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想写点东西,来纪念下大学里的那些人和事。
04年,是我们这一群人梦开始的元年。
“老王报到晚了几天,当时是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宿舍靠门口的床铺上迎接我们”——一好友回忆说,这个人精瘦、杂乱长发、不修边幅,有点神经质,包括后来了解后得知酷爱民谣音乐,这些都是叛逆年纪的符号,不过对于先入为主的宿舍群体生活来说,大家对他是不屑的。
尽管印象不佳,但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彼此对这么一个经常被孤立冷落的人有了怜悯之心。细想,他除了古怪,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再一些日子后,了解到他晚到的原因,居然是犹豫该读书还是先赚钱这样对于同龄人来说等同屁一样的废问题。老王赢得了尊重,不是因为他的年纪长几岁,也不是他的特立独行,而是我们觉得他承担了同龄人身上不该承担的责任,他偶尔地深沉不是装腔,更多的是源自他的内心诸多想法与牵绊。
在校期间的老王其实是个安分的家伙,即使他内心极其张扬。我甚至记不起他在校园里干过什么破天荒的大事来,但私以为,骨瘦如柴的身子永远套着件怎么看都不合体的衣服,头顶凌乱长发,脚踩普通球鞋,这样一席装扮,在俊男靓女扎堆的艺术院校里,怎么也会成为另一道风景了吧?
老王说:我其实是个摇滚男,有颗摇滚的心。
我说:去吧你,就你那身板,还没摇就倒下了。
可能被我说服的缘故,他开始转而迷恋民谣,买了盘许巍的碟,一本吉他书,在寝室开始没完没了吟唱许巍的作品。
听久了许巍,可能略悟出歌曲中人生哲理,老王又开始研究哲学,研究黑格尔,床头文学就是本黑格尔《美学》,他是如痴如醉,并郑重其事地在扉页上用自成派系的草书签注大名,我对此嗤之以鼻——未曾想,现今我也热衷于求知哲学。
某天,宿舍一张扬哥回来,歌性大发:展,来首xx曲。
老王抚琴半天,几个和弦总是跟不上节奏,张扬哥的歌性大失:哋!研读哲学也不能忘了本啊…
宿舍那些年,见证了从满屋欢笑,渐至室友一一搬出。
毕业后,老王留在了南京,在新街口一家公司做销售,机缘巧合,我曾去那家公司拜访过他,许是工作之后,不再需要家人负担的原因,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气色不同,但也能在言语中听闻得出他工作中的疲惫。
再一次见面是在09年,因参加朋友婚礼,我又回到南京。
酒席过后,朋友非常热情地招待我与老王留宿,并预约好第二天行程安排。晚上,我与老王调侃过往风云,戏虐做人的厚黑学。因为毕业,所以难得再聚,第二天一早,我跟老王说,来,我用手机给你拍张照,多年后若是回忆至此,还能记得今遭相聚。
11年,我结婚了,老王作为死党自然必须捧场。这些年,我已离开南京,这次见到老王隔了些时日,感觉到此君已不再是被社会洗礼后的模样,而是坚强征服于社会的状态,心态好了,人也精神了。
第二天离别前,他悄悄告诉我,他在苏州,准备和他哥哥开家琴行。我使劲给了他一拳,加油干吧!
没过多日,接到一同学来电,此君劈头盖脸哭诉:老王不在了......硬是把我从婚后的喜庆中拉回来。
我追问: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情?
此君:昨晚,他与人喝酒,酒后驾驶摩托车,摔了一跤,没抢救过来...
沉默许久,挂了电话,我满腹怀疑地又联系另一位朋友取证,得到消息是一致的。我有些火大了,又不是愚人节,何必开这种玩笑!遂直接打电话到老王手机,电话几声忙音后通了,我立马不由分说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对方耐心待我说完后,平静告诉我,老王真的不在了,他是他哥哥…
事实呈现,已不容抗辩...
......
某天整理书柜,翻到一本大学时的毕业纪念册,思绪顿时回到那年的夏天:坐在学校小卖部的门口的遮阳篷里,三三两两的同学聚在一起,在册子上刷刷写下了“歪七扭八”的各式祝福。在纪念册的中间——前面空了好大一部分,我看到了老王的笔迹,这是一段横看竖看都成文的留言,他总是这么特立独行!
4月初,微信一好友发来信息:你有展子在网上灵堂的网址吗?
答:没有。
朋友:我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了。我们把展子弄丢了......
听闻后只有心酸,匆匆回复“有心了”,便用忙碌来掩饰回忆。
近些年,许巍火了,他的音乐能挣钱了,而斯人在天国那头是否还会迷恋他?偶尔还会拨弄一曲《旅行》?而我,现在听到许巍的音乐时,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会想到这样的一位室友——老王。
是为记!
2015年4月14日
后记:
写此文时,电脑里一直在循环播放许巍的专辑:《每一刻都是崭新的》,他的音乐是那么质朴,那么需要阅历的体验才能领会。只惜当年你欣赏之时,身边人诸多不解,而今当我能领悟之时,斯人已逝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