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巴斯幸福地面朝天空,探照灯的光线就像特别为这伟大的成功者散发的,那么耀眼。当初为肯佳合上翅膀,发现它出壳的蛋时一筹莫展,“上校”都认为很麻烦,经过自己和伙伴们的一番坚持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完成了肯佳的遗愿,还有什么做不到的?索尔巴斯总感觉自己处于小主人的倚重之下,跟他在一起学到了很多,每学到一样心里就美滋滋的,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有成就感,包括“幸运儿”破壳而出时。遇到小主人前险些被鹈鹕吞下肚,索尔巴斯不是没心理阴影,可执着于负面事实只能带来更多负面问题,于己于人都不利,以德报怨才是王道,否则也不会如此尽职尽责地帮肯佳完成遗愿。那时索尔巴斯刚从篮子里跳出,没在居室里行走过,自然不会沾上拖鞋味。小主人认为,成熟就是不断学习,增长见识和能力的过程,他的宠物自然也要这样。驾驶帆船出海的话应该只是说说罢了,海上的旅程充满险阻,风更是飘忽不定,当然一旦有行动召唤,追随他义不容辞。要是装上杂货店里那种不列颠海盗船上的大炮,就威风八面了,也给自己壮足了胆。它想到历史上的沉船,觉得出海说不定有机会见证沉在水底的文物。如果有装备,自己潜水捞点钱币之类的小玩意不成问题,至于锚那样的大家伙还是只有摸的份。也许主要是小主人的关系,索尔巴斯对学习技能相当积极,尽管事实上能做的太少,这次的肯佳托孤事件是绝好的锻炼机会。既然独自接受了任务,就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哪怕挑战再大,困难再多,也要实现终极目标,那可是它费尽心力要达成的宿愿。脱离那险境实属不易,生蛋托孤更是侥幸,不同物种间的友谊首先靠机缘维系。当初天降大任,索尔巴斯早就在心里发誓要为这港口的全体猫作出表率,关键时刻在杂货店窗外不顾一切地冲破阻隔,为的就是看到这一幕。之前的失败次数虽多,但只要破除障碍,总结规律,吸取教训,修正方案,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就能发挥应有的潜力。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对异类的爱就这样在它心里生根发芽,它主动告诉“幸运儿”的并不多,安慰和鼓励那段话的精神却早已铭刻在心。“负责任还要靠自己,仓促应战、刻板教条和急于求成都不行,把握时机、早做准备、攻坚克难却都必不可少。”在这项任务中,索尔巴斯身为地面教练,弟子从热身准备到凌空试飞显然少不了它的亲身指导和鼓励。这样才能让“幸运儿”体现自身优势,所以当初它一心模仿它们时自己没敢肯定和默许,也没不负责任地把它往那个方向上引,它明白自己就像孩子的监护人,引偏路可能导致多大的麻烦。回归自然是“幸运儿”的宿命,只要迈开这一步,一路上的难题就应该不成问题了。事实上,是人类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把自然改造甚至破坏得太过,地球越来越失却本来的面貌,其它生物甚至人类自己却不得不适应那变化的速度,地球表面正日渐陷入无法摆脱的恶性循环。它那肥硕的躯体在这雨后的午夜着迷般挺立着,乌黑的毛闪着油亮的光。索尔巴斯站得太高,不知其它几位朋友也熬夜没睡,在屋顶密切关注着他们,在“幸运儿”飞起来的时候都高声为它喝彩。“功夫不负有心人!”