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坐在窗前一角看着夜色降临,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地从前面经过,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回忆起自己的四段感情,留下的印记并不浅。
李潇的初恋发生在二零零六年秋天,她那时刚上大二,就读的是邻省一所211院校,偏重理工科的综合性大学。学校男女比例大概六比四,僧多粥少,荷尔蒙旺盛的男生们早早下手,一上大学就开始普遍撒网。
大一的时候同宿舍的六个姑娘里五个被追走了,只有李潇每天气定神闲地上课吃饭看书,这个慢半拍的姑娘看着姐妹们花枝招展地去约会,虽然有些羡慕但并不心急,爸妈嘱咐过别着忙恋爱,不如把专业课学好等毕业工作有了眉目再找。
另一方面,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样长相普通学习一般也没有什么特长的女生很难引起别人注意,又不太善于和人沟通,哪个男生会喜欢她呢?
六个姑娘来自五个省,各有特质,都是独生女,除了她安静一些,都活泼爱讲,她插不上话就保持沉默,宿舍里住了一年多,也没有和别人很亲密。
她既不疏远别人也不会套近乎,很符合她的个性习惯,从小家族里也没有同龄的姐妹,学校里好友也少,物理化学不太好还选的理科,并不特别聪明的她每天用功到很晚,经过加倍努力才考进这座一本大学,高三累得眼睛近视四百度,体重只有90斤,根本没心思想其他。
大一很快就过去了,学校食堂饭菜可口,也没有了升学的压力,她长胖了十斤。大二课程稍微多起来,晚自习跑出去恋爱的人回来熬夜忙乎作业,每天早起跑操就开始偷懒,只有李潇雷打不动地照常出操。
有一个周二早上阴天,她悄悄起来刚到操场跑了大半圈,天就下起毛毛雨,本来就不多的人一下子走了大半。李潇穿着运动服,想再坚持一圈。
那时她还戴着近视镜,跑着跑着雨滴落在镜片上,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只好停下来准备用面巾纸擦。
刚摘下来拿在手里,眼镜就被后面的人撞得飞出去了,李潇也被撞了个趔趄差点栽倒。谁这么不长眼啊?李潇转身往后一看,几步以外一个同样戴着近视镜的男生手足无措地对着她。
“对不起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停下来我没有准备,收不住脚撞了你,实在抱歉啊”男生有些紧张地解释。
李潇没了眼镜,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个瘦高的黑影在那里比划。既然人家诚恳道歉,也不好发火,但是眼镜呢?她嘴里说没关系,眯着眼想去找眼镜。
男生倒是没那么呆,马上跟过去了,低头帮她找起来。眼镜找到了,就在男生的左脚边,他捡起来:碎了一个镜片!这下更抱歉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
李潇接过眼镜一看,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这眼镜是上大学时爸爸陪着去专业眼镜店新配的进口超轻镜架和镜片,价钱虽贵,但质量是真不错,不觉得压鼻梁,视野也特别清晰舒服。
父母虽然都是普通工薪族,平时很节省,生活精打细算,唯独对她舍得投资,她对自己用的东西也一直细心地使用保养。没胆子做激光矫正近视的手术,眼镜是每天必备,所以更是精心。
男生听到她吸气的声音更加紧张,连忙问到: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还有备用的吗?要是没课我们马上去配眼镜吧,我是机电自动化专业的,我叫谢鹏宇,我大三,你呢?
因为他站得近了,李潇看到他的脸红耳赤,这男生比她高大半个头,晒得皮肤小麦色,头上鼻子上汗珠雨珠汇在一起,虽然没了眼镜看得不是很细致,但觉得他长得不难看。
不善于和男生说话的李潇迟疑地看看手里的眼镜,没法戴着一个镜片去上课啊多尴尬,可是第一节就是主专业课,授课又是最严厉的秦教授,她不敢耽误。
“第一节我有课,必须去上的专业大课。”她抬起头看着男生,咬了下嘴唇问:你眼镜度数多少?
