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梯口刚出来,我便看见王晓苗提着一扎啤酒站在我宿舍门口,笑眯眯地冲着我招手,“等得我脚都酸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取下我的单肩包,娴熟地掏出我的房门钥匙,“加班辛苦了,你先进”,反客为主的模样让人无法抗拒。
王晓苗是我的闺蜜,一个傻白甜的中二女青年,也可以说是过着甜蜜幸福生活的阿姨系少妇。丈夫是事业单位的 小领导,有一个可爱的三岁女儿,在毕业后的四年里,王晓苗充当着贤妻良母的角色,虽然她并不会做饭。但家境条件优渥,王晓苗跟丈夫拥有自己的小区套房,公婆也有自己的住处,两家离的并不远,白天的时候,王晓苗跟婆婆一起照顾孩子,晚上丈夫下班回家吃完饭之后,王晓苗便跟丈夫回到自己的套房,享受着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这应该是很多女孩子都羡慕的婚后生活。轻松,自由,幸福,美满。
但最近两个月,王晓苗开始疯狂地找工作。原因是,在一次跟婆婆的口舌之争中,婆婆说了一句话,“吃喝玩乐都是我们家的,还不能给我生个孙子。”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王晓苗的怒火,随即就扔下了手中的碗筷,摔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我的印象中,王晓苗是个连骂人的声音都听起来很温柔的小女生,可想而知,婆婆的话刺伤了王晓苗的情感神经。
“我老公居然跟我说,是我计较太多了,一句话就跟老人家翻脸,他变了。”王晓苗灌了自己半瓶酒,难受地哽咽着。
“所以,你就想摇身变成职业女强人了吗?”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狗,我对婚后生活没有太多的了解和体会,试图将话题转到王晓苗的近期求职经历上。
“是的!老娘也是堂堂一本高校出来的本科生,有什么难的!”王晓苗情绪激动,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我有点看不清她的脸,似乎此刻的她并不是以往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可是,投了好多简历,都石沉大海了!面试了好多家,初次之后就没有下文了。”王晓苗的眼神开始逐渐暗淡,像一个饱受委屈的小女孩,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那你都投了哪些公司?你有做好自己的职业规划吗?比如想要从事的行业,和发展的方向等等。”说到工作,我的兴趣便上来了,因为,在每一个漫长孤独的单身狗的日子里,工作是我最好的伴侣。再加上王晓苗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我只能扮一回“人生导师”的角色。
王晓苗像个话匣子一样,吧啦吧啦地开始口水式吐槽。
“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面试五分钟之后,主管问我,能不能接受上门发传单的工作,谁要做!”
“又去了一家国企,六个老头子坐在对面,面试的过程中居然在玩手机!”
“每周单休,居然只有两三千的工资!”
越往下说,王晓苗越气急败坏。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废了。”王晓苗盯着大笑的我,像圆鼓鼓的气球突然被扎了一针,啪的一下全泄了。
“生活是公平的,有些罪你以前没受,以后也要经历。就像欠的债总要还,道理是一样的。”我吹干了瓶子里剩下的液体,然后给王晓苗讲了一个故事。
2
小强是我高中同学,是个女生,小强是我给她起的外号,因为她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坚强,坚韧,坚定。
小强的家境贫寒,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是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农村妇女。让母亲早点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是小强的最大的梦想和追求。当年年少无知的我,曾经笑话她,“梦想应该是自己的。”
直到高考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无知和自私。
高考后的第二天,宿舍的小伙伴一起组织了一场散场聚会,小强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便是聚会,她也不怎么说话,像个观众一样看着我们尽兴,好像欣赏别人的快乐也是一种乐趣。宿舍里我跟小强的关系最要好,大家都散去之后,小强却突然意犹未尽,拉着我一起去田径场再走走。
六月份的晚风,吹得人滋生出一点醉意。
“其实,我也很怕。”一向自信的小强,突然流露出了担心。又或许,平日里的自信和从容,只是她强装出来的表象。
“为什么?”我不解。
“高考的时候,我妈带着伤下来照顾我的。她怕我考不好,更怕她自己以后没盼头。而我,怕自己让她的盼头落空。”小强把声音压的很低。
而我却听得分外清楚和明白。
所幸生活没有辜负她。九月份的时候,小强顺利地去了北京。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感觉比当事人还要开心快乐。
但北京的求学生活并不容易,因为消费水平很高。而小强很穷,每个月的生活费总是捉襟见肘。于是,她一个人兼了好几份课外的工作,包括家教、写作、勤工俭学等等。同时,为了拿到每个学期的奖学金,每天晚上都挑灯夜读。
要做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让母亲住进自己设计的房子。这是小强大学四年的不懈追求的梦想。她希望这个梦想越快实现越好,因为她害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按照梦想的方向,小强规划好自己的每一个学期。不仅拿到了高额的奖学金,同时也前后发表了几篇学术论文,被学校选为建筑设计科研项目的参与人员。
毕业后,进了研究院。而现在,小强的母亲也生活在北京。
3
有时候,“反面”教材就是最大的励志。因为,人的本能总是能看到自己优于他人的地方,然后以此作为安慰自己和引以为傲的来由。
“我做不到她那样子。”王晓苗轻叹了一声。
“没有谁,一定要活成别人的样子。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你要找到你自己的方向。如果觉得现在的起点太低,又不愿意折腾,那就继续你的贤妻良母。如果不甘心,那就一鼓作气,定下心来给自己做一份规划。”我看着丧气的王晓苗,企图将她从低谷中拉出来。
“我现在的情况,可能就是低不成高不就吧。”王晓苗若有所思。
“先定心,再定性,然后定向。”我看着认真思忖的王晓苗,故意摆出一副“老者”的姿态。
“去去去,说的轻巧。”王晓苗并不买账。
不记得最后是谁先喝倒下的。
第二天走的时候,王晓苗一边埋怨我灌醉了她,一边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要重新开始奋发图强。
也是啊,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甚至四十岁,都还是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因为,“我不想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