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路遥远,可以步行,凭意志可以到达;隔水相望,不假舟楫,只能望洋兴叹。
从城澳到七星村必须渡轮。
渡轮有渡轮的好处。半躺船头,迎风一路移行换景,突,突,突的柴油机声中甚是惬意。山水相宜,波光粼粼的海面鱼排连片,停驻的彩色驳船,飞驰的银样快艇,生动地一桢桢舒展开去。
七星村是个浪漫的名字,给人夜空中独自明净的想象。村貌却不容乐观,到处杂乱,有点脏。可村里人是幸运的,屋宇的间隙,房门的对面,随便一框都是美妙大气的海韵风景。谈及山上的风光,他们略微迟疑,摇摇头说,就几块石头罢了。
呵呵!
怀念七星村,怀念它山顶上一望的万千气象,怀念那一层层由近及远逐渐推开的斑斓色彩。其实我来过,许多年以前!
怀着急切的心情出发了。
七星村本身是慷慨的,即便是单调的盘山路上,一路绿茵不说,偶尔来一株身材姣好的娉婷小草,一壁扑翅而来的灼然秀色——路边一棵树顽强地从石头罅隙里钻出来,雄雄然昭示着勇敢者的生命力量。
水泥路一直把我们导引向登山阶级:
不送了,朋友,自个儿慢慢玩吧。
于是回眸的瞬间我们惊呆了。
近处苍翠,次远黛,更远浅灰入空濛。水上停船如画,这一侧云卷丰厚,阳光掩映,静而干干净净,是水墨最揪心的一笔。整颗心仿佛要叫她给呼出来,那忘情的感觉,真棒:祥和的轻音,顺溜的滑行,细若游丝的变化……相机永远拍不出其中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光影实在难得,深知稍纵即逝,此刻只管尽情享受,痴痴地流连。
这是七星村尽情表现的柔美一面。
而当色泽壮美的万仞巨石联排矗立,更兼湛蓝的天空飘动着云朵,传说中的雄鹰在顶上盘旋,亮堂堂的明光照耀着大地。壮哉,我的造物,神奇啊,同一座山的向背竟然呈现两种天气。何其幸运,一时之间,自然的巨匠为我们展现两种风格迥异的巨画。山,因为蓝天高远而更显挺拔;水,因为浓云阴翳而愈发温柔。
我原本只是属意山巅的一览美色,不料却意外收获两幅天工的壮锦。
一路鸣泉相伴。那种大部分时间里你听得见叮咚乐声,却不见流水的情状也很有特色,像高档小区里埋在地下的扩音器播出一路缭绕的乐章:或急或缓,或高或低,或粗或细——妙就妙在水韵清音唯一声响的纯洁干净,好像从灵魂的顶上溅溅流下,接连冲刷,不停冲刷,仿佛要摩挲出久在河床的石子的别样柔和与光泽。
一路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神秘洞穴;享受穿越岩石罅隙的快哉风色;渴饮招人喜爱的石壁间汩汩流淌的天然矿泉;攀登只容一人欠身前行的朝天阶梯。云与太阳构建的奇幻光影就在我们的头顶因时因地殷勤变化。我们终于到达久违了的山巅。
然而这一次却失望了。
视野没有问题,依然无遮无拦。缺了。缺了什么?左顾右盼,很难确切说出心中的遗憾。是光影不似当年的模样?是颜容不对?是彩色的变化没有了那时的力度?!一时间怅然若失——或许虽时过境未迁,但季节迥异,阴晴雾雨,点点差异都会使画风转变了吧。
有缘的人们,当你有幸领略了心目中的绝妙美好,在稍纵即逝的时光里请好好珍惜。
我心如此,而初次上山的同行朋友却早已哇哇叫着,沉浸在大美的快乐中了。
把握心中的美好,尽情享受,重来只怕感觉不再。人生大抵如此。而下一次要重见上山时的神来之笔怕也难得。果然,下山的时候时近黄昏,壁立千尺虽然依然很有气势,但失了透亮湛蓝的天和那时刚好路过的形态俏丽的云,失了似颜真卿书法般的弄风苍鹰,视觉效果早已是百倍地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