“幸运儿”的成功带给它莫大的欣慰,它庆幸找诗人帮忙的关键举动,这时不由地想起从“万事通”那听到的流传于遥远的中华的这句话。“幸运儿”钻出蛋壳时,索尔巴斯说这是最容易的任务,不想被搞得一波三折,如今借助人的力量才完成。想想这几只猫,包括自己,被不同的人收留,看来人的因素还是必不可少。脱离了近来栖身的房屋,置身于诗人的大衣中,虽只有短短的一段,“幸运儿”已感到沉醉,它多么希望这钟楼高耸入云,好让自己享受的时间稳稳地拉长。索尔巴斯从屋顶上观察过他家,那里可不像杂货店那么满当,好客的他在饮食上也不会吝啬,如果成为他的宠物,说不定常有牛奶喝,诗和音乐也将充斥,自己的日子将变得多么惬意,只是不具备基本技能怕不受尊重,分享宠爱也怕布布莉娜一时接受不了。这么想着已到了楼顶,它甚至想闭着眼无视那护栏,但总不能辜负索尔巴斯和诗人,无论如何要一试身手。闯关前,它暂且闭目养神,昂起头面对这即将属于自己的地界,在索尔巴斯的鼓励下怀想着自己在小雨中的飒爽英姿,陶醉得跃跃欲试,不想索尔巴斯已急得恨不得推自己一把。眼见不能再停留,“幸运儿”才脚蹬护栏,扇动翅膀勇敢离开,起初还不得要领,但它没再慌乱,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断调整动作寻求突破,在低处终于触底反弹一般直冲云霄。索尔巴斯却在这短暂的温暖中异常清醒,风雨之夜为实现梦想勇往直前,它相信自己的精神能感动上天,“幸运儿”也必然受到鼓舞。脱离诗人的怀抱,尤其是腾空之后,“幸运儿”才发现天地是如此广阔,围着钟楼转圈时才清楚这将成为自己的地界,它还不知有人在诗中赐予心灵稚嫩的海鸥”平衡家”的盛誉。久违的成功似乎是天定的,它在空中飞得酣畅淋漓,怀想带来的陶醉相比之下只是一丁点,以至没听到其它几位朋友的喝彩,只为刚才猛啄诗人双手的事感到羞愧。起初在护栏顶端,它实在禁不住怯场,以至没说几句话,口气却像极了诀别前。
“看来失败的确是成功之母,只要有及时准确的指导,外加掌握要领,大胆尝试,事情就能成功。现在是沉睡的时间,两位恩公都那么疲乏,过过瘾就好,更多的练习还是留待白天吧。融入热心诚恳的异类是个办法,但做真实的自己才能达到最好的状态,幸好索尔巴斯责任心强,没让我的飞行能力退化,否则我的后代很可能也是那样,除非让同类带着飞。如今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飞鸟,今后就是我自由翱翔的日子,再也不必像走兽那样在地面上苦熬,眼睁睁看着其它飞鸟畅游天空却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前不久见过同类,无奈没法跟上,也许时机未到,欲速则不达,说不定很快又能遇到,学习和交流近在眼前了。”“幸运儿”已然总结出些道理,开头那句名言还是在屋顶的最后一次试飞失败后“万事通”安慰它时说的,它还告诉自己,人类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取得一项科研成果经历的失败能够超过一千次。如今庆幸和满足伴随着它,做宠物的念想就此打消了。“万事通”曾告诉它部分鸟类被人养作宠物,平日多被关在空间狭小的笼子里,饮食和清洁都在里面进行,除了被挂在窗棱和阳台晒衣绳上,就是被拎出去和其它笼中鸟媲美。它们以毛色和叫声吸引主人,困苦的日子通常至少会持续几年。不少飞鸟被关久了,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放它们出去也不愿离开。这是丧失本性的心理缺陷,动物界普遍存在。