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 爷

      在这个薄情的年代里,绝大多数人应该都觉得姨爷算是比较远的亲戚了。但在我们家却不是这样子的,因为奶奶从我记事起就是精神病,爸爸兄弟姐妹们也有七个(大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身体和生活的原因也已经不在人世了),爷爷当爹又当娘照顾一大家子,外婆在2001年我上高一的时候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剩下了外公一个人。所以真正意义上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见他们的时候是不那么多的,我们家两边剩下的老人就是有限的这两个,再加上结婚前在姨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能够进行沟通交流的姨爷算是比较亲近的了,姨奶奶是奶奶唯一的亲妹妹,尽管年龄相差了二十多岁,但丝毫不影响血浓于水的亲情。

      已经记不起第一次见姨爷的具体时间了,大概是小学暑假的某个啥时候吧,残存的记忆里隐约能够想起是爸爸因为有事,把我放在了姨爷家,那个时候应该是九十年代中期,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来说,在他们家呆着的时间里已经很明显感觉到差别了,当时的我一定是紧张生分的。不过因为从小妈妈就教育我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莫乱动,所以呆着的一整天我也没有出岔子,看着来来往往出入姨奶家的人,我觉得城里就是和农村不一样,也从小就觉得姨爷还威严,因为那个年代的交通不便,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姨奶家的交集仅限于在每年姨爷农历五月份生日的时候如果刚好赶上星期天能跟着大人一起来,或者在过年爸爸给他们家过年拜节送面的时候能跟着一起来,那个年代的孩子又有几个是不盼望着过年呢,来趟县城总能见到和吃到一些在农村不曾见过的东西,回家之后也可以和小伙们炫耀好长时间,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

  之后的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从大人们口中我也渐渐的知道姨爷的官职在小县城是越做越大,他从最初机械厂的一名工人一步步的成为了登封举足轻重主管旅游事业的嵩山风景名胜区管委会主任,最后以正县级的干部身份在政协退休。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像现在能理解政治斗争中的腥风血雨,我也不能够很好的理解姨爷看似风光热闹的外表下内心到底是否丰盈美满。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入党需要,表格中需要有家庭主要社会关系的人员信息,这个时候我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时家里最大的这个官儿(登封市政协副主席),内心也就很自豪的把姨爷的名字写了上去。大家都知道政协工作的话实际上就不再有那么大的实权和需要来回奔波了,因为当时登封旅游事业已经在他们一帮人的用心经营和管理下步入正轨,随着年岁渐长,他也风华不在,需要退居二线休息了,身为一名资深的共产党员,他还是积极服从组织安排的,即使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也是天天关注国家大事和时事政治。

  我是2007你大学毕业的,毕业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嵩管委工作了,年龄也已经56周岁了。毕业那年,直接摆在眼前的就是就业问题,刚好赶上嵩管委内部子弟招聘,当时妈妈的一个本家哥哥是在教育局任要职,我当时的两个选择就是要么直接参加考试在旅游系统上班,要么就是重新考教师资格证后啥时候学校招聘教师了参加招教考试。当时思想考虑的也没有那么长远,就想着赶紧上班也挺好的,毕竟凡事都是有变数的呢。就直接准备参加了嵩管委的内部招聘,一路笔式、面试、体检,稀里糊涂就上班了。家里的大人们也觉得这个系统里面自己的亲朋好友比较多,凡事也有个照应,加上我是女孩子,大家并没有对我又很高的要求,觉得简简单单上个班就挺好。

  上班之后,因为前些年城里的一片宅基地一直空着,妈妈先前也在农村待习惯了,所以我上班后住在哪里也就成了问题,因为重新盖房子的话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就是买房也不是随随便便像买东西那么容易。因为姨奶家的房子比较大,刚好我事情也不多,所以我就暂时住在了他们家。刚去的时候总觉得不那么亲近,干啥也不自然,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我觉得看起来威严的姨爷其实是外柔内刚,对于家里这些的小辈还是挺爱护的,只是不那么善于言语表达而已。

