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梦之前看过一部电影,说外国人可以到教堂向神父忏悔,隔着帘子,也不必面对面,谁都看不见谁,神父奉行神的旨意将会替你保守秘密。
阿梦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也能找到一处可以倾诉的的地方,类似于《花样年华》里梁朝伟藏秘密的树洞。
说些什么呢?
我,一个马上奔三,至今还没有结婚的女人。
我的全部从一颗精子和一颗卵子结合开始。
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小村落,民风纯补,一个村子的人基本属一个姓,往上数三辈都是一家人。
虽然是农村,但我很感谢父母没有那种“女孩子上什么学,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种腐朽的落后观念。所以,从初中到大学传说中最美好的年纪,我都在干一件事:花家里的钱,读书。
其实,我挺努力的,但成绩很一般。但没什么读书天赋的我,还是考上了一个名气大于内涵的学校,也算不错。
因为中学一直寄宿,放假回家在村边碰见一位看着我长大的老人,她第一句话永远是:是小梦吧,长这么大了都,在外地上学上的,都认不出来你了。
除了礼貌性的打声招呼,我知道我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放学后跑到这位长辈家里,因为得到一块糖而开心不已。我的中学生活除了理数外政史地,哪还有心情回想童年时候的糖果什么味道。
特别是在南方上的大学就更不经常回家。回去一趟发现村口的庙翻了新,村中心小学的后边新建了一栋居民楼房,街边跑过的小孩子是谁家的娃,我都要怀疑自己回了假村。我曾爬的枣树哪去了?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哪去了?
大学四年过得又快又慢,拍毕业照那天,唯一想的就是以后可能再吃不上学校后街的梭边烤鱼了。
我是宿舍最后一个走掉的人,走的时候跟电影里的主角似的,演的特别煽情,回头,转身,环视一下又乱又脏的宿舍,对着空房间的尘埃眼泛泪花,恋恋不舍,一个人默默的说了句:再见了。
拎着行李滚回了家后,闲坐几日终于意识到:啊?这就结束了,我不用再回学校了?可啥都没学呢?科都没挂一次,恋爱也没有谈一场,说好的毕业分手呢?
千里迢迢带回来两箱子书没地方搁,村里收破烂的问:卖吗?三毛钱一斤。盯着穿越了大半个中国带回来的书,我切身领会到那个笑话的真谛:上学的意义就是我拿一麻布袋的钱,换了一麻布袋的书。
从东屋到西屋,从卧室到厕所,连客厅的电视也被小侄子霸占,没有一处是久留之地。大学毕业后猛然发现我除了宅家里,一无是处。没人喊我上课,没人需要我给她带饭,没人约我逛街聊校园八卦。
同龄人大部分已经结婚生子,剩下一部分正准备结婚生子。大家已是大人模样,相夫教子,安稳过日子。我呢,还当自己是个孩子,留着学生头,背着双肩包,穿着运动休闲裤,以至于毕业两年村子里的长辈,还在问:在哪上学呢?
我甚至有一点得意:这说明啥,说明我看起来年龄小!女生嘛!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
老爹想投门花钱把我安置到报社,我一想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正儿八经大学本科毕业生,来报社当临时工,一个月三五百块薪资,凭什么!当个自由职业者也比这有尊严!
但,不是谁都有本钱当自由职业者。自由职业者说白了就是无业游民、啃老、我堂堂正牌大学毕业生,怎么好意思赖在家里,赖着父母二老!
更为现实的一点是,即使父母不说,七大姑八大姨邻居大婶单位的已婚同事都会对你“什么时候结婚”“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嫁得好”轮番地狂轰乱炸。
只要在家一天,我就随时有可能被环境打败然后开始相亲结婚生娃养娃再生娃养娃,难道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当然不是!