既然索尔巴斯的责任范围直到“幸运儿”首次试飞成功,大家也一直在全心全意地扶持它,这种情况便不可能出现,“万事通”只是让它了解,顶多给它提个醒,但“幸运儿”敏锐地领悟到那层意思,然而凡事总需要过程,起初心智尚未健全的它只寻思着临时屈就,没在这里聚首的几只猫的前瞻力,它认为从低处着眼才踏实,没本领的情况下只好当个宠物,还想到养海鸥的稀罕,乐观地认为自己能因此成为人们纷纷关注的明星,单单缺乏收留自己的候选场所。原本整日寄居在杂货店里的它坐井观天,甚至没想过进入飞鸟的世界,对这里熟悉而稳定的生活感到相当满足,唯独整日所见的标本让它感到担心,马蒂阿斯虽不友好,那番话也耸人听闻,寄人篱下却不得不保持警醒。自己不是哈利主动收留的,他的容忍恐怕只是暂时的,时间一长保不准节外生枝。另外可能的栖身场所只能考虑收留“上校”和“秘书”的古耐奥餐厅了,心想不行只有去乖乖地试一把。至于索尔巴斯家,“幸运儿”只记得那次让它心有余悸的遇险,根本没想过能容留它。没同类相伴,它心里实在没底,尤其在连续那么多次的试飞失败后,它怀疑作为走兽的猫是否有能力让它成功飞起,甚至对自己的特殊经历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哀怨。“母亲”作为一个概念首次被它想起,“幸运儿”不明白它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把生下的蛋连同未来的雏鸟托付给猫,奇怪它们怎么不带它到母亲的埋葬地告慰亡灵,也不向它说明一切,只想到也许另有隐情。“秘书”的判断更让它失落,自己天生具备的潜能难道就这样被轻易瓦解了?对宏伟任务前景的悲观预测可不被看好,幸好没谁附和,否则索尔巴斯只能当面否定。
“幸运儿”没让两位恩公久等,很快飞回钟楼顶的平台,落到了地面上为它撞破了头的索尔巴斯跟前。它还记得之前去屋顶的窘况:由于不会飞,又不具备跳跃的灵巧劲,只能一凳凳地攀登楼梯,还远远落在一干猫的后面;看到同类从容平稳地经过,一心赶上的自己展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它虽没放弃,也只剩下一次次的栽倒,作为恩公口中强壮的大海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然而,随着刚才的一飞冲天,这一切永远定格在了过去。面对已然具备了基本技能的“幸运儿”,索尔巴斯终于能够释然地感慨:“好孩子,早在诗人答应帮忙时,我就预料到成功很可能就在今晚,你母亲交托给我的任务就这样圆满地完成了!”说着抬起只前爪怜爱地摸了摸它的头顶。它明白,“幸运儿”即将离开它们,飞向那本属于鸟类的无边的天际。“幸运儿”乖巧地看着索尔巴斯,目光澄澈。听索尔巴斯这么说,它感觉这次试飞对得起直到死都一心记挂着自己的母亲。
“咱们赶紧下去向伟大的诗人道谢吧。”它提议,索尔巴斯刚刚告诉它他下楼的事。“人类真不错!”,“幸运儿”此时认定,听索尔巴斯提及小主人不在的日子里那位朋友每天为它慷慨服务的事使它最早有了这种评价,哈利也从不驱赶它们,诗人更是爽快地帮忙,它没见识到狂暴、奸诈和冷漠的可怕。索尔巴斯从未提及之前在家里的郁闷懊恼,它不想让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给刚刚长大的“幸运儿”留下太多负面印象,包括它母亲遭难的实情,世上太多恶劣之事的始作俑者都是人类,然而他们终究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力量,记仇怀恨不会带来好处。“你怎么下去呢?”索尔巴斯和蔼地问。“我飞下去。”“幸运儿”爽快地答道。这不奇怪,刚刚掌握基本技能的它怎会轻易将其舍下。“就这么着,我跑下去。”索尔巴斯也利落地回应。见它转了身,“幸运儿”也转身飞到刚才起飞的护栏上,扑闪着翅膀轻巧地落到钟楼底层的门口。
