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子还没写完,我们就要毕业了。
就在昨天我们都还坐在教室里,桌子上刻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和名字,头顶是电风扇安静搅动的热气流,窗外的榕树安静的宣告夏天,我们哀嚎着卷子怎么这么多,又沉默的把自己埋进辅导书和练习册里,然后忽然之间就要上考场,我们期待又抗拒,时间过的短暂又绵长。
我们抱怨着,回想着这三年,混沌又模糊的远去了,直到最后,我们的练习册还有几页空白,文件袋里装着没写完的卷子,它们永远也不会被填写了,也不会有老师在昏昏欲睡的午后讲解正确答案。
有时候我觉得时光浪掷,直到上考场都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勇气。
之前看的电影说过“永远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准备的差不多就该上了。”
最后一天离开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起风的操场 ,背包里的是写完了和没写完的试题,我看着这所学校从热闹到孤寂,看着同学们离去时眉目的疲惫与麻木,看着三年的光阴从身边渐次走过,不留痕迹。
刻在树上的,刻在桌子上的,刻在记忆里这些模糊又熟悉的,终有一天,它们都会消失。
就像那些带着残红的秋叶被不动声色的埋进土壤里,化成了无数尘埃的一部分,再无从寻觅。
只是那些卷子和时光,压在肩膀上是沉甸甸的。
(二)那些胸膛中跳动的炙热,是最好的我们。
我们处于诗人或作家无限赞美的年纪,时间怎么过都显得浪掷,身旁的景色都是鲜活又美好,电影里总是用高曝光和美得不真实的滤镜来渲染,白衬衫笑容爽朗的男孩和把长发挽到耳后温婉的女孩,那些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青春,那是早已弄丢青春后的编剧作者无限怀思。
我们的青春,在炙热阳光下奔跑的苦逼里,在课间辣条飘香的幸福里,在洗手间流水的哗哗里,在那些闷热到喘不过来气的教室,老师发下的试卷里。
还有那些枯燥的午后里,你转过头看我,笑的好看极了。
曾经做英语周报的时候看到了余光中的那句诗,到现在也一直喜欢着:
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看着看着就倦了,星光也暗了
听着听着就厌了,开始埋怨了
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乱了
从一开始的相识我就很清楚的知道我们会别离,就像清楚明天之后还会有明天,过了零点又是新的交界线。曾经因为这份清楚开始害怕与别人接触,变得孤僻,不动声色的麻木。
后来倒发现,这些别离啊,相逢啊,都是这一生不可避免要走过的历程,就像人都知道自己的结局一定是死亡,可都在认真的为每一天活着,我们即使一定会说再见,也要在一起奔跑的时候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
(三)纵使前路风雪迢迢,我会握紧你给的好。
写下这个小标题时我笑了一下,要是这个标题出现在考场一定是个标准病句,老师说虽然后面要有但是,老师说作文的开头要点题结尾要总结,我从来都不是个那么听话的孩子。
撑着脑袋装作认真的听课,耳机线却从宽大的校服袖子里穿出隐没在手撑着的发丝间。被老师警告了安心学习不要玩球转眼就在雨里朝篮筐投球。明明第二天有模拟考,晚上还是熬夜玩游戏聊通宵。
这些小毛病小聪明算不上是叛逆,但读书时怎么也戒不了,明明成绩不错也很谦和礼貌却总不太招老师喜欢,朋友把这归根于我的劣根性。
大部分时间我觉得自己不孤独,小部分时间觉得有点孤独,很少的一部分时间我用文字捂住伤口流泻的孤独。
大部分时间我很逗逼,只有这个时候我是矫情狗。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奔波于各个城市了,一次次相识和离别,早就习惯了。
只是离开时不会有眼泪,分道后却会疯狂的怀念。
窗外的蝉鸣没完没了,傍晚的操场篮球撞击的声响,教室窗外淋漓沉闷的雨声,你温柔的唤我的姓名⋯⋯这些声音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一次次会响,像指引离人的启明星,连接归路的护花铃。
这些日子,欢笑或难过,壮志或踌躇,都是你们陪我一起走过的。
(四)夏至未至过后,悲伤逆流成河。
我知道等我们走后下一个学期,会有新生欢天喜地的走进这所学校,他们会走我们走过的路,坐在曾经属于我们的桌椅上,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涂鸦猜测我们,他们稚嫩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知道没有人永远年轻,而永远有人正年轻着。
我知道总会有一天,我们在收拾屋子或搬家的时候翻出毕业照,照片上的我们都笑的好傻,青春的模样随着快门定格,永远停留永远年轻,而我们早已过尽千帆,再看见那样的自己会喉头哽咽。
还有那些熟悉稚嫩的面孔,明明往事都好像在眼前,你却再也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我说的不是感伤,说的是未来如山倒朝我们撞来的现实。
总有一天你会脱下白衬衫,穿上不舒服却很得体的西装,用字字珠玑挖空心思从别人那获利。
总有一天你会脱下平底鞋,咬着牙踩着高跟鞋, 尖锐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钉棺材一般的规律敲击声。
总有一天你会在别人给的欺辱或者委屈之下,握紧拳头拉长呼吸,在深夜一个人蛮对这个世界的冷漠繁华时,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们现在雾里看花的期待着这个世界,有一天一定会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感到冰冷,也一定会在这个世界给予的温柔下和一切握手言和。
前路长的像没有尽头,我不过是陪你走了短短的一小截,那些日子里共同的欢笑或悲伤,我能给予的只有这些。
接下来的路或许都要走的很孤勇,风雪载程来时路会看不清,我只愿你,别丢了现在这份澄澈的心境。
(五)最后的最后,让我们好好说声再见吧。
毕业那天,一开始大家都显得特别兴奋,有人觉得三年熬完了,有人期待着假期和前方。
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挂满了气球,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了永远不散,写了我们的名字。
桌子被围成一圈,花生瓜子西瓜,就像一场狂欢。
我们聊天吃瓜吹牛扯犊子听台女同学蚊蝄般的声音唱歌,把教室弄得很乱,我们互相赠送明信片填写同学录,用开玩笑的语气认真的说你不要忘记我哦。
这样闹腾了一个下午,一切看起来都是好好的,大家笑着闹着互相在校服上签名,互相拍照,不知道是谁放了一首《朋友一生一起走》。
真是老的掉渣的一首歌,全班很多人跟着唱,唱着唱着就有人哭了。
到后来大半的女生眼睛都红红的,我一直都是泪腺坏掉的人,倒没有那么深的触动,只是充当绅士安慰那些感性的女孩。
过了一会觉得教室很闷,一个人走出来坐在学校的栏杆上,看我们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我抬头望上面的玉兰茂密的枝叶,墨绿的颜色连绵着我们的学校,此时黄昏风起,教学楼高处玻璃闪着粼粼的光,场上打篮球的自拍合影的,都被镀上黄昏的滤镜,我恍惚的意识到,我们毕业了。
耳机里是小时代四的岁月缝花,陈学冬的声音淡然的把往事铺陈。
过去 像一场大雨 时间的谷底 岁月层层累积 也许 不会再相遇 此刻的别离 我们沉默不语
不经世的我们 约好下一个路口等 心跳就像秒针 敲打着倒数的青春 飞不高的风筝 是年少轻狂的我们 害怕孤独的人 有发烫的灵魂
有些人 交错后就转身 只留下背影从此不再过问
而我们,终将会是,最好的我们。
这些日子
谢谢啦
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