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茂明侧身趴在后窗玻璃上，狠狠地向后望着。他明白，这些人，主要是冲着他来的，他才是那个主要的需要灭口的对象。

车子渐渐开运了，转弯时，后面车子也已经启动。罗茂明稍微平静了一点，却听到了边上林苏急促而困难的呼吸声。

那声音很大，他赶紧坐正身子，想要试着安慰一下林苏，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他的手双手一直插在卫衣前面，连通的口袋里，而他的手腕上，正带着一幅手铐。

“爸，是我，你能找个方便的地方接电话吗？好的，我等你。”车前排传来陆明川打电话的声音。

车子飞快地向前开着，陆明川拿着电话，在等着那边的回音。

“喂，爸，我知道你在哪儿。我现在被追杀，罗茂明和我在一起，林苏也在。你先别管细节，我问你，省厅要下来督办案件的领导是吗？”陆明川语速很快地问道。

“是的，那就好，时间赶得上。我现在往和平广场方向走，应该十来分钟可以到达原来T城高中校区那里。消息别让潘耀东知道。你现在别问为什么，我先挂了。”说完之后，陆明川马上挂断了电话。

“不是要去医院吗？怎么要去和平广场？陆明川！你什么意思？”罗茂明激动地说道。

“现在这样，怎么可能去医院？你是想把火烧到彭岩那儿？”陆明川没有回头，而是侧头望向了车子的倒车镜。

“不，不行，如果去了那里，我就见不到彭岩了！你快放我下车，我自己过去！”

“没时间和你说，后面车子快追上来了。司机师傅，我是刑警，正在办案，麻烦你快点开，不用管违反交规的事。后面帮你处理。”陆明川一边说，一边从腰里拔出了手枪。

司机一边开着车，斜眼轻轻望了一下陆明川手里黑乎乎的手枪，颤声地问道：“老板，你这是在拍戏，是假枪是不是？你们这不是真得吧？”

“别说话，快点开。”陆明川命令道。

车子又转过一个弯，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虽然还是早上7：00多，但是，这里的车辆已经开始变得多了不少。

出租车抢在交通灯刚变红灯的时候，冲过了路口，差点和横向已经启动的车辆撞上，继续向前冲着。

陆明川从倒车镜里看到，后面的车子也冲过了红灯，没有停下，继续向着他们开过来，但是，因为躲避车辆，稍微拉大了点距离。

“前面右转可以过去近点，但是，要经过三个红绿灯。不要停，直走，然后，下一个路口再右转，走西风街，到东三路口，再右转，绕过红绿灯直接右转。”陆明川已经计算好了最合适的路线。

他这样，一是为了减少路过红绿灯的数量，二是可以迷惑后面的车，对他们的目的地产生理解偏差。而他们要绕过再折回的时候，正好要经过市中心医院。彭岩此时，正躺在那里的病床上。

因为避开了路口，围着和平广场在转大圈儿，所以，一路基本是向右转，只有在最宽阔的西风街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这条街道，是设置了免红绿灯的高速主干道，没有直接的左转或是右转。

后面车上，乔海洋一直在骂着开车的司机，催他再快点，一定要追上前面的车。他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喂，功哥，我们在向西风街方向开，过了万盛广场了，看样子，可能会在西风街往中心医院过去。他们应该是要去医院，找姓彭得那小子。好得，我知道了，我不会在医院闹太大动静的。但是，你们也要快点呀。”挂断电话之后，他继续向前紧张地望着前面开得同样飞快的出租车。

车厢后面坐着的五六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口罩，车子转弯时的强大离心力，让后面的人一个跟着左右地摇摆着。车座位前面的地上，散乱地放着各种的凶器，摇晃中，发出金属摩擦和碰撞的声响。

“前面，抄近道走那条街，他们一定是去医院。”乔海洋指挥着车子忽然向边上的一条道转了进去。

“他们转了，转到东二大道去了！”林苏此时也已经从这种高度的紧张中逐渐适应了一些，她看着后窗的方向，转头大声地告诉陆明川。

陆明川没有说话，他从后视镜里也看到了。他把电话拿起来，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小李，我是陆明川！”

这次，他是打给了正在医院值班的小李。

“你先别问了，你现在注意保护好彭岩，很可能会有人过去刺探，最好叫几个人过来帮你。我先不说了。你自己注意安全。”电话挂断了之后，他忽然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转弯过去，马上停车！”陆明川说完之后，司机右转停在了路边。

“停在这儿？不去和平广场啦？”司机有点疑惑地问道。

“你从前面，右转，继续开，去到医院，开进地下车库，中间不要停，找个地方停好车，就离开。他们不认识你，不会有危险的。”

陆明川说完，已经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打开了后排的车门，说道：“我们在这儿下车。快，你两都下来。”

“林苏，你按原计划，先回家。保持手机畅通，等张宇楠到了名城，你告诉我。这个号码你记得吧？”

“嗯，记下了。那你们呢？”林苏一边等着罗茂明下车，一边问道。

罗茂明下了车，从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医院大楼。他站在地上，直勾勾地望着那里。

“计划变了，我现在带老罗去广场。”说完之后，他拉了一把罗茂明的胳膊，但是，却没拉动。

“我，我想去看下彭岩。”罗茂明像是在哀求，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现在不是时候，你过去，一定会出事的。我们先保住安全，之后，我来安排。我说过的，一定做到。”陆明川说完，又拉了一把。

这次罗茂明才动了一下身子，他没办法用手去擦眼睛上流下来的泪水，任凭着它们从面颊滑落，再掉到衣服和地上。

林苏也下了车，对着罗茂明说道：“罗叔叔，你放心，彭岩一定不会有事的。”

