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作者 | 疆梨

大S、小S、阿雅、范晓萱，这四个有着20年友谊的“老友”终于相约上了一档真人秀节目——《我们是真正的朋友》。节目播出第一期后，就有不少网友感叹范晓萱在42岁的年纪所展现出来的少女感。抛开少女感，范晓萱在节目中所同时表现出来的内敛与释放的“双面性”，反而是她更容易令人动容的魅力所在。

生在70年代的范晓萱，能在思想相对保守的年代冲破束缚，并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带着浓烈的矛盾气质，而又个性鲜明的音乐人。从年少成名的主流偶像，到挣扎、反叛、自我摧毁、重塑……出道快30年的时间，范晓萱的歌手生涯经历了红透半边天到自我边缘化的过程，就像她《属于》这首歌的MV里“倒放人生”一样，范晓萱的特别在于她柔软与果决下的“反其道而行之”。

养成“乖乖女”

范晓萱接受音乐启蒙的80年代，是台湾乐坛开始复兴的年代。那几年，诞生过很多响彻华语乐坛的歌手，罗大佑、齐秦、周华健、李宗盛……这些在华语乐坛有着先锋性与创造性的音乐人在80年代开始崭露头角，不管是人文关怀还是政治批判，这个时期的台湾乐坛有着更多艺术性与实验性的探索。

这个先锋独立的音乐时代，仿佛在冥冥之中会为范晓萱注入更多的反叛精神。但其实，幼时的范晓萱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

“乖到已经over了”范晓萱这样评价童年的自己。范晓萱回忆中，自己的童年异常的乖巧懂事，外婆让看电视等着大人回家，范晓萱就会坐在电视机前寸步不离，甚至连厕所也不会去上，一直乖乖坐着等大人回家，还因此弄得外婆哭笑不得。

幼年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养成了范晓萱内里的乖巧懂事，而这个“乖”她到现在依然接受得甘之如饴。

另一方面，因为母亲是驻唱歌手的缘故，范晓萱很早就开始接触起了音乐，3岁学钢琴，9岁学长笛，进合唱班，进艺术院校……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的熏陶和与生俱来的乐感，范晓萱毫无疑问走上了音乐这条道。

1989年，范晓萱的音乐才华已经有所展现，11岁作曲，13岁完成填词，《自言自语》成了她人生第一支原创作品。也在13这一年，范晓萱参与口香糖广告拍摄，期间结识了有“新人教父”之称，福茂唱片当时的音乐总监李亚明，并成为了福茂唱片的旗下艺人。

13岁，范晓萱人生开始了新的走向，各种惊喜与机遇通通向她砸了过来。

“斯迪麦口香糖里的应届国中生，有好多公式要背的女孩‘冰角’广告里的大特写脸女孩，舌头伸地长长，好让观众看到我在吃冰……”1995年发行首张专辑《Rain》问世，这张专辑的简介里，范晓萱多了很多的标签，国中生、大脸特写女孩、吃冰女孩……这些被写进文案的角色铺垫了范晓萱的“清纯少女”的发展路线。同年，福茂唱片还迅速推出了《自言自语》这张专辑，让范晓萱“清纯少女”的形象再次深入人心，其中就包括了《你的甜蜜》这样广为传唱的歌曲。

到了17岁，范晓萱的人生依然很乖，她按照公司的商业诉求走上了一代偶像歌手的发展路线。

毁掉“小魔女”

在经过了近三十年的重建之后，90年代的台湾本土音乐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与繁荣。这个时期，唱片市场高度工业化，歌曲创作以商业利益为导向，艺术让位于商业，追求艺术的音乐人越来越难以出头，作品也难以在这个市场激起更大的涟漪。范晓萱最为热门的《健康歌》，也是诞生于这样的背景之下。

1996年唱片公司看到了儿童歌手巨大的商业价值，并着手为范晓萱量身定制了《健康歌》。从这首歌开始，范晓萱抛弃了“清纯少女”的标签，并以“小魔女”的新人设成为了火遍两岸三地的歌手。

