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夜，赵云被手机铃声吵醒。她睡眠一向浅，此刻心脏受到了惊吓狂跳不止。他推了李峰一把，那家伙睡得跟猪一样。

他摸索着接起电话，下一秒就不受控制地坐起来：“什么？我马上来！”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赵云一时分不清发生什么，李峰已经穿好衣服要出去，问他就说别管。

周边一切再度安静下来，赵云已经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整个人十分烦躁，索性裹了睡袍坐着等待。

这大半夜的，除非什么要紧事，不然谁愿意顶着寒风和初雪往外跑？赵云思索了一番：李峰是行政岗，用不着操心业务。莫不是他那不省心的弟弟？

时间过了很久，客厅的钟陪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开门声砰然响起，李峰身后赫然跟着李磊。

赵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打着哈欠问：“李磊来了？出啥事了？”

李磊嘻嘻一笑，扭头跑去了客房。赵云按捺着不悦，眼睛盯着李峰，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让他说清楚。

李峰摆摆手，无奈地说：“别提了，这家伙就是不让人省心。跟几个人去唱歌，那些人装醉溜了，把他当冤大头了！他哪有钱啊，这才向我求救来了。”

赵云翻了翻白眼，到底谁才是大冤种啊！这两兄弟没一个带脑子出门的！

天太晚，赵云也懒得费功夫掰扯，等明天再审吧！

次日，李磊破天荒起来做了早饭，看样子是要跟哥嫂认错了。他坦白道，托人找工作，没想到对方让他结账表示诚意。他不愿意，就被那些人摆了一道。

赵云看着这个受气包，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结账，合着让你哥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呗？再说，你一个大学生，找工作不投简历，请人喝什么酒啊？”