罗茂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点欣慰又无奈的笑，之后转身跟着陆明川向前走去。

车子开走了，陆明川又叫了另一辆车，和罗茂明坐到了后排。之后，他看了一眼还站在车外，望着他们的林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从鼻腔里吐了出来。车子开动了，林苏依然站在那儿没有动。

罗茂明也看着林苏，这个她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却在现在才忽然感觉十分的亲切。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似乎每一件，都充分地影响到了林苏的生活，心里百般滋味又爆发了出来。

他一直回头，直到车子转了弯，完全看不到她，才回过头去。

“师傅，有纸巾吗？借两张。”陆明川和司机要了两片纸巾，伸手帮着罗茂明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你这儿子，真孝顺！现在呀，好儿子都难找呀。”前面开车的司机从倒车镜里望着他们两人笑着夸赞起了陆明川。

“谢谢！”罗茂明这两个字说完，眼泪更加地汹涌起来。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司机提到儿子两个字的缘故，还是此时陆明川的举动感动了他。

车子很快就到了和平广场，停在边上的下客区。

陆明川望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除了有些晨练的人之外，没有看到太多的什么人。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最安全的方式，但是，在这样宽阔的地方，摄像监控也是比较密集的，所以，他选择约在了这里。

看周围的情况，明显，陆建军和其他警察还没有到现场。

下车的位置，距离广场边上的咖啡厅，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两人下车之后，低头，向着咖啡厅走了过去。

陆建军接到儿子的电话之后，马上把王铁良叫到了身边。

他是应省厅的通知，临时过来现场的，因为这案子涉及当年的彭氏集团案，然而在现场指挥的潘耀东，并没有如实的向省厅上报相关的准确信息。

省厅是接到了有人举报之后，才临时决定安排督办工作团队的。这个举报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至于是谁的举报，却完全没有透露出来。

潘耀东见到师傅的时候，是今天一大早。

他先是吃了一惊，了解到情况之后，就显得有些不太愉快似的。虽然，他也当着全体专案组的人的面，介绍了陆建军，并且宣布了下午案件督办组到来的消息。之后，他就称有事要办，进到了他的独立办公室里，而陆建军被王铁良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师傅，小潘子，可是有点不对头呀。这案子里边，明显有舞弊的动作，并且，公开程度和范围，不能说违反常规，但是，绝对有可疑的地方。”王铁良直接不顾外面人能不能听到，就开口向陆建军反应起了情况。

“你先安静会儿，这个事儿，你让我怎么说？我什么也不了解，还是当事人。等下午督办的领导来了，再看是什么情况，不管是谁的问题，都会有个合理的解释的，是吧？”陆建军说完，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王铁良。

这两个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他一直都很喜爱，尽管曾经有怀疑过王铁良，但那都是没有证据的，所以，他也一直和他们两人都保持着很好的联系和正常的交往关系。

他不愿意，也不会在没有真实证据之下，去刻意地怀疑任何人。但是，上次彭岩挟持案之后，他也开始注意到了潘耀东的一些行为，似乎有点古怪，让他十分的不解。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四下转转，看看这些办公室里全新的家具，还有粉刷的白净的墙，最后，他停在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前面。

那是他带着自己当时的刑事组队员们一起的合影。这其中，右边站着的，是王铁良，他左边的，就是潘耀东。另外的七八个人，现在，留在局里的已经不多。有的调离了，有些年纪大的，也退了休。

“这照片，我一直保存着。我办案碰到困难的时候，我就过来看看照片，想想您给我讲过的一些话。哈哈，别说，有的时候，真管用。”王铁良跟了过来，递过一杯刚冲好的茶水给到陆建军。

“是呀，一晃五年，也不算太长，你看这警察局，已经完全变了样儿。这照片里的人，有一半都不在这边工作了，真得是时光如梭，物是人非呀！”陆建军感慨道。

两个人紧紧地盯着墙上的照片，久久没有再说话。这战友中，有一位，已经在三年前的一次抓捕逃犯的过程中，壮烈牺牲了。

“做警察就是这样，选了就没办法，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遇到点事儿呀，正常的。但是，坚持自己的本心，最重要，不忘初心，才可能保证不走弯路，不犯错误。对，这不是您和我说得话吗？”王铁良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是呀，我说过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看来，你这局长，当之无愧呀！”陆建军说完轻轻拍了下王铁良的肩膀。

“哎，有愧！当年，您交下来的案子，我到现在也还没破了，你说，我是不是没用。不过，我一定会找出真相！不辱使命，不枉您对我的栽培！”王铁良说完，眼圈儿都有点红了。

“别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过的坏事，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不过，查案，也不是所有的都会一蹴而就的。对吧？”

“对，您说得这些，我都懂。其实，我有让人重新查过这案子，不过，林家成这小子，一直没进展，因为这个，我没少批评过他。现在倒好，跟到潘耀东屁股后面了。”王铁良说完，有点生气的把茶杯一下放到了桌面上，水从杯子里飞溅了出来。

“他跟潘耀东很熟吗？”

“应该不熟，应该只一起工作过一两个月吧，我不太记得了。可是现在，两人到是像有着极大的默契似的。我也不懂了，不过，不管小潘子在背后玩什么鬼把戏，我一定会查出来。师傅我和你说，罗茂明，这个重要证人，只有他两知道要押运过来，好好地，居然在路上出事了，而且，而且……”王铁良突然感觉自己说漏嘴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圆回来。

“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了，明川在赶过去抓罗茂明之后，和他一起失踪了。我昨天晚上就听说了。”陆建军说的时候，显的很是冷静。

“我一定会找到明川的，不会让他有危险。”

陆建军没有说话，只是又轻轻的拍了拍王铁良的肩膀，之后，转身坐到了桌子前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