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嫁到:攻心计


春风一夜吹乡梦,又逐春风到洛城。

沈静姝又做梦了,梦里是父皇还在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养光寺拜佛,那里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跟染上了艳丽的胭脂一样。

她起身,点起烛火,暖黄色的烛光悠悠地填满了整个屋子来。

想来已是三月,洛城的桃花也该是开的刚好了吧。

她垂下眼睫,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到了龙元国,想来是没有机会再能见到大片的桃花开了。

朝夕之间,从堂堂的一国女帝下嫁成为他国嫔妃,要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对自己很失望吧。

可是玄月国的江山,她不能不保。

自从战败以后,她夜夜无眠,终于等来了龙元国愿意退兵的条件。

“吾皇欲娶玄月国女帝为妃。”

沈静姝想过很多种结果,割舍城池,供奉财宝。却唯独没有想到,龙元国皇帝洛湛竟是要自己下嫁为妃,甚至连后都不是。

沈静姝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以前是矜贵受爱的长公主,现在是人人敬仰的女帝。

她自己是宁死也不愿受这份折辱,但是为了玄月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是应了下来。

沈静姝想的入神,一件披风却被人披了上来。

“陛下,夜深,小心着凉。”是兰秋。

沈静姝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兰秋自小就跟随自己,让自己在这异乡也有了一丝归属感。

“这龙元国也太没有礼数了,自从入了他们国界,都无人来接见我们,害得我们只能住在这小破客栈里。”

沈静姝宽慰地拍了拍兰秋的手,既然洛湛提了这样的条件,明显是存了折辱自己的心思,又怎么会让自己好过,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静姝望着窗外皎洁的明光,洒在空落落的庭院里,心想,今晚说不定是他们最后平静的时光。

第二天,洛湛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他们两人,派人来接他们入宫去。

沈静姝坐在晃晃悠悠地马车里,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去。一路上张灯结彩,喜庆的仿佛是度岁一样,想必是为了这场胜仗而庆祝吧。

胜者王,败者寇。沈静姝闭上眼睛,从今以后,都得自己受着。

他们到宫里的时候,没有见到洛湛,只有一道旨意。

“封玄月国女帝沈静姝为姝妃,赐居囚月宫。”

沈静姝伏在地上,只觉得满心的屈辱感让自己冷到了骨子里去。

好一个囚月宫,她一个曾经的玄月国女帝如今却要被困在洛湛后宫里,成为一件观赏品。

宣旨的太监满脸的鄙夷:“姝妃娘娘,今时不同往日,您可得牢记自己的身份,守着咱们龙元国的规矩。”

沈静姝咽下那口屈辱感,几乎要将唇咬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个“是”来。

囚月宫虽然名字不尽人意,但好歹偏僻,落得个清净,沈静姝现在只想自己安静待着,莫要让更多人来看笑话。

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也没有传来洛湛要来的消息,沈静姝松下一口气。

刚准备躺下歇息,却有人传来旨意,说洛湛邀她去参加今晚的宫廷宴会,为她接风洗尘。

兰秋听言想为她打扮一番,沈静姝却取下满头的珠钗来,虽然现在她已经是洛湛的后妃,但是她不愿做是博他宠幸的金丝雀。

沈静姝终于还是见到了洛湛。

坐在那喧嚣里的最高处,墨色的长发倾斜下来,胸口的衣服凌乱,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左右拥着一位美人,正举杯换盏。长得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在万千喧闹里,高高在上,宛如神明。

虽然长得甚是神明爽俊,却少了帝王的威严,全是风流。

难以想象,这样的洛湛,却能筹谋连连击溃玄月国70余城池。

“看够了吗?姝妃见朕为何不跪?”洛湛盯着台下的沈静姝,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一双多情的丹凤眼里却满是讥讽。

看她这样子,怕是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沈静姝伏下身来:“臣妾知罪。”

她暗自里把指甲掐进掌心肉里,就算为了玄月国百姓,她也得受下来未来无尽的屈辱。

“既然知罪,朕听说玄月国的女子最擅舞,不如爱妃让我们开开眼界。”

洛湛语气甚是随意,拉过一个美人入怀来,一脸的拭目以待。其他坐着的大臣更是一个个看戏的表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沈静姝起身盈盈行了个礼,“如此,请乐师伴奏。”

洛湛看着在台下翩然起舞的沈静姝,一身白衣明明素净的要命,却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撩人的诱惑,纤细的腰肢摇曳出一条条迷人的弧度。粉黛未施的脸上因为用力出现了一抹红晕,看起来就像一朵水莲花染上了玫瑰的红,动人又魅惑。

三年前,他也见过同样的舞。

如果不是那支舞,洛湛眼神沉了下来,看了一圈大臣一个个沉迷的表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都退下吧,朕乏了。”洛湛语气冷的似乎能结出冰来。

丝竹骤停,大臣不知道年轻的帝王为何如此喜怒无常,却也都惶恐地行礼退下去,沈静姝停下舞来,心下松了一口气,也准备随着人群退去。

却未曾想却人捏住了手腕,一转头,就对上了洛湛的双眸。

原来风情万种的丹凤眼里,此时此刻是满满的怒意。

“沈静姝,”洛湛低头看着沈静姝,“你当真不记得朕了吗?”

