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荷尔蒙的原因,很长一段时间,只愿意读,不愿意写。晚上一到家就合衣靠在床头,随便摸起一本什么来瞎看,一直看到发困,心无二事,睡着。
很久不看严歌苓的小说了。文集里的短篇印象不太深了,《四十九日·祭》和《陆犯焉识》都是先看原著再看电影,虐心。她的文字画面感太强,很久一段时间那些画面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亲临其境后,心理受到的创伤产生应激反应,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所以对于《芳华》,考虑了很久要不要看。现在的身体状况,治愈系还比较合适。尽管如此,看《寻梦环游记》时忍着忍着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可惜自控力就是差,还是把《芳华》看了。还好,没有看到崩溃。不是彻骨的痛和入骨的恨,也没有大是大非。那种感觉,是繁华落幕后的失落,是伤口愈合以后的隐痛。当青春芳华已逝,人生走出半程后,带着反思回望,才会发现,没有谁是一个完整的人,在自我膨胀得像热气球一样招摇的青春里,不是被别人伤害伤害,就是伤害伤害别人。而那些伤害,常被湮没在时光里,一辈子都不会想起。
活雷锋刘峰,那么好的一个人,从来不被人重视,只被人打趣。唯一识别到刘峰的善良的何小萍,和刘峰一样被孤立在人群之外。文工团男男女女美丽皮囊的背后,隐藏的内心之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释放的出口。令人叹息的是,没有人觉得自己伤害了别人,没有意识到真和善在被毁灭。当被拧断假臂扔到门外的刘峰遇到郝淑雯或是其他战友,他们不会想到自己每个人都参与了改写刘峰的人生;当他们看到穿着病号服的何小萍,也不会愧疚,是他们摧毁了一颗正值芳华的灵魂。
我们的青春岁月,或多或少,都有剧中人的影子。当年师范刚入学,从小镇初中走出的自己,第一次认识到来自全市各地的同龄人,同样的年龄却各种不同。像严歌苓说的,去写文中的人物,像是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时,我看到十六岁的我,眼睛里装着好奇、胆怯与自卑,去开始新的生活。像何小萍一样,满怀期待,却一次次幻灭。军训的时候,上铺的同学把水洒在我的床上,没有一句道歉。自己蒙着被子悄悄地哭,觉得好想家。而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同学,都像是何小萍,一直在努力地融入集体,却始终游走在边缘。我曾经像何小萍一样孤独,却又何尝没有过穗子那样的摇摆不定,针对合唱指挥的那次联名上书,对一个认真排练一心为班级争荣誉的同学来说,该是多大的伤害。而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直欠她一句道歉。即便她已经释怀。
高干子弟先天优越感,盛气凌人;出身不好的存在感弱,小心翼翼。严歌苓的原著更容易让人看到“阶级”这两个字的烙印。而电影对结尾的改编,是把阶级固化了的意思。高干嫁了高干,下海经商大把捞钱;上海女神林丁丁嫁到国外,生活优渥。刘峰和何小萍,在艰难的日子里相互温暖,相伴余生。这样看,电影似乎更残酷了些,不是缺乏反省,而是让人看透,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你,是时代的必然,是青春的必然。你弱,你注定。
在原著中,郝淑雯与林丁丁过得并不好,或许是作者对那个年代刻意保留的一分悲悯。经常不被善待的人,才更容易识别善良。不知道在经历过生活的丑恶之后,他们会不会想起那段遇到过善良和单纯的芳华岁月。以及,会不会在芳华不再的日子里,相逢一笑,却不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