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花开浸染,杏花微雨,封尘之恋再续前缘。
琴声留梁,这四方宫宇回荡着袅袅的余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这悠扬的琴声,使得飞鸟也驻足在檐上。
“这曲中的幽怨真切的令人落泪,要不,皇兄为你寻个人家嫁了,免得你这怨恨如此之深啊。”一身明亮的黄色,绣着威武的金龙,双手背后,满眼含笑的男子看着若依。
“皇兄就会开我的玩笑,衣食无忧,清心寡欲的人生足矣。皇兄若执意赶我走,那我就寻个草屋,日升而作,日落而栖也不错呢!”闻来人之语,双手抬离秀琴,佯装愤怒。
“父皇最心疼你,离世时最记挂的不是江山,而是你这丫头,反复嘱咐我要好生照顾你,若你真到那茅草屋去,想我这接下来的一生也不得安生了。也只能随你一同前去了。”
九五之尊的皇上在她面前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哥哥而已。他自己也喜欢这种感觉,不用再维持装出来的威严,不用再谋划所说的每一句话,这种感觉还在哪里能感受到呢!
若依又何尝不是呢?只有在哥哥面前才能打开紧锁的眉头,发自内心的微笑。
茅草屋,这或许是一个出身高贵之人想也不敢想之事,但人生际遇谁能看的透,算的明呢!也许真的有一天她会过上那样的日子,只是陪在她身边的不是这位九五至尊之人,而是曾经的那个他。
柳若依起身,前来挽住皇上的胳膊,拉着皇上到正厅上座。
“今日皇兄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啊?近日朝中不是稍有不稳之人吗?”若依亲自为皇上斟茶。
“正是因为朝中烦心,才更要来你这里坐坐了,听那些大臣日日在耳边进言,真是烦躁。”皇上提起若依倒满的茶“还是你这里的茶最清凉。”
“我这的茶也都是你赏的,和你养心殿的茶能有什么区别。净会用恭维之言到我这里讨茶。”若依白了他一眼。
“就是你这里的最好。或这茶味不在茶叶,而在冲泡的人。若是缺茶,你知会,我自会遣人送来。只是我定要在这里喝。”皇上开始高傲的乞求。
若依笑了,父皇离世,最爱她的人就是皇兄了,他若不是怕她孤独,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来看她,听她弹琴,陪她品茶。“是,是,皇兄想喝多少,若依这里都有,只要皇兄肯移步来我这僻远之地就好。”
“我心向你,自然不会嫌远。若不是皇祖母固守礼教,未出嫁的皇族之女所居远离中庭,我也不会让你住在这个地方。”
“我倒是觉的这个地方挺好的,清净。”若依品了品手中的茶。
“皇兄一月前所纳的妃子中,就没有能体察圣意的吗?”说罢,转身吩咐玲儿上些其他的茶点。
“别提了,愚笨的啊,甚至不会看脸色,聪明的吧,又有点太精明,相处的太累了。就没有一个能像我妹妹一样通情达理的吗?”
“皇兄啊!若他日需要妹妹恭维你,妹妹定不辱使命。”
两人开怀大笑,这么愉悦的时刻就应该被永远烙印在记忆里,天知道又有多少这种时刻呢?
“皇上,林将军之子林疏离求见。已候在养心殿了”声音来源于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却将一个名字重重地打在柳若依的心上。
皇上起身,“恐有要事,若依,皇兄他日再来看你。”见若依点头,皇上满意的离去。
若依行送别礼起身。林疏离,林疏离?六年前的那个男孩,如今已可以独自进宫面见圣上了吗?是啊!他们都长大了,都已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了,那时假装出的成熟懂事,如今已经变成习惯,成为品格了。
她还清晰的记得他看她的眼神,仿佛熟实已久,想要向她求证,而她恐惧那种真切的眼神,不想有过多的交会,那会乱了她的心。
“林爱卿何时前来,等候多时了吧?快快请起”柳承堃甩手,将衣袂甩向身后,坐在龙椅上。少年单薄的体魄被架在龙袍之内,也将这人生架在了龙椅之上。
“微臣也是刚刚进宫,因为形势紧急,劳公公速去通报。”林疏离顿了顿“圣上命微臣暗查之事已水落石出,圣上打算何时动手?”
“溃疡烂到一定程度,才好连根拔除。暂且先放他一放。”
“圣上英明。”他从未想过皇上会手下留情,但却没想到皇上会以这种方式斩草除根。伴君如伴虎,他开始懂得父亲挂在嘴边的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先退下吧!这件事的原委我知道了,时候到了我会再安排的。”决定一个家族生死的话却能说的如此波澜不惊,仿佛那即将覆灭的不是人命,而是浮尘而已。
他走出大殿,这阳光如此刺眼,和圣上眼中的黑暗恰恰相反。
她躲在宫墙拐角处,看见了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对,是男子,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他早已褪去了稚嫩,变得英俊挺拔,还是一袭黑衣,迎风飘扬的发,斜飞的剑眉,一双蕴藏着锐气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气势。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出来玩怎么不带我啊!”柳若可顺着若依的目光望去,见到了那个记忆里的熟悉身影。
还没等若依回答,若可已经像离弦的剑一样冲了出去。“林哥哥!林哥哥!”一声一声的呼喊着那个男子。
若依伸出的想要抓住若可的手僵硬在风中,因为那个男子寻声望过来的双眸愣愣地盯着她,还是当年的那种眼神,仿佛等待了千年,终于见到了一般惊喜和不舍。
他遥望,她静待,只一瞬,仿佛一生,仿佛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