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走进那家鞋店,悠悠地绕了几趟,最后站定在那双高跟鞋前,高跟鞋上闪烁的粼光刺痛了安乐的眼睛。这双鞋可真漂亮,配衫袔正适合呢。安乐努力笑笑,想象着衫柯穿上鞋子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嘴里不休地问他,怎么样安乐,好看吗?闭上眼,深呼吸。
安乐看都没看标价直接付了钱,好像早已看穿了那串数字一样。交钱时,安乐瞥见外面已经下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骚动。
安乐走出门外顿住,望着飘飘洒洒的雨滴发呆。他没有带伞,他也知道会下雨。倾泻如注的大雨,想要冲刷干净路旁的层层灰土。飞过一辆辆喇叭阵阵的汽车,安乐呼吸愈加紧凑。
昨天的雨一直蒙蒙地下着,有意无意的落在没有被行人雨伞遮挡的地方。安乐和衫袔在那家鞋店因为那双鞋子争吵,衫袔觉得好看闹着要买下,他看看价格,笑着劝她。衫柯最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赌气的走出门外。
安乐记得那天衫袔的天蓝伞在空中旋转了很久,仿佛他们一生的时光在此刻定格,汇成一个尽头。雨水磅礴,纷纷扬扬的下落,打湿伞下单薄的身子,混入一滩血泊拼命地冲刷红色,慌张地掩盖着不知是谁犯的错。
尖叫、鸣笛、喧哗融入雨声,滴答滴答。
安乐听见衫袔在喊叫,轻轻地,滴答滴答。
阴天的雨总下的突如其来,猛烈到窒息,来不及希望就堕入万丈深渊。安乐冲进雨中,随泛滥的回忆,随决堤的伪装,随溢出的美好,频临崩溃的边缘轰然倒塌,一切都被视线模糊不清。沙子还没进眼睛,眼泪却提前流得凶猛。
安乐站在雨中,雨水落在额前的碎发,顺着他眼角的一滴热,滑过冰冷的脸颊。衫柯曾经对他说,淋雨的时候别人看不见自己哭泣的样子。哭了吗?可是很难受啊。
安乐看见每个雨滴里都包含着他们的过往:刚大学毕业,衫柯抱着安乐说要和他一起挣钱,一起拼搏。他们都刚找到第一份工作,他和衫柯挤在三十平米的小屋里吃咸菜喝白开水庆祝,衫袔映着淡黄色的灯光哈哈大笑说以后要和他吃遍世界所有的美食,大摇大摆地逛遍每个超市。他刚拿到第一桶金,请衫柯吃了一顿自从毕业以来的第一次奢侈的火锅,衫柯喝了两瓶啤酒,醉醺醺地说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攒钱买好大好大的房子,一辈子也不吃咸菜掺开水……
安乐伸手去捞不停掉落在马路上的衫柯,却只握住一摊湿漉漉的液体,安乐对着雨水疯了地去抓太多太多来不及的衫柯。他多想拉住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无论多久,总之别离开。
安乐蹲在马路旁,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衫柯,衫柯……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