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境之南
链接放这里:见字如面
尊敬的萧红女士:
展信盼安,见字如面。
现在是一九四一年的十一月二十八日,时间是下午二时三十分,我在国立中学的三年级教室,给您写下这样一封信。
现在学校的人少了许多,五月份主席发表了《改造我们的学习》,同学们大都响应号召,出去游行、劳动或是密切关注抗日活动,形势不容乐观。
我的好朋友今天下午也回家去了,我一个人走过那悠长的校园,穿过湖畔和垂柳,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好久没有看到您的书写,十分想念,知道您最近病重,更是挂念,不由得责备自己,您卧病在床,又怎么能盼望您尽快拾笔。
那您且好好休息,我把这封不算太长的信写给您,希望您一切都好。
我是浩瀚星空中的一粒辰星,只是这份微弱的光也曾想要照射在您身旁。医院里的灯已经灭了吧,您可能已经睡下,又可能被病痛折磨的难受。
我是多么的希望您一切都好,可是眼下局势动荡,形势严峻,您又谢绝了一切来访,这让我好不着急。
您刚发表的《呼兰河传》我已读过许多遍,对您亲爱的外祖父去世深感抱歉,痛惜的同时一再恳请您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一个人只有闲暇或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才会对过往有十分的留恋,不知道您是否还在怀念过去,那段您童年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春天后院里枝叶吐新芽,您跑的轻快欢欣。夏天的风已是灼热,您总是想要寻的一片阴凉。秋日泛黄的秋叶落在地上,那是属于您的黄金时代。冬日暖阳或是白雪皑皑,厚重的压在山的脊梁上。
春花秋月、白露为霜。逗的蛐蛐儿,跑的肆无忌惮,已是幼时孩童的天下,也是那不可追回的生命中最好的时光。
我时常佩服您的勇气,同是女儿身,我对现下中国的许多形式敢怒不敢言,您却逃离了包办婚姻,一路颠沛,你在青岛居住的那些日子,我十分想念,想去找您与你一诉衷肠,只是您行程未定,又是匆匆别离,我未能与您相见,十分惋惜。
后来的日子,我去过了青岛,特意走了许多路,来到当时您居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再来居住,不过修砌的很是让人欢喜。
周遭仍是绿意盎然,还是那间屋子,可是对我来说,代表的意义却十分深远,那日我央求同行的人陪我去看,结果真的让我十分满意。
想必现在您躺在床上也会无比怀念那段时光,您颠沛流离的够多了,我们虽素不相识,可是我却是如此希望您能是我的家人、朋友。
这样我可以给您庇护,在您生病时给您照顾,我知道您固执而脆弱,想要温暖,那我可以坚定的告诉您,我的家人都很善良,他们一定会接纳您。
我是十分羡慕您同萧军先生的感情的,只是那日听到同学们说起,您同萧军同志已经彻底决裂,这让我难过许久。
一路走来,身边爱您的人一直都有,一直留下的却是很少,我一直相信萧军先生会照顾好您,毕竟你们在我看来是如此登对。
我真的很心痛听到这样的消息,想必您为此也忍受了许多吧。我时常在想您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子,会在我们同学中间引起这样的轰动。
我的同学们,无论男同志还是女同志,他们看的您的作品都是争相传阅,抄写,背诵,慷慨激昂,或是满心怒火。
渐渐的,我发现我们谈论您就像在谈论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像是一个久未见面的亲人。
冬日马上就要来临,听说您可以下床走走,我知道现在条件太过艰苦,您的身体就快要吃不消了,不过我却可以想象一个场景:您会穿着已经无法抵御寒冬的棉服,伏在桌子前面,那张桌子临近窗户,这样可以让光照进来,您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倾,不一会儿,剧烈的咳嗽让人难受,您不得不一手掩着口鼻,一手在那发黄的本子上书写……
您执笔的姿势十分认真,写的也是一笔一划,外祖父给您读的那些书已让您终身受益,而您自己对文字的喜爱又是如果深重,我喜欢读您的文章,因为那不仅是一笔一划的文字,更是您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如此挂念您的身体,总是想着您好好将养,可是我又有什么权利剥夺您仅剩的快乐。
我看着您同萧军同志越走越远,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您同端木良的婚姻又是如此短暂,真的让人怜惜,可是我又知道,您是不需要怜惜的。
您不算年长的年龄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两次丧子之痛让您与做母亲的机会失之交臂,想必您也是难过的吧。
我和同学们都在学校里,不过学习的时间很少,很短。我唯一所剩的爱好只有读书。
写字可以让您忘记暂时的病痛,读书可以让我短暂的忘记天下的不太平。
《生死场》《孤独的生活》《沙粒》《马伯乐》您的这些作品已经写了许久,在同学中流传很广,我们都读的开心。
您写或不写都好,只要把身子将养好了,我们就觉得高兴。
只希望有生之年可以与你相见,这样我便可以与您交流,沟通,与您探讨学校的生活,十分奢望。
原本不想写许多的,只是提笔却很难收住,怕你生病不能坐太久,不得不忍痛停笔了。
天气转冷,万物薄凉。您且照顾好自己,诸多叮咛,一言难尽。
同学都陆续来了,我要出去集合。只能到这里了。
敬祝早日康复。
国立中学三年级学生:国境之南
于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晚六时三十五分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