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村驶出8公里便到了小镇金水,这天正值深秋,江南丘陵纵横林场的翠竹挺拔的站立着,却不曾想到有危险隐匿在身旁。“嘿嘿”一句得意的笑声从竹篁间飞过,可仍未惊醒竹子。“你笑什么,跟个傻瓜似得”。这一下竹子醒了,原来正对话中的妇人扬起手肘倚靠在竹子上,眼神盯着丈夫手中的钢锯。竹子看清了丈夫和妇人的面貌,两人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都在四十左右,身材男人略高,女人偏矮,但东西走向两人皆是属于肥胖,颧骨高而浑圆,像髌骨似的,双颊上悬着一坨肉,说话间会随动幅度而晃着,这两人真是般配。正思忖间,男人便握紧钢锯,凌迟般将锯尺搁在竹子上,蓦地又放下转过头翕动着厚嘴唇对女人说:“家里晾衣服用的竹篙两根够了吧。” “够了够了”女 人不假思索地说道。竹子以为躲过一劫,没想到是男人设的戏谑。此时锯子上沾着层层竹屑,一根五六长的青竹横躺在山间。男子接着锯倒第二颗青竹,中间不曾休息,因为他妻子要他早点锯完回家。中年人的体力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足 ,为了不挨骂他选择一种匀速且不间断的方式拉扯着锯子,口中还有节奏地哼着“小儿嘛小儿郎读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风雨吹”唱到不记得词的地方就“咿咿呀呀”的直到兴致散去。他妻子的不耐烦到最后一颗竹子咔嚓落地才消散,男人才没顾忌这么多,利落的收好锯子和妻子一人拖着根竹子缓缓的走下山去,竹林里一片凄然,被砍去的竹子底部兀自光秃秃的,整个山林林空荡荡。
傍晚的落日映红了半边天,那个男人原来名字叫王明,女人叫江红,他们夫妻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叫王天,此时正躺在汽车后座睡着了。王明双手扶着方向盘,心中莫名涌上一 阵欢喜,把一张宽大的嘴撑得更阔,像广袤无垠的春江,而他是一只游弋在江面的野鸭。他听见妻子的鼾声回荡在车内,无奈的揿下了车窗按钮,让一阵夹杂着微凉的风蹿入灰色上衣里,慢慢地盖住了呼噜声。
汽车驶过石桥,峻峭的山岩赫然间屹立在眼前。原来这是石灰窑,早些年常常会听见炸药爆炸的巨响声,以致于毗邻的马路上会覆盖大面积的灰和碎石。时过境迁,石灰窑早已荒弃了,可破坏者的残忍行迹却遗留下来了,满山的光秃岩石像一只被拔掉毛的鸡,只感到一阵惋惜。附近未被挖掘的山峰早已很褪去了那层被喷洒的白灰逐渐出落的像对岸的山林一般苍翠。
车子进入一段碎石路,离他家一公里,看似近在咫尺的家因政府再三拖延马路施工而变得遥远。不想休憩的颠簸使人头脑清醒,王明的商务面包车减震还行,可他仍怕吵醒妻子,机警的瞥了一眼妻子,看着妻子的白衬衫里微微泛起一点红色,在两粒黑扣间暴露了。王明的淫想被平坦的路中止了,车辆缓缓减速.,路灯的黄橘色光照映着黑车,王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糊的说了句:“到家了”。江红也醒了,牵着儿子细嫩的手信步走向了楼梯。过了一会儿 ,车子静静的停在平地上,任由黑夜遮住双眼。
王明第二天起来迎着灰蒙蒙的天到了车站,这个车站是所谓客车的临时停靠点。金水镇地处农村、小镇通往城市的中心,经常会有络绎不绝的面包车停靠在路边招徕乘客,当地人称为“面的”车。王明是从事这个工作的,一双嘴皮子灵巧的很,很招人喜欢。可是爱干净的客人总是爱和他站远点交谈价格,十分忌惮他口中蹿出来的飞沫,生怕会沾到自己脸上。王明有时有所顾虑的尝试去完善自己,可当他极其别扭的和几个陌生乘客用新方式交谈后,他二话不说 地重回到原态,客人诧异的目光和他内心的抗拒揉合在了一起成了一鼓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间使他放大高量扯着嗓子心旷神怡的唱着:“小儿嘛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不怕风雨吹。”他又忘词了,车上两位陌生乘客凝视着王明,心里不安的想着: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开心,会不会是吸毒的,听说有人吸毒开车被撞死。这么想的时候,车子转弯进入了大转盘去往城市的马路,平缓的行驶卸下了乘客内心的层层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