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自由的人,是那些能够让自己按照自己想法行动的人

田野

一、天性

我们每个人都拥有或者有过美好的梦想、成为更好自己的渴望、那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于是我们开始计划,着手实施,但往往都是一个奋进的开头和一个莫名其妙漠然的收场。

所谓的“虎头蛇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不断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直播和重播。人们开始见怪不怪,不断被“懒惰”、“漫无目的”、“浑浑噩噩”之类的击倒、溃散,接着麻木、无所谓、就这样了、认命了、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然后就印证了那句“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原创,却渐渐把自己活成了盗版”。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独立的思想、生命和灵魂,原本这些是那样的鲜活、绚烂和独一无二,可是很多人在这个世界待久了,灵魂越来越虚无,生命越来越暗淡,思想越来越空乏。我们好像在被什么影响着,在被什么操控着。

操控我们的是我们人类所共有的,大自然赋予的,一代代不断传承的最原始的人性。

我想到了天主教教义中有“七宗罪”,它们是贪婪、色欲、暴食(饕餮)、嫉妒、懒惰、傲慢和易怒。这些“罪”一辈子跟随着我们,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我想与其说它们是“罪”,不如说是“天性”,是大自然赋予的天性,是人类进化的结果,是这些天性让人类在残酷的自然界中得以生存,成为万物之王,同时推动着人类不断前进,走向越来越好的明天。

我们因这些天性而有了现在,但同时又被这些天性操控着。它们对于整个人类的群体进化发展可能是利大于弊的,但对于单个有思想的生命却是一种牢笼式的束缚,它们被深深刻在了我们的基因里,不断影响操控我们的行为,让我们永远也无法摆脱这类最原始的动物性的本能。

二、控制

在这里我仅挑出“懒惰”来进行分析,看它是如何来控制我们的。

在工作与不工作之间,大部分人会选择不工作;在劳累与轻松之间大部分人会选择轻松;在舒适区和不舒适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舒适区……

你以为是你自己在做选择,其实很多时候是你的天性在操控你选择,让你不由自主地服从安排,其中的一条就是“懒惰”。

明明知道有很多重要工作等着去完成,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做的事情都与工作无关,不停刷手机,让注意力在眼花缭乱的信息世界里分散和游荡;看小说电影,让自己在别人的故事里快乐与悲伤;疯狂地玩游戏,明知玩物丧志的道理,可就是根本停不下来;或者干脆就是发呆,做做白日梦,意淫出虚幻的美好……

想做很多事情,想学很多技能,想看很多书,想成为更好的自己,然后就是一直想……好一些的,可能报名去参加了培训班,买了一堆书回来,可坚持了没多久,培训班没兴趣了,书翻了几页就扔到一边了,实施的计划也不了了之了,然后接着想,想想而已。

幻想是美好的,只需动动脑子,自己就能在编织的世界里成为主角、上帝、万能者,你能瞬间成为厉害的角色,过上理想的生活,取得巨大的成就。然后呢?然后你还得回到现实。

是啊,回到现实就没那么容易了。想象着学会一项技能只需零点几秒,可在现实中要学会一项技能并擅长,就不是朝夕之事了;想象着看完一堆书然后成为厉害角色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可现实中能够沉下心来阅读,不受周围五彩缤纷的干扰已非易事,若要在把书里的内容吸收转化为看得见的财富就更难了。

所以,很多人,也就是想想罢了,真正去做太累了。他们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要去做,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实施,就是所谓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究其根源就是基因里的“懒惰”,我们在不知不觉里受它的控制和影响。

你还以为自己躺在那里漫无目的地玩手机、杀时间是不受束缚、为所欲为,真相却是你已经成为天性的奴隶,被它牢牢地囚禁在人生有限的空间里,你的梦想被消磨,你人生的可能性也因此越来越渺小。更加残酷的是,很多人已经发现是“懒惰”的原因,想要通过制度、清单、习惯、意志力等等来控制它,却往往以失败而告终。

这个世上只有少部分人突破了这样的牢笼,进入了全新的世界,他们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断延展生命的广度和深度,这些人才是真正自由的人。

三、化解

在此介绍一个方法,叫做“正念自控法”。这不是我发明的,我是从万维钢的“精英日课”里看到的。而万维钢的观点则来自进化心理学学者和科学作家罗伯特·赖特(Robert Wright)的书《为什么佛学是真的》。

以下摘要精英日课里的部分内容:

(一)感情与理智

1、人脑“模块说”。我们的大脑随时被各个模块接管,谁的声音更大谁就做主 —— 而每个模块,都是感情模块。决策,其实是感情和感情的竞争。
2、理性的作用是给感情提供信息和辅助。
举一个例子。一个人特别喜欢吃巧克力,但他也知道巧克力含糖高,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那么当他纠结于要不要吃一块巧克力的时候,难道说“不吃”就是理性的,“吃”就是感情的吗?其实两个声音都是感情的。
一个感情是想吃巧克力。它为了说服其他感情,会列举各种“理性”的理由 —— 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工作吗?吃巧克力可以让你的精力更充沛。
但是不吃巧克力,也是一种感情,这个感情是想获得健康和长寿。这个感情也会列举“理性”理由,说巧克力吃多了身体会变胖。
也就是说,每一个感情模块都在使用理性来帮自己说话。 理性,只不过是感情的武器。
3、每个模块的工作方式,都是感情。并没有哪个模块比哪个模块更理性 —— 各个模块都可以调用理性。我们的意识以为自己在做理性分析,其实意识只不过是在倾听各个模块用理性来为自己找理由而已。
4、我们的所有决策,都是从感情开始,以感情结束。理性只不过是感情的工具,感情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二)关于自控