沈静姝看向自己的手腕,是真的疼,她皱眉抬头,眼里似有水雾一般:“陛下这是何意?”

她确实不记得自己见过洛湛。

洛湛见此更是恼怒,甩袖一把将沈静姝钳制在地上,捏住她的下巴,欺身而上:“长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长公主?洛湛?龙元国?

这几个词在沈静姝脑海里犹如走马观花般,她似乎想起来了。

她还是长公主的时候,龙元国的太子曾想求娶于她,她当时听过那个男子的名讳,似乎就是洛湛。后来龙元国和玄月国开战,两国关系紧张,沈静姝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想及此,沈静姝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是你?”

洛湛冷笑了一声,眼里宛如寒冰:“你当时辱我,后又攻我龙元,致我父皇为战事忧虑而死。”

洛湛俯下身,停在沈静姝耳边,一字一句宛宛如淬了毒:“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当年他与父皇出使玄月国,在宴会上只见了沈静姝的一支舞,便对她一见倾心。

长公主一舞动京城,一眼便情深。

可是她呢,她于高台之上,像只高傲的凤凰,漫不经心的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区区龙元,有何幸焉。”

沈静姝也想起了当时年少轻狂的自己,仗着父皇的宠爱骄傲的不可一世。她闭了闭眼:“随陛下处置。”

洛湛看着自己身下的沈静姝,脆弱纤细,白皙的脖颈露在空气中,仿佛一捏就碎。

这只凤凰,终究还是折了翼。

这么想着,洛湛突然又有了点难以描述的窃喜。他吻上沈静姝的略显苍白的唇,细细的碾磨着。

分开之后,两人都喘着粗气,沈静姝的唇因为这个吻变得红润起来,带着盈盈的水光,更显的素净的脸魅惑动人。

洛湛的眼眸染上情欲,在沈静姝惊讶的神情下缓缓开口:“宣旨,留宿囚月宫。”

月亮攀上枝头,地上影影绰绰。

沈静姝醒来的时候,洛湛已经走了。昨夜洛湛实在是算不上温柔,她身上疼的厉害,到处都是青紫。

她面色平静,叫了兰秋进来,准备好热水。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她踏进木桶里,热水淹没了身子,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沈静姝沉下去,让水没过头顶,所有嘈杂的思绪突然变得平和下来,温暖的热水让她觉得似乎又像小时候那样,躺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沈静姝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却在意识消失前,想起了临行前沈君前带着哭腔的“阿姐”;还有一个个将自己生命留在战场上的将士,和万千的玄月国百姓。

她猛的从热水里抬起头来,水滴从长睫滑落,大口喘着气,眼里却已经恢复了清明。

不,她不能就这么死去。

兰秋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看到沈静姝这般狼狈样子,赶紧取了巾帕为她拭干。

看沈静姝身上的伤痕,更是心疼,犹豫再三还是拿出那盒药膏来:“陛下,这是……龙元国那位皇上今早留下的。”

沈静姝看了一眼,便让兰秋丢了。

本就是困兽,若还接受这点小恩小惠那不就真是把自己当成被豢养的宠物了吗。

沈静姝想起昨晚在洛湛身下哀求呻吟的自己,用力的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龙元的天气比玄月冷的多,明明是春天的季节却依然盖着一层冬天的薄冰,昨本就舟车劳顿再加上一番折腾,沈静姝在这异乡的第二天就生起病来。

模模糊糊间,沈静姝似乎看见洛湛来了,站在她床边,眼神晦涩不明,良久叹出一口气来,伸手扶上她滚烫的额头。

冰凉的手触碰上来,沈静姝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太医说,沈静姝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还有水土不服造成的。洛湛知道后,差人拿了好几个汤婆子和手炉过来,又让人好生移了几盆盆栽放在庭院里,囚月宫看起来有生机了许多。

这几天沈静姝卧病在床,洛湛却常常跑过来看她。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便在床边的案几上批改奏折;等她稍微清醒点,便又差人拿来汤粥极有耐心的一口一口喂给她。

