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

      今天是六月一日,三年前的今天,林玮中告诉我,三年之后不论何种情形,我们结婚。

      三年时间里,我努力把一头短发蓄长,发梢早已越过肩胛骨,足以挽成头纱下面那个圆熟的髻。中和路上的婚纱店我路过了无数次,比量着橱窗里样式减了体重,清瘦到腰身盈盈一握。

      可是,这一天,林玮中并没有回来。

      三年前他送我的戒指此刻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小朵,给我三年时间,我会努力工作赚钱,给你一个家。三年后的今天,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娶你”。

      他去了西藏,单位有项目在那儿。因为工作环境差,单位允诺驻地满三年,可以分配70平方米公寓的十年使用权。他计划着与我在这公寓里结婚,“小朵,三年之后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家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住在那儿,十年时间足够我努力工作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了。小朵,你信我,好不好”?

      我当然是信他的,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孩子了。

      可是,他还是失约了。

      我向幼儿园请了一天假,说和男友有约。对班老师来交接工作的时候异常热忱地对我说:“全勤生也舍得缺勤啦”?我笑着低下头,不敢回应。

      论家世,林玮中其实是不用这么拼命的。他的家庭环境堪称优良,父亲经商,母亲从医,唯一的姐姐业已完成学业在银行工作。他之所以驻藏援建,都是因为我。他的家人强力反对我们在一起,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在经济上对他进行了全面的限制。我们想要结婚,一砖一瓦都要由自己努力挣得。

      其实我有工作,幼师毕业后我在一家幼儿园教小朋友,薪资虽然微薄,生存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他的家人介意的,是我的家庭环境。父亲早已过世,母亲是钟表店出纳,因为店里经营不善的缘故,一早退了休,终日在家替人做手工绢花,赚得零星家用。母亲辛劳都是为我,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幼年时期做了手术,但胸口长长的伤疤以及逊于常人的体质注定会伴随我终生。

      玮中的妈妈是医生,单凭这一条就拒绝接纳我成为家人。我理解她,谁不想子女的人生幸福圆满呢?

      可是,我爱玮中,他也爱我,我们拆不开打不散。他决定去援建的时候我曾和他的家人一样极力反对,可他态度坚决,没有回环的余地。

      行李打包完毕那一日,他接了刚刚下班的我去首饰店,挑了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郑重其事地替我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小朵,等我,我爱你。”

      可是,归期已至,他却没有回来。

    事实上,我们失联已久了。他的电话从半年前就一直关机,这半年里他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一次。我开始整夜失眠,不费吹灰之力就瘦到脱相。三年之约,他是反悔了吗?

    妈妈不忍心看我这样下去,“朵儿啊,你们没缘分啊,你就放下他吧”……

      我放不下,今天是三年约满的那一天,我等他。

      林玮中,你是不是真的说话不算数,不打算娶我了?我攒够了买那套婚纱的钱,可以嫁你了。

      林玮中,那戒指你还要吗?你不来,我怎样还你呢?

      林玮中,天都快黑了,我怕黑你都忘了吗?

      林玮中,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不嫁你了。

      林玮中,做不到为什么骗我啊?为什么啊?

      眼泪滚烫,额角清凉。一方石碑抵住我的额头,也撑住我的心神。石碑下睡着我的他,甜梦悠长,不复醒来。半年了,我一个人安静地添置了婚纱,写好了烫金的合婚贴,还替你买了一枚婚戒。你知道吗,今天我去了机场,幻想着一切都是假象,幻想着你突然出现叫我的名字……

      林玮中,三年期满了,你答应我的,我们结婚吧。

      无人作答,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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