看弟弟低头不语，李峰赶紧打圆场：话就过头了啊，他就想考公务员，找人打听门路呢，太心急，才着了道。

赵云“切”了一声，没说啥。早上她查了李峰的消费记录，2399块，不是小数目，顶她半月工资了。再说，这还是夫妻共同财产。

小叔子想上岸不假，老老实实报名会上当吗？

还是李峰，把弟弟保护的太好，李磊才单纯的被骗！

2

老话说：长兄如父。李磊从小就跟屁虫一样，跟在李峰身后。

有一年学校里流行养蚕。北方的校园里，愣是人人趴在草丛里找桑叶。哪里会有桑树呢？即使有，早被人捷足先登了。

李峰脑瓜子聪明，他先后找了好几种大叶子，什么梧桐叶，杨树叶。后来发现，蚕吃榆树叶子。没几天，他的蚕就圆滚滚的了。

李磊偷偷拿来炫耀，很多同学围在他身旁观看呢，大大满足了李磊的虚荣心，一会就暴露了：看，我哥帮我养的！

那时候，学生们也不攀比，纷纷让李磊问怎么养的。谁知，没过几天，那蚕竟然死了。

大伙费劲养了这么久，伤心之余不忘问为什么。李峰回答：笨，冻死的呗！那语气，就跟别人问他猪怎么死的一样。

语出惊人。李峰解释，春蚕到死丝方尽吗。咱养的是秋蚕啊，天一冷，没的吃可不就死了。

现在看来，说法幼稚。可对于当时能说出个所以然，让人信服的理由，李峰被前呼后拥。李磊更觉得哥哥了不起啊！

那些年，哥俩没少一起叱咤校园。可以说，李峰没少为李磊撑腰。俩人相差四岁，李峰中学毕业，李磊就没了庇护。

后来李磊上了大学，李峰已经开始工作。这期间，学费杂费都是哥哥承担，他也毫无怨言。父母已老，没理由让他们担心。

李峰心甘情愿，李磊甘之如饴。不代表赵云也要大方接受啊。

3

赵云和李峰结婚没多久，李磊就大言不惭地求赵云，说他不怕吃苦，就想找个对口的工作。

那时候新婚，赵云碍于面子，就求了老板。她想着公司做互联网，程序员对口工资还高，小叔子没啥经验，需要培养一下。

刚开始，李磊兢兢业业，没少加班，态度也好。赵云还觉得，朽木可雕。直到有一天，老板派他给客户送礼品。李磊回来就开始消极怠工。

他到点立马打卡走人，竟然还搞错了代码，他的组长因此背了锅。这让赵云很难为情，私下没少跟人家赔不是。李磊不认错，被公司辞退了。

李磊气不过，找赵云评理。他只想好好工作，谁不犯错啊，那口气明显没觉得自己有错。

赵云被这番话气笑了。给公司造成的损失谁承担？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还想找公司要说法吗？

这李磊真是幼稚极了！

李峰看着两人互相不服气，也头疼。他让李磊闭嘴：李磊搞错代码在先，不道歉有错。可赵云不该帮公司辞退他。

赵云这才说，作程序员的哪个不是996，老板还没下班呢，他倒走人了。这让我的脸往哪放？

李磊忍不住了：我是去上班的，他让我出去送礼物！回来还要加班干活。摆明是欺负我！

赵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老板这么做必有深意，绝不是李磊想的那样。她问李磊：老板怎么不让别人去？让你在客户面前留个好印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连这点都想不清楚，早该走人了！

李峰沉吟半晌，也被这个弟弟搞得不知如何是好。难的严肃地说：“李磊啊，你老板本来挺看重你的，这下没戏了！”

看哥哥也责怪他，李磊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要走，“哐”一声，他把气撒在了门上。

这一走，就是两三个月不登门。要不是这大半夜求助，赵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赵云还发现，李峰陆陆续续转了不少钱给李磊。而这些钱，她并不知情。

这样下去，李磊迟早会成为一个寄生虫，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此刻李磊来认错，赵云心生警惕。

4

李磊打算回家。明年3月，考上公务员就是手捧铁饭碗。父母可以扬眉吐气了，这在农村可是很长脸的。

前几年，到了11月就天寒地冻起来，老人家腿不好，取暖就不方便。李峰总是把父母接来，城里有暖气，住着舒服。

赵云琢磨着，三室一厅确实有点小了。往常还好，今年孩子上学了，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李磊的话，正中下怀。

有他在家，既可以帮忙照顾老人，还能安心待考，两全其美。

赵云忙里忙外，给公婆房间买了取暖器。插上电整个屋子都暖和了，还有个烘烤架，可以晾衣服。老人直夸赵云贴心。

李磊坚持生炉子取暖。他说用电太干了，他年轻，半夜老觉得鼻子不通气，用着难受。赵云就由他去了。

毕竟读书是自己的事。古人还凿壁偷光呢，环境太安逸了不见得有帮助。

赵云还没清净几天呢，李峰告诉她，出大事了。

前天晚上，两老人不想开取暖器，李磊就跟他们换房间睡。半夜，李磊觉得肚子疼，浑身瘫软的爬不起来，去厕所的功夫就拉了裤子。

呼吸到室外的空气，他意识到不妙，屋里有煤气味！他强撑着去看父母，两人已经叫不醒了。打电话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煤气中毒引起的事故层出不穷。赵云后悔万分。事已至此，她只有打起精神来，去处理老人的后事。

5

丧事办完，李峰把李磊堵在了家里。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骂弟弟无能。辜负了他的信任。

李磊无言以对。兄弟俩无声对峙，空气令人窒息。赵云低声安慰，父母要知道你们兄弟反目，多寒心。、

这几天，李磊把自己关在房间，身上的衣服没换过，房间酒气熏天。李峰挥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朝墙上扔去，以此发泄内心的愤怒。

李磊见状，拿起啤酒瓶就砸向了自己的头。吼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碎玻璃四溅，殷红的血顺着头发流下来。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赵云慌了神，四处找纱布帮忙包扎。