沈静姝心想,这人可真奇怪,前几天还恨不得把她杀了,现在不知道的以为他对她多情深似的。

等沈静姝好的差不多的时候,让兰秋打开窗户透气,一开窗,就看到满院的海棠花,像飘在庭院的朵朵彩云。

洛湛恰好踏着海棠花瓣进来,一身清浅的香味。

“姝妃看来是好了。”洛湛看着沈静姝终于红润起来的脸色,心下松了一口气。

“多谢陛下这几日的照顾。”

沈静姝刚下榻,身上还只着了里衣,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洛湛又想到了那个活色生香的夜晚,心下有些躁动。

但是下一秒他假装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来披在了沈静姝的身上。

“既然无碍,那姝妃就陪朕用膳吧。”说完就差人传膳上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坐一桌吃饭,沈静姝吃的极为安静,举止之间都是王族的风范。

“朕,今晚就留在囚月宫了。”沈静姝停顿了一秒,但下一秒又乖巧的应了下来。

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好好隐忍自己的锋芒,博得洛湛的信任,说不定还能为沈君做点什么。

想到沈君,她心里又柔软了几分,自己那个率真鲁莽的弟弟,不知现在适应了新皇的身份没有。

这夜洛湛很是欣喜,沈静姝在自己身下呻吟的格外婉转动人,甚至还主动攀上了自己的肩头吻上自己的唇。

第二天,洛湛又赏赐了许多绸缎珠宝给囚月宫,沈静姝依旧没看一眼,只是让兰秋给宫人们分了就是。

沈静姝让兰秋去打探一下这龙元皇宫的地形,有没有可以通向宫外的沟渠。她知道在龙元国也有他们玄月国的探子,主要是得想办法传递信息到宫外才行。

沈静姝正坐在塌上沉思,宫人却惊慌的进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来了。

沈静姝起身,心里并不意外,下嫁女帝来的第一天就被宠幸,第二天就生病,后面几天洛湛又频繁来囚月宫。

很难不被认为是自己作天作地博宠幸。这么说,这个皇后已经算是沉得住气的了。

“妹妹身体好了吗?”

皇后一进囚月宫的门,就热情的拉起沈静姝的手,笑的很是和善。

沈静姝看着皇后,是个顶尖儿的美人,明明还是少女的年纪却穿着举止很是雅贵稳重。

她之前听兰秋说过,洛湛的皇后名为苏秦歌,是苏州苏大将军的女儿。苏州,就是那个率兵攻打玄月国势如破竹的将军。洛湛刚上位不及两年,还很是需要苏州的扶持。

所谓的皇后,不过是彼此的平衡点罢了。

“多谢皇后关心,我已好的差不多了。”

苏秦歌热情的拉着沈静姝在案几旁坐下,语气很是温和,却是字字诛心。

“陛下一直体贴嫔妃,之前就专门为了妹妹建了这囚月宫。”

“虽然妹妹现在需要依仗,但是皇恩需雨露均沾,还望妹妹体谅。”

“陛下他后宫美人众多,难免一时兴起,妹妹你以前身份尊贵,莫与其他嫔妃一般计较。”

沈静姝听着怎么会听不懂苏秦歌的句句嘲讽,她虽无意卷入后宫争宠,不过倒是很乐意看见苏家和洛湛的关系打破平衡。

“姐姐说的是,不过陛下这几日非要留在囚月宫,其实妹妹也很为难。”沈静姝故意装出一脸娇羞的样子。

苏秦歌听见这话果然表情不太好看,贤良的架子差点没能端住,也没心思再嘲讽沈静姝,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等到晚间上膳的时候,洛湛又过来了,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听说皇后来找你了?说什么了?”洛湛夹了一块肉放进沈静姝碗里。

“皇后让我劝陛下你雨露均沾。”沈静姝说的甚是随意,这种小事没想到洛湛也有空关心。

“那你觉得呢?”其实皇后来的事他早已听宫人说了,没想到沈静姝也会炫耀自己受到的恩宠。这是不是说明……他盯着沈静姝,丹凤眼里流露出几分柔情。

沈静姝依然漫不经心:“臣妾深以为然,陛下确实需要雨露均沾。”

气苏秦歌是一回事,可是不想跟洛湛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洛湛经常在这囚月宫,多多少少会影响她与兰秋的计划。