“我这个四百五十度”男生回答
“那你要是没课把眼镜借给我,你拿我的去配镜片行吗?我眼镜四百度,我叫李潇,财经学院大二,会计专业二班的”她想出来这样一个办法。
谢鹏宇一直在看着眼前的女生,扎着马尾露出白白的额头,雨点稍微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小脸,眼睛不大微微眯着也看出是双眼皮,五官不惊艳但很舒服,素面朝天,脖子很好看。
活了二十二岁,他好像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这么细致地打量一个女孩子。
李潇没听见他答应,又接着问到:“可以吗?不然怎么办?要不你也有课?”
谢鹏宇回过神,马上点头说:“可以可以,我没课,我去帮你配眼镜,回头给你送去,那个,你有电话吗?号码告诉我,我好联系你。”
李潇上大学才买手机,爸妈送给她一部刚出的诺基亚N91,小巧的彩屏,是很漂亮的音乐手机。那时候电话费很贵,尽管有学生套餐优惠但她平时电话也不多,小心地使用尽量不超支。
她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谢鹏宇嘴里重复了两遍,心里已经记牢了,他对数字记忆敏感,背号码这一点难不倒他。他也告诉李潇自己的号码,李潇记住了尾号0115,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男生一定会打给她。
雨好像渐渐下大了,谢鹏宇摘下自己的眼镜递给她,拿过她的眼镜戴上,一个镜片的秀气镜架戴在他脸上莫名地滑稽。李潇也戴上他的眼镜,好沉,镜腿也松,毕竟是男生的,没办法,度数还有点大,发晕,但至少这样看得清一些。
她用他的眼镜看着面前的男生:瘦高精壮,宽额头,浓眉,单眼皮,脸上有几颗青春痘,果真不难看。就是戴着自己的眼镜怎么那么别扭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
这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本来呆萌的小脸活了,整个人俏皮起来。
谢鹏宇也笑了,气氛轻松下来,看看雨势不减,他建议两个人分头行动,电话联系,他要回宿舍取伞奔眼镜店。李潇身上已经半湿,忙点头奔向宿舍。
回到宿舍她们还在睡,她轻轻换了衣服,开始去水房洗漱。抹上牙膏一抬头,镜子里的自己戴着一副大黑边眼镜,显得脸和鼻子更小,看起来像没发育的中学生一样。
那个男生个子高高的皮肤微黑,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黑球鞋,手很大,单眼皮眼神很亮,高鼻梁……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的样子,这些特征让她印象深刻。
男生谢鹏宇来自甘肃兰州一个县城,普通话还有些口音,学习十分刻苦,只要不生病没有特殊事,也从不缺席早操。其实他一上午都有课,但撞了一个女生还弄坏了人家的眼镜,他不能耽误时间,得马上给她弄好才心安。
模糊着一个眼睛回到宿舍取伞,同寝的哥们儿看见他这幅样子笑问怎么回事儿,他说撞了人把眼镜片弄碎了得去帮人家修好,告诉哥们儿替他请假记笔记,他没说是一个女生。
拿了书包直奔校门外的眼镜店,离开业还有半个小时呢,想起来还没吃早饭,就进了旁边小吃部要了一屉小笼包一碗粥,坐下吃起来等时间。
对面坐着吃饭的大叔看他吃饭很香,却戴着一副缺了镜片,还明显奇怪不合适的眼镜,但笑不语,看气质肯定是大学生,年轻真好,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吃完了结了账,好不容易等到眼镜店老板开门,第一个进去补镜片。老板拿过他摘下的眼镜:“好材料啊,这眼镜架得五百多,镜片也不错,正好我刚进来一批货,和这个材质一样,一个镜片150。”
什么?一个镜片一百五?谢鹏宇有点受打击了,那么说这副眼镜得八百多,是他两个多月的生活费啊!他钱包里只有不到一百块钱,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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