于是,我毅然拒绝,一个人背着一个双肩包北上来到了首都人民的怀抱。
显然,北京人民不需要一个不会吹牛逼,不会见机行事,又不会熬夜敲代码,只发表过几篇文章的小牛犊。但没什么别的想法的我,还是留了下来。
独自在外工作有点崩溃的时候,就背背“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工作即将三年,我没跟家里要过一毛。看,自食其力没那么难。
在大城市工作对人生有进步影响吗?当然。你看,我不剪学生头了,我开始关注化妆,我开始脱掉肥胖的休闲裤穿裙子。城市里的女生好漂亮啊,城市的女生好会打扮。
我唯一的装饰就是脸上老滑落的近视镜。
小时候家里大人忙没人管,所以养成了所有看书的坏习惯。尤其是喜欢在太阳底下看书,喜欢趴着看书,喜欢点着蜡烛看书,喜欢躺被窝晃着手电筒看书。
于是,我的眼睛从小学近视一直到现在,摘了眼镜就是睁眼瞎。更让人懊恼的是,我五官中只有眼睛被大家夸赞过漂亮。但是因为我脸小,戴着个眼镜还老爱往下滑溜,看东西时栽着头隔着镜片宛如智障人士。后来大家只能夸赞:你眉毛真好看。
当年听“五官争功”的相声,我就觉得耳朵真可怜,我因为耳根子软带不了口罩,又因为架着近视镜带不了墨镜,戴上帽子就会压到近视镜。没办法,阳光再刺眼,也要勇敢前行。
有时候真羡慕大街上戴帽子、口罩和墨镜的时尚男女,看谁都像大明星,帅堂堂。如果你看到我木楞、蒙登、两眼无神,都是近视害得,归根到底都是看书害的。
解决时尚问题也没那么难,有人说化妆就好了。
化妆是个好东西,可是,我直到现在也不会化妆,这真不是我手残,你要知道我四肢健全,还有正常女生都是爱美的。这又要说到读书的事了。
大学时候室友纷纷开始学化妆,我坚持不化妆完全是因为读了毕淑敏的《素面朝天》。
毕淑敏老师说了“每一棵树、每一叶草、每一朵花,都不化妆,面对骄阳、面对暴雨、面对风雪,它们都本色而自然。它们会衰老和凋零,但衰老和凋零也是一种真实。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为何要将自己隐藏在脂粉和油彩的后面?”我要把毕淑敏老师的《素面朝天》当做行为规范。
蒋方舟在电视上说自己是小时候受母亲压迫,没有办法好好审视女性的美,导致现在才开始学化妆看时尚杂志。我完全没有,几年前我姐就常跟我说:你现在正是美的年龄,买几套好看的衣服,学学化妆,打扮打扮。我当时想的是:切,庸俗。
现在我姐不讲了,我反倒开始有点想学化妆和穿衣打扮了,女生总该有点女生的样子。如果当时没读那些书,我肯定早就会学化妆了,化得比谁都好。当然,我还是很喜欢毕淑敏老师,她的长篇小说真的很棒。
如果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我想说:没有早恋。导致我现在还要被贴上一个“剩女”的标签。
“你怎么没在学校找一个?”。
课本没写我要在学校赶紧找一个啊。
课堂也没教我怎么成功撩妹撩汉啊。
工作假期回家,遇见小时候的玩伴带着孩子回娘家,莫名尴尬。我在尴尬什么?我就是尴尬。
父母白天出门忙事,哥哥姐姐们有各自的家,我成了留守中青年,无人可找,无人来找。突然感觉在这个小村子,竟然有点无法容身。
读书,不会教我什么时候该找个对象,什么时候该结婚。
以前我不算账,现在粗略一算,工作三年终于赚够了大学四年花掉的钱。用周杰伦的歌词说就是:不知道该笑不笑。
我工作的地方总能看到早上遛狗的年轻人,下班总能看到街上奔跑的豪车,老板动不动上亿项目。
同事是个北京人,家里有两套房,一套出租,一套居住。
我跟室友合租一个主卧,房子是几十年的老房子,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没有洗衣机,
另一个同事也是个北京人,下班回家,假期出国。
我下班回到家里要做饭填饱肚子,放假看一场电影都要先看票价。
《东京女子图鉴》说:“青蛙是不能去舞会的,青蛙就跟青蛙一起在田里面呱呱叫就好了。”
是这样子吗?
上了这么多年学,我有变得更好吗?
读了这么多年书,我能不被这个世界改变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