  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一次因为小姑和姑父生气了,小姑就在姨奶奶家呆了一段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姨爷并没有在意,想着也是像我一样在这里住几天,后来不知道是咋听说的是他们两个生气了,并且是因为姑父的问题后,就很生气的说了句“不要太作了,以为这边的娘家人是没人管了么”,后来我把这件事情讲给妈妈听的时候,妈妈说姨爷就是很顾自己家的孩子们,他自己的亲妹妹因为年轻的时候妹夫太过分也是被他好一顿收拾后,工作也丢了、婚也离了。现在想起来虽然觉得他很霸道,但是这种大家长的爱护和给娘家人的底气我还是很赞赏的,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变得更高大了。

  除此之外,姨奶奶和大家所认为的姨爷还是比较多情。我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确实是很帅气的,加上当时已经相比普通人有了一定的权利和地位,所以在他的身边也是不乏一些女性主动投怀送抱的,加上男人自身的虚荣心和满足感,和姨奶多年以来的爱恨情仇一直都没有断歇过,听姨奶讲他们婚姻生活中的四十多年以来,也一直都是磕磕碰碰,却最终也没有离婚,婚姻生活大抵都是这样,忍着吵着闹着就过了一辈子,回头看的时候还是最真的留在了身边。看命的先生给他们

说过,她俩一个属虎、一个属龙、属相不和却是命和的。

  他身上的另外一个典型的标签就是喜欢喝酒、脾气也不好,但是重义气,轻钱财。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们登封这个小县城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想要办啥事情找吴大卿总没错,他不憋形,也不嫌贫爱富,只要能办肯定会办的,很多来到家里的人,不管是乡下衣衫褴褛的农民还是政界、商界的达官显贵,他都是尽己所能的好吃好喝招待着,尽管姨奶奶嘴上说着不愿意,但还是这么几十年来一直周全的做好每一次的招待,只是希望姨爷不要和太多酒、不要喝蒙、不要生气,无怨无悔的做好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

  虽然姨爷的文化水平和起点不高,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认真学习的路上永不止步,不管是人文地理,还是时事政治,亦或是历史文化、人物传记,他都会在每天不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看书,早晚的话还会在固定的时间收看新闻联播,年轻到现在不管是工作的原因还是自己和好友同行,每年都会外出很多次,见多识广,所以他的思维、视野和知识储备量还真比一般人好很多。

  去年9月份体检发现他是肝癌以来,刚开始我们都是瞒着他的,尽管我们心里都知道这种病目前的医疗条件的话确实是不治之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但我们全家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如果不严重的话还能去北京做换肝手术,他也积极配合治疗,以为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很多时候就是造化弄人,叔叔他们带着姨爷去北京检查之后,情况已经不那么乐观了,换肝也不现实,之后的这几个月以来,老人家就一直辗转于医院和家之间,往往是还没有在家带上几天,就要去医院,好在家里的亲戚多,有空的时候大家也都经常去看他,他的情绪一直还可以,因为在他的脑海中应该是想着只要时机成熟,等到身体条件允许之后只要一换肝还是可以多活几年的,眼见他日渐消瘦,特别是暑期以来,癌细胞也又转移到了肺部,频繁的发烧,住院的时间越来越长,看着他难受的话都不想多说,却又坚强倔强的强忍着掩饰,我们却都是无能为力。最后阶段医生一直建议的都是保守治疗,想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除去在郑州住院的那些日子离家远,不能亲自去看之外,在登封市医院和中医院住院的这些日子,只要我有时间,我就会带着孩子或者做些好吃的趁着允许探视的时间给送去,带着孩子们他也能觉得热闹些,我以我的方式表达着我对他的关心和爱戴。他9月17日被拉回家的那天,我是下午五点多才得到的消息,当时就哭了,虽然我算不上他的至亲,但是因为我们经常微信说话,他也会给我谈心,我们有时候更像个忘年交,他甚至感慨我要是个男娃娃的话更能对酒当歌,快意畅谈,只是我生不逢时,没有赶在他最好的时候。

  其实对于我老说,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他也算是我们一大家子的大家长,很庆幸我们都在他的庇护下越来越好了,对于家人们,虽然陪伴的时间不多,但是我一直坚信,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在护我们周全。

  出殡的那天,成群结对的亲朋好友给他送行,在天之灵他也一定能看见大家对他的爱戴和不舍,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病痛的折磨。人生百年,转瞬即逝,最终,当你驾鹤西归之时,总得回头看看。这一生虽然有遗憾,但是无悔;虽然有不足,但是无愧;虽然有缺失,但是无碍;虽然千言万语道不尽,但是喜怒哀乐尽一生,这就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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