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看到过一个问题问到,如果家乡有气味,在思乡的时候想到的味道是什么?我想到的是棉被晒过太阳的味道,家门口的香樟树的味道,和妈妈在厨房里做菜时,炒锅里下油后滋啦一声四溢的食物的味道。
雨水刚过,春分还未至, 离我万里之遥的那个江南小镇,这时候应该是雨水绵绵的景象,我有点儿庆幸的是,香槟也下雨了,但却还停留在冬日的节奏,而江南小镇的春天应该刚刚经历了“天街小草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马上就要“春花今复阑”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还会收到妈妈寄来的马兰头。妈妈会把马兰头过凉水后洗净放在冰箱里冷藏数小时后用当天的快递寄给我,一般会是在周末收到,然后我可以去菜场买小豆干,切碎后伴着一起吃,春天便会在经历过婆婆纳和玉兰开放后,真正热闹地来临了。
我们没有在香槟找到马兰头,虽然这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有点儿沮丧,好在逛超市的时候看到了还比较新鲜的笋(之前的笋看起来都非常老),于是买了几颗回家。大神按着绍兴的做法,用笋丝,豆腐丝和蘑菇丝一起炒,遗憾的是笋的味道不够鲜嫩,有股涩涩的味道,远不如我们在绍兴吃过的好吃。我后来又尝试按照我自己家乡的做法,用重油重辣将笋切成片同牛肉一起煮成锅子,笋的涩味终于能够被掩饰,也算勉强找到了一种还不错的吃“美国笋”的办法。
我跟大神几乎每天都自己在家做菜,一来是因为外面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偶尔去吃倒也觉得新鲜可口,但若日日吃得话,还是家常小菜来的亲切;二来我们两个都是喜欢做饭的人,这可能和我们的成长环境有关系。我的公婆和我的爸妈都是喜欢在家做饭吃饭的人,而且手艺都不错,我跟大神结婚的那个时候,我的公公跟我们说一个家庭幸福的秘诀在于厨房不能冷清(我公公做饭很好吃,而且和我婆婆感情也很好,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经验分享)。
但当我想家的时候,我确实是怀念厨房里的热闹的,爸爸在洗菜,妈妈在油锅前忙来忙去,因为抽油烟机开着的原因,要听清彼此说话的声音,都要提高好几个分贝,抽油烟机的嗡嗡声,菜刀切菜落到案板上的声音,还有食物刚刚下锅的滋啦声,交杂在一起,真是让人想念。特别是冬天的时候,灶上炖上一锅汤,汤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听着就让人觉得欣喜,还有每次做完一餐,把菜从锅里乘出来摆在盘子上的时候,都有种特别满足的幸福(这是我在家里最喜欢做的事情)。然后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聊天。如今,我身处在万里之外的这片土地上,总是会想起家里的小厨房和那张方桌,我和爸爸妈妈坐在灯下,聊着今天的小菜是从哪个菜场买到的,肉是不是又涨价了,虾买回来的时候都是活蹦乱跳的。这样的场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穿越千万里的山海,把我和那个小镇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这个传统便延续了下来,我跟大神到美国后第一次做好饭后发给了两边的爸爸妈妈,他们都说这样看起来才像有个家的样子。
香槟小镇的日子,我们大多数空闲的时间都花在做饭上了,一起探讨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参与做饭,是件很好玩的事情。我们常做的是回忆爸爸妈妈曾给我们做过的那些菜,然后我们努力在美国找到近似的食材,如果能做出近似的味道,既能满足味蕾的需求,也能满足内心。做出这样的菜的时候,我们总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分享,为的是让他们放心,虽然隔了千里万里,也能吃上这样的味道。
我们也还经常学习在外面吃到过的好吃的菜,不论是中餐还是西餐。这个过程更像一场探险,有的时候并不能查找到完全对应的菜谱,我们就靠自己的回忆和想象去尝试,有的时候运气不错会一次成功,而有的时候就需要总结失败的经验,下次再来。这种做饭的过程,因为不知道目的地的景色,总是带点儿不确定性和挑战,而成功之后的快乐又是巨大的,总是让人有点沉迷其中。
做菜实在是一件太需要心无旁骛的事情了,调味的时候需要控制微妙的平衡,切菜备菜的时候需要控制刀刃的力度,油锅热的时候更是需要抓紧火候和时机,但是这种心无旁骛的过程却让人舒服和放松。
一天的食物始于早饭,我们会尽量吃一些快手的,蒸一笼小笼,或者几个包子,再或者煎个鸡蛋饼。
平时白天的时候我们都很忙,有时候经常来不及回家吃午饭,我们就会带便当去学校,做好饭菜,塞满便当的时候便觉得忙碌的一天虽然要开始了,但却是有盼头的。
晚饭的时候是最让人开心和放松的,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万里之外的我们的父母那样,我能想象到,他们也是这样坐在饭桌前,和对面的那个人一起吃着饭,聊着天。
周末的时候会更有一些富足的时间去做那些需要时间的菜肴,比如用文火煮一锅汤,或者做一些甜点。
吃应该算是人生中一件重要的事情吧,在国内的时候人们打招呼的时候常会问“吃过了吗”,苏轼也写过很多关于吃的诗句和文章,更别提那个可爱的汪曾祺老头子了。我还认识好几对夫妻是因为参加做饭活动认识的,之前还有一个绍兴老乡,来我们家吃饭,还带了自己腌的盐鸭蛋,席间还跟我们聊起绍兴菜的做法,让我们印象都很深刻。我们也还会和朋友们在周末或者节日的时候一起做顿饭,大家聚在一起,便觉得离家不远。
我还是时常想起的是读书实习的时候,我和璇姐常会在下班后一起去吃一碗十几块的面条,也是面对面坐着一边吃,一边聊天。那时候我就觉得爱就是能够在一天的奔波之后,有这样安宁舒服的时候。
还曾在别处看到过说爱是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饭,我觉得除了一起吃很多饭,还有一起做很多饭,一起去逛逛菜场和超市,一起去看看柴米油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