诗人刚步出那扇门,见它已在跟前,蹲下微笑着摸着它的脊背,说道:“怎么样,冷不?刚才在楼顶可啄疼我了。”没等“幸运儿”回答,索尔巴斯已有些气喘地步出了楼门。“都在了。”它稍显无力地说。这个午夜,街上湿漉漉的。小主人通常从不放它在湿地方走,包括家里的卫生间。它在家最早碰的湿东西是屋里的地板擦,刚伸出只前爪接触,眼尖的小主人就严肃喝止住它,他蹲下指了指地板擦,用食指划着扇形,另一只手握着它刚才伸出的那只前爪,做出即将碰到地板擦的动作,然后拿着它的食物袋,指指它的饭盒,摆摆手,警告它再主动接触这些就不再添加食物。那时的它刚来到这,瞪着小眼愣愣地观察着小主人,却理解偏了他的意思,相当一段时间内还养成了习惯,对非饮用水避之不及,小主人用没擦干的手碰它都赶紧跑开,洗澡前四处躲闪,被他抓住后战战兢兢,洗澡时更是魂不守舍,双眼始终在转个不停,就是参不透这种特殊折磨暗藏的玄机,直到吹干时才敢放松下来,懂得享受。小主人虽以为它的怪异表现又是父母引发的,只在一次抓它去洗澡时抱它到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前让它看看自己的样子,它这才清楚自己惊慌过了头,马上有了较大改观。他没敢将事实告诉家人,被长期嫌恶的感觉任谁都受不了。之前他还每隔几天带它到附近溜达,最近被迫停了下来。他一家的生活并不宽裕,父亲常年开车,母亲前些日子又大病一场,住在医院里,两个弟弟都还小。小主人勇于担责,从不推脱怠慢,除非实在没时间和精力。放学回家照看两个弟弟,周末还要带他俩去医院探视母亲,家里的做饭任务也暂时由他承担,散步的事只能暂时靠它自己了。母亲一住院,家里的气氛顿时宽松下来,东躲西藏的模式告一段落,索尔巴斯全身很快散发出欢畅的感觉,长期压抑的心绪被一扫而光。它曾几次怀着好奇心跳到街上,寂寥的感觉也算不错,有次走到圣米格尔教堂的钟楼下,正赶上整点报时,抬头一看,好生古朴秀美,只是晚上门紧闭着,没法上去,才不得不打道回府。不想借助人的帮忙,自己的神圣任务得以在这全城的标志性建筑物顶端完成,索尔巴斯觉得自己俨然是这港口非人动物中的翘楚,暗自得意得不亦乐乎。停车场它还没机会走访,“上校”多次跟以前的主人乘他那辆私家车前去接送家人上下班,对它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对此,索尔巴斯并没生出多少羡慕,相反对乘车有些顾虑。只是近来有了照看“幸运儿”的任务,杂货店晚上关门后它只能呆在那里,这次午夜的任务真让它感觉有点累。“下来了。”诗人转脸跟它亲切地打招呼,说着站起身来。“任务圆满成功,回去睡觉吧!”诗人满怀成就感,说着打了个呵欠,瞧向它俩。“好的,我们先在此和您道别,日后再去拜访。”此刻,索尔巴斯的恭敬态度只有通过语气表达了。“那再见了。”诗人缓慢地朝它们挥挥手,睡眼惺忪地说,朝回家的路走去。他只当这是个举手之劳,为成就猫的伟业,进行这最后的助力。有只野狗懒洋洋地趴在不远处的路边,似乎注意到了它们,但“幸运儿”已会飞,如今没什么危险了。“咱们回杂货店。”索尔巴斯瞌睡地说,没了白天的劲头。