1998年，范晓萱在央视春晚和解晓东一起合唱了《健康歌》，这一年那个穿着紫色表演服，在舞台上唱唱跳跳、奶声奶气地唱着“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可爱女孩，让全国掀起了一阵“健康风”。她的欢脱跳跃和稚气纯真，成为了她打开市场的魔法，也迅速打开了听众快乐的大门。

除此之外，她还唱《稍息立正站好》、《小叮当》……这些儿歌让她成了“明星”，她有了更多的通告，魔女装和扫帚陪着她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表演。

对唱片公司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商业成功，福茂唱片也因此进入了鼎盛时期。而对范晓萱来说，年少成名意味着她的音乐梦想才能被更多人看到。如果没有《健康歌》，范晓萱或许不会成为今天的范晓萱。那些可爱的、稚气的、青涩的范晓萱，只会泯然众人。在充斥着那么多音乐梦的年代，又有多少人会去倾听一个少女不切实际的艺术梦呢？

所以，这样的结果是双赢的，是欢喜的吗？

然而，《健康歌》激起的是范晓萱的崩溃与反抗。

对范晓萱来说，这些略显尴尬的表演让她越来越触摸不到歌唱的本质，她说如果这些表演能她带来一丝短暂的安慰，那可能就是孩子们快乐地唱着这些歌的时候。

被市场过度透支的范晓萱已经开始了一场自我的挣扎和较量：听从公司的安排，继续扮演“小魔女”，继续演唱有巨大市场的儿歌，会让范晓萱的歌手之路走得更顺畅。而做回范晓萱，将要面临的是粉丝的流失，专辑销量的下跌，以及歌手之路的“倒退”。

然而前者是她想要的成功吗，在这个唱片工业高度发达的时代，歌手只是这个工业体系的一颗螺丝钉，唱片公司利用精准的商业眼光，为这颗螺丝钉镶上钻石，再以更高的价格出售给粉丝。而歌手要做的，是丢掉自己的想法，丢掉自己的意志，它们不能张扬自己的个性，只需要安静地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接受粉丝的膜拜和欢呼，就可以风光无限。

但这些没有血肉的工艺品，是范晓萱吗？

小魔女可以是所有人，但范晓萱呢？

于是，她亲手将“小魔女”这个冰冷的躯壳砸个粉碎，开始拒绝这些商业化、市场化的演唱。

这个时候的范晓萱，向世人展现出了一阵异常决绝的反叛和偏执。

成为“坏女孩”

纹身、耳钉、舌环，短发、烟熏妆、摇滚风……范晓萱选择了以这样的形式向那个满载荣誉的“小魔女”告别了。

“我是范晓萱，21岁，做自己的音乐。”

经过与唱片公司的协商，范晓萱在自己最新的一张唱片里争取到了更多的主动权，《darling》问世了。范晓萱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变过，对音乐这件事情，一直是这样，坐在钢琴前就想乱弹，没改过的想法，能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值得了……”

在这张专辑中，范晓萱开始担任大部分的词曲创作，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制作自己的音乐。

然而，丢掉了商业化与市场化的《darling》销量大跌，新形象也吓退了粉丝。在外界眼里，这个时期范晓萱太过叛逆乖张，自毁前程，所以转型失败再所难免。但范晓萱却称这不是转型，而是一个“寻找范晓萱”的旅程，“小魔女”只是走偏的方向，现在才是回到了正轨。

走上正轨之后的范晓萱，人生迎来了长达6年的巨暗时刻。在《我要我们在一起》问世的那几年，范晓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一度出现幻听、幻象、想自杀的情况，好在当时的男友周俊伟藏起了所有的刀片，从背后抱住了想要跳楼轻生的她。

