凤九捏着叶蓁留在桌子上的信,淡淡的招呼叶蓁坐在了桃花树下的石桌子上。

阿蓁,你可想过你这一走,我们怎么和太昊帝君交代?帝君不是交代你好好的么,你怎么还要乱跑——”说心里不气,那是骗人的。

“殿下,我只是想去幽冥司。”叶蓁小声说。

“你想去幽冥司嘛我明天带你——你去哪?幽冥司?”凤九后知后觉的一脸震惊,她颤抖的拿起桌子上的信,“你这是,诀别吗?”

叶蓁没有答话。

凤九看了看叶蓁的表情,在确认她没有开玩笑后,口气变得柔和了很,“阿蓁,你这是何苦。”她大概猜到了叶蓁的想法。凤九就这么看着叶蓁喝完了已经冷掉的孟婆汤,消失在了奈何桥头。直到叶蓁留下的丝带从她手中滑脱,她才如梦清醒的起身去追。

她没有追上,眼睁睁的看着太昊帝君花了大心思弄来的聚仙丝沉入了忘川河,和曼珠沙华连成了一片。

“没有人会留恋一场梦境的……”

那天她在忘川河畔站到手脚冰凉,直到白真和折颜从十里桃林急匆匆赶过来,才把她带回了青丘。

“你姑姑如今有身子,你能不能让她少操些心?”折颜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凤九, 凤九很难得没有回嘴。

白浅在听闻了凤九的解释后陷入了沉思。凤九很是惭愧的站在一边听候发落。她做事一向都是凭直觉,在事后才想起后果。如今想起如何对太昊帝君交代这个问题,还让人很头痛。

白浅抿了口茶,半晌才说:“这不怪你,你这么是对的。”

“啊?”凤九惊讶的望着姑姑。

“叶蓁倒也是个妙人。”白浅扣着茶杯沿,“这事我让折颜去解释吧,不怪你。”

奇怪的是,第二天白浅就随着夜华回了九重天。这去蓬莱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凤九虽然不知太昊帝君是何反应,但还是拒绝了姑姑的建议。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她是从小就懂得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太昊帝君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收了叶蓁留下来的画,便客气的请凤九离开。

凤九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出口。只是隔天才知道,那晚帝君大醉,把院里所有的兰草拔了个干净,通通种上了白梅花。

听奈奈这么说后,凤九觉得心里很是郁闷。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会青丘算了,姑姑和姑父和好了,她在这里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可叹她阿爹心心念念的要让她在天上找个比她厉害的神仙当夫君。只可惜这一趟上九重天除了惹出些是是非非来,什么收获也没有。

当她踩着云头看见多日不见的东华时,吓得差点摔下去。“帝君,巧啊。”

“不巧。”东华说,“我是在等殿下。”

“帝君有何事?那个小神要,小神要,”她想了老半天,终于想了个理由。“小神要下凡界去体察民间疾苦,呵呵,帝君真是不好意思啊……”

“无妨。”东华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本君多年未下凡界,也好和殿下一同下凡界体察体察民间疾苦。”

凤九磨牙,“帝君不是前些年下过凡么?”

东华愣了愣,“本君何时下过凡?”

凤九只道是东华在找托词,也未放在心上。她按下云头,甚为凄苦的让东华同行。

“殿下,你这是在往哪里走?”当他们第五次绕过相同的地方时,东华甚为好心的提醒她。

“我,我对九重天流连忘返,不可以么?”凤九理直气壮的反驳。 “你不是流连忘返,你是正在走反。”东华一边摊开一本佛经一边正经说,“你不觉得前面的景致很是熟悉么?”

凤九看见眼前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太晨宫”,只觉得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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