1、所谓“自控”就是能管住自己去做“该做的事儿”,而不被短期的诱惑所吸引。
2、传统的自控理论已经过时。传统上说“自控”、“意志力”,都是用“理性”战胜“感情” —— 感情上我很想吃甜食,但是理性告诉我吃甜食对身体有害,所以我拒绝甜食。一个著名的比方就是“象与骑象人”。人的感情就好比是一头大象,而人的理性就像是驾驭大象的骑手。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骑象人控制大象。还有一个常见的说法,说人的自控力就像肌肉一样,你越锻炼它,它就会变得越强。
3、“模块说”则提出了另一种自控的理论。我们大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各个模块的感情力量强弱对比的结果。想要管住自己不吃巧克力,你就应该希望“不吃巧克力”这个模块的力量变强。自控的关键就不是调动理性,而是调配感情。
4、而模块变强的机制则是“满足感”。比如说这次“吃巧克力模块”战胜了别的模块,成功地让你吃到了巧克力,你马上就能获得一个快乐的满足感,那么下一次争论的时候,“吃巧克力模块”的力量就会更强,别的模块就更争不过它。
5、快乐的感觉,正是自然选择最喜欢的激励手段。而这是一个正反馈循环。在争论中取胜 —> 获得快乐奖励 —> 自身力量更强 —> 下次争论更容易取胜。这就是为什么短期冲动总是难以克服,一次次的满足只会让它一次比一次强,你最后必须加大剂量才能让它满足,就好像吸毒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要吸引一个人去赌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让他赢,一次次的赢牌给他带来的刺激越来越大,他就很容易陷进去,难以自拔。
6、最好的自控方法应该是打断正反馈,不让相关模块获得即时奖励和满足感。这正是佛学的自控法。

(三)正念自控法

1、具体步骤。
这个方法是耶鲁大学医学院的贾德森·布鲁尔(Judson Brewer)在研究中亲测有效的办法。布鲁尔找了一些烟民来做戒烟实验,他教给烟民们的方法,其实就是咱们说的“正念冥想”。
布鲁尔的方法分四步,缩写为RAIN ——
识别感情(Recognize the feeling)。当你想抽烟的时候,你要意识到,想吸烟是一个感情。
接受这个感情(Accept the feeling)。不要把这个感情推开,不要对抗,要承认自己想吸烟,而且承认这是一个合理的感情。
观摩研究这个感情(Investigate the feeling)。从旁观者的角度,分析这个感情,它的力量有多强?是我身体的哪个部分有吸烟的需求?这个感情有“颜色”吗?是什么“材质”的?当你从各个角度去分析它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个感情不再是你的一部分了。你越分析它,它就离你越远。
分离(Non-attachment)。你和这个感情就分开了,这时候你已经不想吸烟了。
冥想的时候,我们练习任凭各种情感在眼前过但是不参与,练的就是这个功夫。
2、其实我们面临的很多问题都是自控问题。比如你工作的时候爱走神,总想去看看手机,那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你先承认自己想看手机,然后闭上眼睛想想自己为什么想看手机,分析分析“看手机”这个感情到底是个什么性质……你可能就不想看手机了,然后你就可以回过头来继续工作。
3、意志力方法是“对抗”,正念方法是“化解”。


正念自控法,是一种冥想,是李笑来所谓的“调用元认知”,类似于“观照”,就像是“跳出自己看自己”。我觉得这是我目前所接触的最适合突破天性控制的一种方法。

我之所以大段引用,是因为这里面包含了很多新的观念思想,只有详细地阐述才能深刻理解认同,并指导实践。

四、融合

我们是做自己身体和灵魂的主人还是做天性的奴隶,是被无形的牢笼囚禁还是打破禁锢实现自由,取决于我们如何处理与天性之间的关系。

传统的方法是用意志力去“压制”和“对抗”,但常常是只能暂时的压制住,稍一松懈可能会迎来更强烈的反扑。而正念自控法强调的是“接受”和“化解”。

我们要认识到,那些天性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注定无法分割,否定它们就是在否定我们自己,讨厌他们也是在讨厌我们自己。它们并不是洪水猛兽,人类百万年的自然选择进化后,仍然保留它们,肯定有其意义和道理。

既然分不开,那就试着去理解和接纳,用科学恰当的方法去思考分析它们,找到它们的正面价值加以引导,将负面的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

如此,贪婪可以代表实现目标的强烈渴望;色欲可以帮助孕育新的生命;暴食(饕餮)可以为身体补充生长的能量;嫉妒可以成为不甘平庸、积极进取的动力;懒惰可以引导人们去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傲慢可以是自信;易怒也可以是不屈不饶的斗志和精神。

我们并不应该将它们简单划归为罪恶,我们受它们的操控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它们属于我们,是我们的一部分,接纳它们就是在接纳我们自己,理解它们也是在理解我们自己。

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我们每个人实现真正自由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与我们的天性融合的过程。这一定不简单,但请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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