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写得并不多,而且,因为写得不多,所以,也没有某些不日不停写作的作者的苦恼,就是,今天写什么?
其实,每天都会有很多次冲动,想要把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每一丝略过身体各处的信息写出来。
就像我在几个小时前,不小心听到一个女生对着手机话筒说:今天是鬼节,你不早点回家?
中元节,是鬼节,好多年前,村里有个22岁的年轻人突然生病倒下,也是中元节前不久,我听到大人说,活不到七月半,确实,最后他在那之前就去了彼岸。而这一次,我又一次被中元鬼节这个词触到,这是我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中元节。在温岭,中元节吃的嵌糕,他们会不会回来吃呢。
这就是听到一句话之后,我想写的东西。
所以,写什么这个问题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写什么。
我一直想写《回忆梅里雪山》,每次回想起从尼龙走出来的那个下午,内心都会生起一点感动,想把自己再一次扔到那个大山大河的地方,那里的人也不同,石头很大,桥很大,山很大。
我还想写《回忆爸爸》,从爸爸生病开始,就一直在写,写来写去,都是痛苦,可是我也想写一写当年被他揍的经历,因为那是一个孩子的童年,我一直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揍我。
我还想写妈妈的作用,刚才吃盖浇饭的时候,我又想起妈妈,妈妈八月中旬来杭州,那个时候,我还在求职,工作、家庭、感情,甚至自己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在正常范围,以至于,我去接她的那天,她都开始担心我精神会不会出问题,等到回到家吃过饭,我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开玩笑说,你还担心我得精神病吗?儿子这一点,还是可以放心的。
回到妈妈的作用上来,她走了,我就没得晚饭吃了。她还帮我用zotero登记了所有的图书。还学着深夜食堂,做了章鱼香肠,妹妹来了,又陪着她去考试。妈妈确实是万能的。更重要的是,妈妈在提醒着我父亲去世的事实,那天看完《敦刻尔克》,我们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又说起爸爸没有看过电影的一生。谁知道呢,父亲这一辈子,有没有在这样正式的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然后在看完电影的时候,和家人一块回家。我说:过了这一天,就再也没有在这一天看这一场电影的机会了。妈妈是理解我的,所以,当我说去看电影,她很开心。
我最开心的是,妈妈在杭州的这段日子,检查结束之后,心情从抑郁中好转,从一开始的,我们出去走路时的一言不发,或者说几句就没兴趣,到后面甚至走得比我还要快。我想,就让我的妈妈一直这样开心下去好了,如果她当年考上大学的话,这一生,就不用这样过了。我这个孩子,其实是她另一种人生的结果。
我还想写回忆自己的生命,妹妹来的前夜,我们聊到妹妹21岁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包括了另一个人21年的人生。21年,好长。
我还想写自己今天和一个人约好了十年以后再聊天。聊什么呢?聊甘地,她说祝我在这十年里体悟最深的爱,最深的痛。这句话,又是祝福,又是诅咒,可人生不过就是体验。
我还写什么呢?有些东西写不了一千字,那就把他们一起写成一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