“你当真希望朕去找别的女人?”洛湛前一秒还溢满柔情的丹凤眼突然就结了冰。

沈静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洛湛前一秒还好好的,这一秒突然就生了气。

见沈静姝一脸的不在意,洛湛更觉恼怒,亏他还觉得这女人转了性。

洛湛掀翻整张案几,洒落一地的碗盘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吓得跪了满殿的宫人。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说罢洛湛捏着沈静姝的手腕,把人横抱起来就往床榻走去。洛湛吻的凶狠,沈静姝盯着头上层层叠叠的帷纱,摇摇晃晃,自己也像一粒浮尘。

洛湛自那晚以后,很久没再去过囚月宫,不过沈静姝倒是落得个自在。

但沈静姝头疼的是另一件事,兰秋已经把这宫里的地形摸的差不多,别说能出宫的沟渠,连个往外的洞都没有。

这个难题在沈静姝听到宫人说起敬春的时候才有了点希望。

敬春是龙元国的习俗,这一天天子会出宫亲自去寺庙里祭拜春神,以盼风调雨顺,待秋丰收。

敬春,那不就是出宫的好机会吗。

思及此,沈静姝唤来兰秋,让她准备了一碟点心。事已至此,只有去找洛湛试试运气了。

洛湛听宫人来宣姝妃求见的时候,心里涌上一阵欢喜来,这女人终于知道来服软了,这段日子的冷淡看来是让她长了记性。

沈静姝进来的时候,洛湛正伏在案几上批改奏折,穿着墨色的常服,皱着双眉,薄唇紧抿,倒是看起来比平日里正经了不少。

“姝妃找朕何事?”洛湛看着眼前单薄的人儿,心里又喜又气。

沈静姝把点心放在案几上,斟酌了一下开口:“臣妾听说过几天陛下会去敬春,我能跟着去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说完眉眼间似有愁绪。

洛湛又想起来沈静姝原来是自由自在的女帝,如今被囚禁在这宫里确实难为她了,心软了下来便答应了。

自然,洛湛当晚又留在了囚月宫。

薄冰化去,龙元国的空气里终于有了点春天的气息,庭院的海棠花也开的很好。

盼了几天,敬春终于来了,沈静姝带着兰秋出了宫。上轿辇前沈静姝把信物交给了兰秋,让她去联系上在龙元国的探子。

敬春全程都是洛湛跟苏秦歌在一起,沈静姝担心着兰秋,也心不在焉的。直到返程的时候,洛湛坐进了她的马车,沈静姝才打起精神来。

洛湛大概是累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靠着沈静姝闭眼浅寐。

沈静姝看着身边的洛湛的睡脸,心跳的有些快,握紧了手心,他现在毫无防备,如果出手杀他应该很容易吧。

她的眼里闪烁着杀意,但终究还是压了下来,就算为了兰秋,她也不能这么冲动。

而且只要兰秋这次出去联系上他们的人,就还有复盘的希望。

这么想着,沈静姝放松了下来,也闭上眼睛,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睡着了。

一回到囚月宫,沈静姝就忙着找兰秋。所幸兰秋平安回宫了,而且顺利找到了玄月国的探子,甚至知道了宫里也有玄月国的人。

沈静姝听着兰秋的细细汇报,心里安心了不少,只要宫里有他们的人,把信息传递出去就不会成问题。

现在自己只要待在洛湛身边,收集更多对玄月国有利的情报就好。

打定了主意,沈静姝开始黏起洛湛来,洛湛批奏折也不避讳沈静姝,更甚者,一些拿不定主意的谋略还会询问她的意见。

两人就像伉俪情深的夫妻一般相处,事情进展的比沈静姝想的还要顺利,可是她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不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沈静姝已经来龙元国一年了,她适应了自己姝妃的身份,适应了囚月宫,甚至适应了每晚睡在她身边的洛湛。

可是每每在夜里惊醒,望着外面皎洁的明月,就会想起父皇,想起阿君,想起曾经身为女帝的自己,耻辱感又会把沈静姝淹没。

就在这看似祥和的日子里,沈静姝却得知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就在刚刚,太医告诉她,她怀孕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与洛湛有一个孩子。

沈静姝看着窗外的海棠花呆坐了一下午,思绪万千,心情复杂。

直到洛湛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窗边表情呆滞,脸色苍白的沈静姝。他眯了眯双眸,神色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姝妃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沈静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洛湛,欲言又止,她还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这件事。

洛湛却直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茶杯,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如我告诉姝妃一件事吧,你那个草包弟弟,准备攻打龙元国呢。”

沈静姝瞬间心如鼓跳,怎么会,阿君怎如此冲动,自己虽传了不少情报出去,但是玄月国一年前损失惨重,现在远不是发动战争的最好时期。

沈静姝脸色更加苍白,洛湛走过来钳住她的下巴:“你是担心他吗?还是期盼着自己能回到玄月国呢?”

