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连南方都象征性的下了一场雪。
而小辣椒就是在下完这场雪的第二天不见了。
“小辣椒”是我们家养的一条小狗。
一条毛色黄白相间的京巴狗,和它的名字一样,它长得瘦长瘦长的,耳朵和下巴也是尖尖的,像极了辣椒。
母亲满脸憔悴地在街上找了它两天,逢人就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相片里那张欢快的笑脸问,你见过这条狗吗?它是我们家养的,前几天不见了。
母亲从早找到黑,把偌大的小城走了个遍,依旧没有音讯。于是她想着,狗的鼻子是最灵敏的,肯定能自个儿找到回来的路。她就在家熬了排骨汤,坐在沙发上慢慢等。
可等到锅里的汤因为反复加热都烧干了,小辣椒都没有再出现。
我放假回家时,母亲却已经病了。
有人说,今年冬天那么冷啊!狗肉值钱了呀,指不定被哪个狗贩子掳去了,哪还找得回来啊!
有人说,不就是一条狗嘛!等开春了,哪家的狗下崽子了,再去抱一条回来养呗!
我摇摇头,母亲也摇摇头,说,那不一样啊!
我平时上学住在宿舍,一个月只放一次假。所以和小辣椒的感情也不算特别深厚。
可从前我一回家,它都会撒欢儿似地跑过来蹭我的腿,帮我衔拖鞋,跳起来和我亲热地握手……每次一想到这些,我都鼻子酸酸的,胸口也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小辣椒啊,它在我们家扮演的从来都不是一条狗的角色,是朋友,是家人,是温暖的陪伴。
母亲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遇见小辣椒的场景。
那时初秋,那天下了一场雨,母亲忘了带钥匙,站在小区的雨棚下避雨。在不远处的草丛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母亲,然后一点一点地钻出来。
那时候,它的身子更小,身上很脏,带着湿哒哒的雨水,因为四处流荡,身上染了皮肤病,掉了许多毛。
乍一看,确实是不大好看的。
母亲向来是不大喜欢猫狗之类的动物,但谁也说不定呀,这世界这么大,总会多出一个例外。
而小辣椒就是母亲的例外。那一次,母亲动了恻隐之心,把它带回来,给了它一个家。
小辣椒很快就融入我们的生活当中,最开始它还有些许拘谨,或许是因为曾经被抛弃,所以对人有一种淡淡的恐惧。
它从不乱吼乱叫,也不乱啃咬家具,母亲说,简直比我还要乖巧!我当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是你儿子耶!
小辣椒非常地讨喜,它会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帮我们衔拖鞋,会亲昵地和我们握手,它当然也喜欢在它的小房子里藏起各种各样的骨头,还有一些琐碎的小玩意儿。
母亲非常喜欢小辣椒,有时候,我都有点嫉妒它。
我说,“妈,明天我们吃鱼吧!”
“鱼做起来好麻烦噢!吃猪肝吧!小辣椒最喜欢吃了……”
我,“……”
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大人发生了矛盾,吵了起来,小辣椒帮着母亲非常凶地对着我发疯似地乱吼,我被逼回卧室,隔着门缝怨毒地望着它。
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闪到一旁,小声呜咽起来。
母亲敲了敲门,“你把小辣椒吓到了!”
等到下午我气消了出门,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我的门前堆了好几块骨头,小辣椒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边吐着舌头边摇尾巴。
其实母亲格外疼爱小辣椒是有原因的。
母亲的手没到冬天都会生冻疮,肿得像萝卜,也非常冰凉。
母亲说,有一天晚上停电了,不能用取暖炉了,她的手很凉,就坐在床上取暖。小辣椒突然跳上了床,先舔了她的手,然后凑过来把母亲的手放在了它最暖和的肚皮底下。
母亲当时就愣了。
然后小辣椒每晚都会重复这件事,即使有暖炉。
可现在,小辣椒不见了。一起不见的听说还有邻居家的来福,对面楼老太太的呆毛。
它们就那样消失了。
昨天,母亲的病好了,她什么也没再说了。她把小辣椒用过的东西都放在了杂物间的最里面,我站在门外,看着她站在那儿,望向虚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样的沉重。
她转过身说,“小辣椒或许会过得很好吧!”
她像在对我说,又像在安慰自己。
我说,嗯。
然后她就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眼泪,自言自语,“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好它……”
我站在那里也哭了。
我们都知道,一群小狗在冬天突然失踪离开,这意味着什么。它们小小的身躯将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不堪。
我想,所谓的吃狗肉能保暖御寒也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让自己心安的借口罢了。
我不知道那些在街上拿着套索四处搜寻流浪狗,甚至连家狗都不放过的贩子们,在冬天的每个夜晚能不能睡得心安。
我也不知道那些在餐桌上大快朵颐的人们能不能真的吃得畅快。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想要活下去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或许他们都不曾被一条狗忠心善良的对待过,所以无法明白言诉的默契,温暖与爱。
人与人,人与狗的感情都是一样的,炽热真诚。
我现在很难过,但并不能做什么。我用最平凡的文字写下这个故事,并不奢求我迷路的精灵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只想告诫所有养狗或是准备养狗的说——
你的一生中可能出现很多条小狗,但在小狗的世界里你就是它的全部。
岁月那么漫长,我想我总会再见到小辣椒的。
在春天或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