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相棋

活人墓中，甄相沉默了。时光在一点点消磨着他俩的意志。甄缨抬头看见“活人墓”三个字，就感到不寒而栗。两人还时不时地会低头瞧那具地上的骷髅，它就像一个参照物。多少年后，自己的尸体也是这样难看吓人吗？

死亡临近的时候，甄缨不希望自己脸脏兮兮的。我是女孩儿，是天下最美的女孩子，应该有自己喜欢的男人。甄缨的念头闪出来时，那个自己心仪的人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曹丕，袁熙，还有相，都在她眼前闪过。

甄缨对甄相说：“哥，你不是我哥。”

甄相看着甄缨，很陌生很迷茫的眼神。他安慰她：“傻妹，我当然是你哥了。别说傻话，我们会活下去的。”

甄相转移了注意力，到处勘察，眼睛仿佛要穿透这墓室的墙壁，或者长成为巨人，能轻而易举地从出入口逃走。

甄相注意起地上的几个小石头，圆圆的小石头，明显是有人玩过的。他拾起来，拿在手里玩味。甄缨也无聊地抓起一个。无意中，甄缨看见上边有字，仔细辨认，是个相字。他们再到处找圆石头，竟然排出好几个字：相、仕、马、车。

甄相说：“这是棋。我们下棋吧。”

甄缨吃惊地打量他，想他是不是说胡话呀。“下棋，我们有心思下棋？”

甄相说：“这是天赐，人生如棋。我们先在棋盘上体验一下生死两界的异同有何不好？绝路逢生这句话你没听人说过？”

哎，甄相什么时候变深沉了？好，那我们就来个生死决战吧。这倒是一种境界，甄缨笑了。忘记了明天的事，说起来人还不如一个棋子。甄缨也无法猜想身边那死去的人，是否在死前也下过棋。

楚河汉界，棋盘分明。跳马运车，攻守厮杀。战场上的厮杀和吼叫，斗室内的权谋与血腥，都在各自的脑海中演绎，不管是为运筹帷幄而凝神贯注，还是为棋错一着而扼腕长叹，无意中的一场对弈，竟进入忘我之境。最后甄缨一锤定音：和。

话音落下，甄相浑身猛地哆嗦起来，不能自已。脸上发白发紫，身上忽冷忽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左右着他。这时，野外吼声四起，地下一阵晃动。俩人都觉着天旋地转，头晕无力。在一连串的晃动中，墓室顶部轰隆一声，塌下一角，泥沙不断地涌进活人墓，墓室底部越堑越高，一会儿就有一角快与地面持平了。甄相说，这是地震。甄缨在不由自己的晃动中，停地惊叫。正在他俩预感到再也无生还机会的时刻，大地忽然平静下来，地震停了。

二人的脚轻轻一迈，走出了被破坏了的活人墓。

外面风大雨大，天上的乌云和地上的荒草合在一处，满目苍狼。

他们辩不清方向，也看不见一个人影，陷入了新的绝望。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相，相。”

甄缨好像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是一个人。

甄相蹲下，实然嘶声大喊：“奶娘。”

甄缨也认出了奶娘。“你怎么会在这？”

周氏说：“我来救你们来了。”

他们都没了感动的意识，只是感到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温暖。周氏主动提出和甄相他们一起回毋极，三个人跌跌撞撞地搀扶着向前走去。

余震不断，路上只遇见了极少数的行人。从面容上看出，个个惶惶不安。

有了活人墓的经历，甄相他们又结伴而行，对于余震也不当回事了，三个人靠说说话打发寂寞。甄缨问：“奶娘，你怎么会在上葵县府里？”

周氏却说：“姑奶奶，缨子，我还没问你们呢，是人是鬼啊？”

甄缨奇怪地看看她，拍着胸脯说：“我们当然是人了。鬼还会叫你奶娘呀。”

周氏说：“这两天我心里可是慌慌的，不信吧，确实见着人了，而且他胳膊上还有一块胎记，这怎么可能告假呢。信吧，老觉得有点悬乎。”

甄相说：“是啊，一别十多年，你当然不敢认我们了。”

周氏说：“对呀，我说悬就悬在这啊。我猜想你们早被黄巾贼给祸害了。你们能够活着，真是上苍的造化啊，这也减少了一点我对甄夫人的愧疚，也不知道你们这许多年是怎么长大的？”

甄缨说：“当时我们也是糊里糊涂的，没有被抓走，仿佛是被一阵风掀走，这事我们自己都弄不明白，就没有感受到有多长时间，后来就长大了，回来了。”

周氏说：“看来小姐公子真是贵人天相。那会儿，我可是吓坏了。丢了小姐，我哪还有脸去见甄夫人啊，我想法让人给夫人捎信儿说明情况，就一个人出走了。后来碰上刘笑，在上葵和他过了几年日子。”

甄相哼了一声：“你和那个刘笑嘛关系呀？龌龊！”

周氏眼光怯怯地看着甄相，慢声细语的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人穷志短。和刘笑后来认识的，我贪图他是个官，能给口饭吃。”

甄缨认真地问：“你口口声声说相是你儿子。真的呀？”

周氏听甄缨提这事，表情慌乱，连忙否认：“我那是胡说八道，我是相的奶娘，自个儿心里想的就跟自己儿子一样看待。就是这意思啦。”

甄相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去。甄缨没听出破绽，不再追问。

甄缨他们在路边找到前两天和袁熙曹丕四个人住过的小店。这里已面目全非，袁熙曹丕去向不明。幸好奶娘见多识广，知道去毋极的路，便买了头牛和一挂破车，慢悠悠地上路了。

走不多远，过一条大河，附近几乎没有人烟，又饥又喝。盼了两天才见着一个客栈，招牌上写着：黄和舍。奶娘上前搭话：“店家，我们住店。”连喊三声，并无人答应。甄相进去一看，空空荡荡，蜘蛛挂满了墙角。正在沮丧中，身后有人答话：“各位官人，你们住店？”

说话的是位中年妇人。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