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文说过家乡的水稻、稻谷和晒谷的故事,伴随的还有与稻草相关的故事。
稻草是水稻脱粒后的副产品,我们常直接称为”草“。
其实相对于主产品的稻谷来说,稻草相对体形大得多,重量也大,但作用可不能小看,它可以用来在冬天喂水牛、打草绳、做草鞋,还可以用来做牛圈、猪圈、鸡窝垫料。其实当年的农村,我们床被最底层也用干草垫了厚厚的一层,不仅暖和柔软,对旧的薄被还是个必要的补充,另外有时也用来当燃料做饭。
脱粒后的草当时是随意散放在水田里,一般都是间歇或快收工时候才把它捆成一把把的,这叫作称”系(一声ti)草“,这也说明”系草“相对来说是轻巧一些的农活。
”系草“也有些讲究,首先是量上要控制,大约是两手合捧的量;其次是不用专用绳子,直接用两三根稻草即可,绑的是活结而且结实;再次是绑扎的位置要在距离顶部三成的地方,这样得到的”草把“头部小而轻,根部大而重,非常适合之后的搬运、摆放和晾晒,这不禁让我感慨家乡人们的劳动智慧!
系好后得到的”草把“一个个地站在水田里,宛如一群木头人。因为着急种晚稻,这些草把必需及时转移到田埂上,但如果当前收割的就是晚稻,那就不用太着急处理了。放在田埂上的草把始终有些害事,毕竟后面还要犁田、耙田、施肥、插秧等,所以晾晒三两天后就得搬运回家。
农忙季节大人们一般比较辛苦也比较忙,有时会将搬运草把的任务分给小孩,尤其是水田离家比较近的家庭。
大些孩子可以一手抓着四、五个草把头部,在地上拖着拉回家,而小小孩则少拿一些,一趟一趟地搬运,有些小孩子更有意思,直接用一根长长的竹篙,穿上若干个草把用肩膀挑着,虽然都累得满头大汗,但干劲十足,这场面让人看了感觉非常有生活气息。
草把弄回家后,还得找个地方杵着晾晒好多天才能堆放存储,不然容易发霉烂掉。因为晾晒时间比较长,还得像晒谷一样时而翻开暴晒,加上经常会遭遇雨水袭击,这种工作有可能要反复做好多遍,当年因为这个我们小孩与大人没少吃苦头。
堆草堆也算是个技术活,堆得不直、不结实容易倒塌,或者不整齐导致进水受潮。一般是以某棵大树的树干为中轴,两人配合着做,一人围绕着树干一圈圈地往上堆码,另一人则给他递送。堆码时草根部朝外,草把头部向着树干,如果中部有凹陷则横着或斜着用草把填充,保持水平状态,慢慢堆码得越来越高变成了一个大圆柱,开始时递送直接用手,后来得用力往上扔,我当时就特别喜欢扔草把。收尾的时候,还要把顶部逐步细化成圆锥形,以保证雨水顺外边缘而下。
最后堆成的草堆底圆直径达三、四米左右,高度四米左右,常常需要一个长长的梯子辅助才能下得来,不过规模依各家草把的数量与堆码技术有所差别。
到了要用草的时候,就直接揪着草根往外拽,这叫”扯草“,扯草时要注意,不能光在一个位置”扯“,尽可能均匀地从四周进行,防止草堆倾斜倒塌。
以上说的是分地到户之后的事,这与分地到户之前不完全一样,之前因为是集体经济,村民们一起劳动,所有劳动成果都归公有,公有物品都得放置一个公用的地方,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有一个公用的称为”仓库“的地方,其中主要放置粮食或其它农用物资,也作为村小队开会的场所;稻草这种次要的物资就堆放在仓库前没有围墙的院子或旁边,这个院子我们称之为”仓库道场“,仓库道场也是分配粮油、鱼肉或分配农活任务的地方。
每逢十月秋收后,仓库道场就在乡亲们辛勤堆码下,形成各式各样的草堆,有谷仓式的,有大馒头式的,更有长城式的,甚至有围成四方形的城墙...,各依地形地势堆搭,颇有创意。
在各式草堆的仓库道场,冬日农闲时,大人们可以在这里边晒太阳边闲聊,也有人中午端着碗在这里吃着饭,有时人们也坐在地上打打牌,减轻辛勤劳作后的疲劳。
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也非常喜欢来嬉戏,尤其是以捉迷藏或打枪战为主,因为在这些草堆里有许多洞可以用来藏身,这些洞是人们在”扯草“喂牛时有意一步一步”扯“出来的,尤其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他们非常聪明,即使是在那个物质极为贫乏的年代。
到了年关,这些草消耗了一半左右,洞不但变多了,而且变深了,洞与洞之间还经常被打通形成了“地道”,昏暗的“地道”更有利于隐蔽,加上偶尔有耗子出没,更是增加了情趣与刺激,我跟其它的伙伴们经常是玩得乐不思蜀。天黑时,大人们如果找不着孩子,上这里来总能找到他们。
如今,随着我们从农业社会过渡到工业、信息社会,农业的集约生产模式早就让现在的农村没有了我说的这些内容,土地上有的只是新式建筑,或经济作物或养殖或荒芜。
而我自己也早已由童年变成了中年,我担心随着年纪的增长会丢掉这些宝贵的记忆,我不希望忘记家乡一地一物,也不希望忘记儿时的童趣,虽然当时的情景在每个人的眼里都不一样,即使是完全同一时代的人。但我还是把它记录了下来,至少可以把这份情怀与快乐分享给能共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