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希望时间都错乱
这样就可以在旧上海碰到周璇
在八十年代初期经商
这样就可以为
泰坦尼克号上的乘客做最后的表演
——五条人《地球仪》
很奇怪,人会有思乡情。而【家乡】实际上是没有实体的。
它似乎不能用城市取代,也不能用小区门牌详述。
而是——
一种在某个下午,走在街上一阵风过,树叶的气味瞬间把你拉回16岁课堂上的玄妙感觉。
一种在某条街上,随手买了一份小吃,味道还原,仿佛又一次站在小时放学伫立的小摊前。
一种当你深夜辗转,异乡流离时,想要逃回的所在。
阿慢一直对锅包肉情有独钟。
他评价一家东北餐馆好不好吃,唯一的标准就是锅包肉做的好不好。
平时阿慢也会自己下厨,上好的里脊肉切片,拍散,调味,挂粉,热油,复炸,直到筷子划过肉片有清脆的划响。胡萝卜,大葱切成细细的丝儿,带着一碗醋半碗糖调出的汁儿,和肉一起在锅里再滚一遍。装盘,开吃,于是酸甜况味,激活了记忆之源。
黑龙江到北京,1222.3公里。毕业4年,阿慢回了两次家。
家成了春运抢不到的火车票,家成了48小时的过期核酸。
阿慢在餐馆里,说出的每一句,这个锅包肉味儿不对啊~都是他在想家。
一线城市的洪流,磨去了方言阳平阴平的声调,但是味道,却能把思乡一秒唤醒。
康子是泰安人。他说,泰安,取自“泰山安则四海皆安”。这个名字听着就很吉祥。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问康子,泰安的特色美食是啥?
康子说:煎饼卷大葱吧,无敌
“那你吃煎饼的时候会不会想家?”我问
他笑了:噗,我在泰安都不吃煎饼卷大葱,何况在北京
.......味道唤醒失败。
不过他倒是说过家里有个特别的习俗,就是每逢过年,会行跪拜礼。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在家族的灵堂前,在家里的老人前。
漫天的烟花燃放,吵醒沉寂的村庄,男人们双膝触地,叩首行礼。一米八的个子身躯前俯,额头贴紧了家乡的土地。
当然用康子的话来说:那膝盖全是土,也不耽误我是里面磕头磕的最帅的一个。
于是,无法驻守故土,无法常年父母前尽孝的人,用这每一次叩首,带着感恩,成为了对家最硬核的祝愿和寄情。
思乡。
我想要离开这个钢铁高楼的城市。
想要回到家乡的小村子,有一个爬满蔷薇花的院子,最好还有自己种的一小片地,长着自己爱吃的蔬菜。
躺在摇椅上不用24小时online,没有赶不完的deadline,开不完的线上会议。
而现实却是,
我在飞驰的高铁上做着下午两点要用的PPT;我在深夜的工位又打开了那张改了21次的图;我在难得的假日被通知要尽快写出50页的方案。
现实是,我的家乡甚至没有一个满花的小院。
每次站在命运的路口,回头看的时候,我都能看到那个梦中的院子。
可是我却不曾掉头。
因为我知道那个梦中花园远没有想象的香甜,只是我想逃避时创造的臆想,只是我对于现实的投降。
我是谁呢。
我是离家千里还是会寄钱给外婆的阿慢,我是叩首后拍拍膝盖回屋接着投简历的康子,我是大雨里的伞,我是狂风中的树,我是无法停下脚步的平凡人。
无法停下,不要回头,或许前方才会到达家乡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