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史三《婆》
婆缠着裹脚,也就是我们说的三寸金莲。那是封建社会的见证…包括两个姑姑也是同样缠着裹脚!那是活生生的把人的脚趾骨节扭曲变形…小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稀奇或者不妥,因为婆和大姑二姑那代,那个岁数的老人都是必须遵从那样的习俗,现如今想起来,就觉得那是何等的残忍和痛苦。女人被缠住双脚,又如何能走得快走得稳呢…
爷去世的时候,婆还年轻…四个娃娃,两个姑姑和我父亲兄弟俩…负担很重!很多人劝婆改嫁,特别是婆娘家的人更是极力说服!家中已无掌门,缺了顶梁支柱!徒留四张需要养活的嘴!况且婆是年轻守寡,日后的几十年,孤儿寡母如何生存?!!!
…婆依旧没有走,纵使娘家人说破了嘴!婆依旧守着那口窑洞…守着那四个娃娃!这一守,就是几十年…
小时候的我属于憨憨傻傻的那种娃娃!山顶上有苜蓿地,我们这些娃娃们一人提一个盘笼,(其实也就是一个藤条编制.类似于篮子类的东西)在苜蓿地里滚爬玩耍摘苜蓿…间或和沟对面的张家楞上的一帮娃娃们打打嘴仗…我还记得这边坐成一排齐声喊叫:张楞是个小台湾,虬毛张了一狻狻…等到双方都喊的累了,也便消停下来开始摘苜蓿的摘苜蓿,给牛羊 割草的割草…我也就跟着稍微比我大点的娃娃们后面,愣愣的喊,愣愣的歇下…山顶的西边是个悬崖!崖的半中腰有一个很大的马蜂窝!是那种毒很大的野马蜂。大家都在崖边往下看…我也想看看去!刚走到崖头,有人扔了一块石头下去!而我刚好憨乎乎的探头朝下看去…我的娘哎!就见那些大马蜂像风一般的钻出了蜂窝,扑了上来…那些大娃娃们呼啦啦的喊着跑了!我也想赶紧跑…可是我太小跑不动,当伙伴们作鸟兽散的时候,后面儿就落下了嫩头嫩脑,跑不动的我…那些大马蜂围住我一通闷扎!我心说又不是我惹的你,干嘛欺负人!可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大马蜂,他们逮着我这憨不滴滴的楞娃,一针一针又一针的扎…疼痛包围了我…当马蜂们逐渐褪去…我的小脑袋上已经彻底成了洋芋疙瘩…我也终于哭了出来…
我躺在婆的炕上,高烧不退…持续了好多天!婆用了很多土偏方,大蒜抹头,蜂蜜拔毒.画符烧纸,祷告…婆和我的父母几乎夜不能寐.时刻关注着我的每一次翻身和气息…婆整夜整夜的坐在炕头,看着我,抚摸着我滚烫的额头!间或给我喂点热水…窑洞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一定是父亲!必是不放心半夜过来看望;他无比爱怜的手小心的搭在我的额头,我能感受到父亲眼中的心疼和忧伤…大约半个月后,我终于熬过了这场劫难!当我终于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奔跑玩耍…我似乎又看到了婆透过窗棂那关切的目光,和我母亲终于舒心的微笑…礼拜六的下午我终于可以和姐姐一起在村头的场边,继续眺望等候那每个星期六,会准时出现在河对岸小路上.前搭拿.后包裹的父亲了…当那条从山顶蜿蜒盘曲下来的小道上依稀出现了父亲熟悉的身影时,我和姐姐开始沸腾了!我们一路呼喊着爸爸…爸爸…顺着沟边的羊肠小道一路奔跑又一路上坡…朝着父亲的方向奔去…坡上依稀传来父亲慢点跑慢点跑的叮嘱声!!!!!至于说的啥,我们都听不见!只知道…那是爸爸,是爸爸的声音…
那一晚,父亲很开心!反复摸着我的头…我说:爸,好了,好了,全好了!父亲像没听见一样…还是老摸我的头…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坐在暖暖的窑洞炕上,母亲在纳鞋垫;我和姐姐一左一右坐在父亲怀里,父亲和我们玩藏手指游戏…姐姐能找出父亲藏的那根手指,可我老是就不明白父亲究竟…究竟把那根手指藏哪呢?!!!15瓦的灯泡把不到15平方的窑洞印衬的很亮堂…我觉得父亲很厉害很厉害!他竟然像放电影一样,用手指头在墙上影出了那么多兔子小鹿…的图形…
那天晚上我们睡得很晚…梦里好像父亲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还给带了一顶草帽…我和姐姐围着雪人跑.玩耍.打雪球…后来我感觉我想尿尿了…于是我走到旁边的雪地里就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然后我突然觉得身下很热很热…不好!十有八九是我尿床了…
《婆》今晚就写到这里,时候也不早了,明晚若时间允许,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