洛湛只要一想到,沈静姝有可能离开自己,就觉得无法忍受。

他恶狠狠地吻上沈静姝的唇,却尝到了咸湿的眼泪,更为恼怒。甩袖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朕不会输。”

沈静姝当然知道洛湛的实力,自己曾经也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是自己那个根本无心朝政的弟弟。

看来,是命中注定,这个孩子不能留了。

她唤来兰秋,交代了一些事情。自己端坐着,一如她还是女帝时的威严。

有些事情,种子已经埋好,如何开花结果,只能听天由命。

没过几日,皇后那边差人送来一碟桃花酥,说是专程请的玄月国的厨子,以解沈静姝的思乡之情。

沈静姝拿起一块桃花酥,怔怔的看着,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孩儿,是娘亲对不起你。

洛湛赶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在血泊里晕过去的沈静姝,还有哭天抢地跪了一地的宫人。

他跌跌撞撞抱过去抱起沈静姝,叫太医的声音都在颤抖。饶是想过这个结果,他看到的时候还是如此痛心。

不仅是他们的孩子,还有她。

沈静姝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隔着不甚清晰的烛火,她看到了洛湛的背影。

她神色戚戚:“陛下。”

“孩子没了。”洛湛的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悲痛。

沈静姝心下也是一痛,脸上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是皇后她,她送来的桃花酥……”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洛湛一转身,一把剑刃指向沈静姝,上面照映着跳跃的烛火。

“你以为皇后真的那么蠢吗?”

沈静姝捏紧身上的被子,是她让兰秋将消息偷偷传到皇后苏秦歌宫里去,苏秦歌还未诞下嫡子,势必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桃花酥里有夹竹桃,她闻一下就知道了,但是还是吃了下去。

只要皇后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那苏州与洛湛之间的平衡也会打破,内忧外患,为玄月国多争取点机会。

“可是你没想到,皇后知道后马上就告诉朕了吧,”洛湛的剑离沈静姝近了几分,“是朕忘了,你从来不是姝妃,而是玄月国的女帝。”

自从皇后告诉他以后,他每天都盼着沈静姝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她,他一步步给她机会,赌她会对他有一丝情意。但是最后她还是让他们的孩子沦为政权的棋子。

“还有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让兰秋干的那些事吗?”

他终究还是收回剑来,俯下身摩痧着沈静姝的脸:“朕把兰秋杀了。”

“她死的时候还说全是她的计谋,真是个衷心的奴才。”洛湛满意的看着沈静姝脸色变得惨白如雪。

兰秋,死了。沈静姝入坠冰窖,那个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姑娘死了。她没死在战乱的玄月国,却因为自己死在了这龙元国里。

“你杀了我吧。”沈静姝心如死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败露,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洛湛看着沈静姝如此,只觉得更加的恼怒,还带着一丝悲伤。她为了一个奴才都能如此伤心,为何对他却如此铁石心肠。

“你该死,但不是现在。朕要你看着整个玄月国为朕的孩儿陪葬。”洛湛双眸赤红,宛如疯魔。

洛湛率兵亲征,沈静姝被禁足在了囚月宫里。

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是她唯一的消遣,海棠花早已谢了,被人换了桂花,传来一阵阵的幽香。

进出的太医和宫女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沈静姝病的很厉害,每日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躺着,愈发的想念故乡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苏秦歌来了,她的眉眼间都是得意,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去了。

“玄月国亡了,沈君死了。”

沈静姝想哭却觉得怎么也哭不出来,父皇曾经说,她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不能轻易流泪。

现在玄月国没了,她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住着一只困兽,怎么样也找不到出口。

兰秋死了,阿君死了,玄月亡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突然像回光返照般有了精神起来,她差人打来热水,仔仔细细的把脸擦拭干净。

宫女或是不忍,扶着她羸弱的身子:“娘娘莫怕,陛下快回来了。”

洛湛啊,她又想到了他临行前来找她,眸子里全是悲伤:“你对朕,动过心吗?”

动过心吗?沈静姝也不知道,她只觉得隔着家国仇恨,无暇动心,在无数次的温存里她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好,但终归是奢望。

沈静姝说自己累了,把宫人们遣去。

她打翻了红烛,待到火舌吞没了整个宫殿,她又跳起洛湛初见她的那支舞来。

长公主一舞动京城,一眼便情深。

如果再有机会,她也会好好看看那位龙元国的太子,会发现他有双好看的丹凤眼。

“我愿意。”在火光里,她仿佛听见殿上的自己如是说,带着羞涩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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