李磊发泄完情绪，趴在桌上痛哭。李峰一脚踢开桌子，驾着李磊去了村里的卫生所。看李峰阴着脸，赵云忍不住叹气。

李磊不顾旁人眼光，蹲在地上扯自己的头发，使劲砸自己的头，那样子委屈又可怜。

诊所里都是同村人，劝兄弟俩节哀。年长的医生李峰也熟，父母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没少麻烦他上门，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他一边上药，一边劝哥俩，人都有一死。你们爸妈刚下葬，实在不该这样，让人笑话。老话说，长兄如父，兄友弟恭，都向前看吧！

李峰点头，又问了注意事项，脸拉的没那么长了。

李磊回到家，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倚在沙发上，腿一抖一抖的，气的李峰踢了他一脚。

李磊忽然一机灵坐起来，问李峰知道爸妈有多少财产吗？

老人走的仓促，早年都种地为生，苦心培养兄弟俩上学。他们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哪来的财产？要说，几亩田地，这栋老房，应该是全部身家吧！

赵云心中不满：公婆刚走，你就想分家？

李磊不以为然：爸妈走了，大哥也结婚了，我还不能为自己打算吗？嫂子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你的吧？

赵云没好气地说：“我想要什么，会自己挣！不像你，就会靠别人，扶不起的阿斗！”

李磊还想说，被李峰制止了。“吵什么，”他指着李磊，“我给你算一算，你上大学那几年，学费生活费就不说了，连恋爱经费也是我出的，摸摸你脖子顶上的脑袋，再摸摸自己的良心，怎么有脸问家里有多少钱？书都读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磊脸涨的通红，这些年他确实没少花钱，可父母也没少帮大哥，结婚买房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他梗着脖子开口：“你那套房子几百万，我不信爸妈没出钱！”

这家伙想钱想疯了。“爸妈一辈子地里刨食，卖了庄稼换点钱，能攒多少钱？那都是血汗钱，我能要吗？”

李峰一向独立，大学期间自主创业的第一桶金，加上赵云娘家扶持，两人在城里有了一席之地。没想到，李磊竟然打上了房子的主意。

赵云手叉腰，怒不可遏：别人结婚要彩礼，要三金，要车要房。我念着你家两兄弟，带着几十万陪嫁，才和你哥买了房。你呢，三天两头来住，整天好吃懒做，不感恩还在这刷什么存在感！

李磊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一脸雀跃：那也是你们夫妻共同财产。

他转向李峰，大哥，我结婚买房还指望你呢。你跟嫂子工作好，也不差钱，不如就帮我付个首付，我自己还贷款。

赵云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分财产变成了给他买房了！简直偷换概念，倒打一耙！

她气的踹了李峰一脚：“你要帮她买房，我们就离婚！我又不欠你们老李家的！”

李峰哪能不知道弟弟，这些年“啃哥”早就习惯了。父母一走，他自然不能不管他。要补，就把老家的房卖掉，反正以后也不会回来住

只是，赵云愿意吗？

李峰犹豫着不敢开口，更不敢看赵云。不管是不是气话，媳妇都以离婚做要挟了，他不能犯傻。

赵云忽然说：人死后要开死亡证明，可以去查询名下财产的。

听到这，李磊眼前一亮。李峰拜托同学走走程序，如愿拿到了死亡证明，下一步就是去查到底有多少财产。

赵云决定做个坏人，李磊变成这样，跟李峰不无关系。她说，你爸妈名下的存款，老家的房子我都不要，作为李磊的启动资金。今后，你想买房还是其他随你。除非生死，不能援手。做得到吗？

李峰也认识到，把一个人保护的太好，反而是“捧杀”。李磊考了公务员，那笔钱足够他在老家付首付。

靠自己，远比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踏实。吃吃生活的苦，没什么不好。成年人，想要什么都要自己争取。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毕竟，前路光明与否，走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