2004年，分手加上抑郁折磨的范晓萱只能通过音乐宣泄与记载内心的情绪,《还有别的办法吗》成为了她最真实的声音。抛弃了此前华丽、复杂、前卫的风格，这张专辑以古典音乐为基础，向听众传达了一个最简单纯粹的范晓萱：“好、坏各半；善良、邪恶各半，而那却也正是人心和人性的写照。就像是天使和魔鬼，总是分别占据着灵魂两边，只有在忧郁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

与新专理念不谋而合的是，《乱写》中范晓萱写到： “我是双面人在别人面前我只想逗大家开心或配合别人令他们舒服。而当我独处时，我真的很忧郁，忧郁到我所有的想法都是负面的……”

不一样的是，日记里的“双面人生”让范晓萱饱受过抑郁的困扰，但新专辑却展示出了一种更为豁达的人生态度。

后来，范晓萱在见证了一位抑郁症朋友的发病过程后，开始体会到亲友在这个过程中的无力感和焦灼感，这让范晓萱开始主动走出那个低落的漩涡中心，寻找心理医生、搭配药物治疗。

6年，她终于艰难地从那个低落的漩涡中心爬了出来。

但范晓萱杀死了她 “双面性”的其中一面吗？或许没有，只是现在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如何正确地与黑暗、邪恶、负面情绪相处。就像《鬼打墙》的歌词“我的好转带来了创意匮乏，我的匮乏又让我陷入沮丧，没有身材，没有外表，又是负面思考”。这些负面思考依然存在，但范晓萱知道如何与之共存。

这个时期的范晓萱，以异常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自己曾经的辉煌，她还有别的办法吗，或许有，但她能找到的是这个“范晓萱式”的行为艺术，尽管满目疮痍，但她还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告诉了全世界，这才是真正的“范晓萱”。

找回“范晓萱”

当她将自己边缘化到极致之后，你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范晓萱？

20世纪初，华语唱片工业逐渐走向没落，这个时候的范晓萱依然还在自我追逐、自我流放。

2007年，范晓萱与Allen、MO、Robert组成范晓萱&100%乐团，并成立了自己的独立厂牌“吃草的鱼”，自立门户、自力更生。曾经以为生活只有无尽的痛苦的循环，到后来逐渐从绝境中发现了生机，找到了生活最温柔的本质，范晓萱将这些人生的经历与感悟揉进了一首又一首的歌曲中，呈现在听众面前。

这是最赤裸裸，也是最真实的范晓萱。

有了足够的话语权，范晓萱的音乐风格越来越捉摸不定，不管是《突破》还是《赤子》，范晓萱的音乐边界逐渐变得开阔，摇滚、电子、爵士、独立流行……但不向市场屈服的结果是，音乐变得越来越边缘化、小众化。她变得越来越专注于自己的天地，玩音乐，交好友，尽量减少曝光。

这两年，范晓萱参加的综艺屈指可数，内地就仅剩《中国好歌曲》、《奇遇人生》、《我们是真正的朋友》这几档节目可以看到她的踪影。这些极少的曝光仿佛让范晓萱成为了“过气女歌手”，活在80、90后的记忆里。但走上过巅峰的她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和更超然的心态去追求自己的音乐艺术和生活方式，毕竟做回范晓萱，一直都是她的人生课题。

同时，从这些极少曝光的综艺里，可以看到范晓萱身上的“乖女孩”、“反叛女郎”的气质明明还完好地被保留了下来。那些柔软和刚硬、忧郁和明媚、周全与自我，明明隐藏在同一张面容里，它们交织组成一张巨网，组成了她最厚实的铠甲，也成了她不被定义的证明。

所以，现在的范晓萱，你还能为她再贴上一个新的标签吗？除了“少女感”、“冻龄女神”的聚焦于外表的词之外，大众似乎很难用一个词为范晓萱下定义。

纵观范晓萱的歌手生涯，她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时代烙印，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又都明显领先于时代的潮流。如今，唱片工业的浪潮退去，乐坛进入了个性化、细分化、小众化的阶段，这个时候的范晓萱已然早就完成了这场“革命”。

你问她后悔吗，她分明已经温柔地回答过“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人生，我如果不这样走的话，我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