“幸运儿”也注意到那只野狗,有了卓越本领的它也不愿再跟着走,听完便飞到杂货店破碎的玻璃窗洞前,钻回了店里。之前被无赖猫逮住过,幸好索尔巴斯及时赶到,才逃过厄运。晚上出去还是头一回,虽没落单,也没什么惊险的事发生,心里总不免有些紧张,这时才算进入安全区。索尔巴斯刚才就估计到了,有了飞翔本领的鸟不会吝惜飞的机会。它发觉自己要去习惯“幸运儿”的这一变化了。为了防范风险,它一路飞奔,迅速钻入了自己制造的洞口。“万事通”硬撑着没睡。它要好好赞赏试飞成功的“幸运儿”,正在书堆顶部等着它,见它回来,热情而激动地赞赏道:“好样的,幸运儿!刚才你飞得像只久经练习的海鸥,真没辜负大家的努力,我们在屋顶上都看到了。”“幸运儿”虽激动兴奋,这时也免不了打盹,耷拉着眼皮向“万事通”道谢:“谢谢!真的过奖了。”说完飞到个角落呆下。
杂货店里有老鼠,哈利来这开店后不久就发现了。为了吸引附近的猫,他多次将饮水和食物放在窗外。那时“万事通”的生活在以前的男主人出了车祸后没了着落,常在周围穿梭寻找饮食,几次来吃饭喝水被哈利发现,渐渐和他熟络了起来,终于有次被他试着抱回店里,指望它捉拿和震慑老鼠。它也希望被收留,开始时没敢放肆,只是试探着做点什么,后来发现哈利相当宽容,才渐渐放开手脚。雪白的北极熊标本上的那只探险家的手阴森恐怖,每看一眼都让它想到冰天雪地里的惨状,长颈鹿的身高和木象的尺码也让它惶恐,何况那模型厚实沉重,一旦倒下必将振聋发聩。这不比原来的家,猖狂的老鼠常寻隙横行,它又没经验和胆量,看到它们只有躲闪的份,也就很快有了那句口头禅。如今眼见在它们呵护下长大的“幸运儿”勇敢地学会飞翔,它决定改掉那神经质似的说法,回归稳重。“万事通”以前属于知识分子家庭,男主人从朋友那把它从母亲身边抱回的家,喂养调教都由他进行,它也只跟他亲近。他常在书房里独自呆上好久,还饶有兴致地给它讲这讲那,有时是书上的内容,有时是对往事、未来、人或物的想法,包括创作的内容。一来二去,它渐渐有了感觉,常常用心去听,有时主动跳上书桌浏览翻开的书和文稿,还从不同角度瞻仰塞得满满的书橱和书架。它多么期望取下翻阅它们啊,无奈主人不让它取书和翻书,曾有过的几次都被严厉训诫。那个居所从没老鼠出没,它完全被当宠物对待,所以来到这,发现书居然远远多于先前的家,哈利又顾不过来,它索性一心扑到上面,根本无意操老鼠的心。哈利多次督促它捉拿它们,就差抱它到鼠洞跟前了,总不见效,他也毫无办法,只剩下摇头叹息了。只是近来“幸运儿”被带到店里暂住,为保证它的安全,索尔巴斯遵守和鼠老大达成的协议,通告附近的猫晚上舍弃了对这里院门的把控,但在白天,“万事通”之外的几只猫常将它把得死紧,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两只无赖猫原本在邻近街区活动,流浪动物被收容后流窜到这一带,“上校”本来没太在意,索尔巴斯让它俩尝到厉害后及时通报给它,加上“秘书”,如今一起紧紧盯着,深感实力不济的它俩没敢再露面。上次和鼠老大的会面让索尔巴斯久久难忘,一众老鼠就以狭窄恶臭的管道为根据地顽强地生存,身经百战才能拥有领导者的地位,自己虽敢独自深入险境,甚至果断出击,在天敌们的众目睽睽下制服鼠老大,为全身而退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甚至为达成目标跟手下败将公开妥协,世上的事真没那么简单。然而信心绝不能丢,自己虽说在家受了不少苦,在外却全无闯荡经验,如果日后流落街头,绝对不去宠物收容所懒散地混吃混喝,一定要凭本事闯出一片天。
自从接受了肯佳交托的任务,索尔巴斯的身心一直相当疲惫,现在总算能松口气了。离开母亲和同胎的兄弟呆的篮子后,它再没机会见到它们,难道那就是永别?索尔巴斯不敢相信。它刚来时试着去记忆中的地方找过它们,经过那天想去的鱼铺,却没在门口发现它期待的鱼头,已有主的它没必要再像小偷或卧底一样冒险去闯那龙潭虎穴,它也不了解那里的日程,把握不了倒垃圾的机会,至于目标地点也难以确定,为防再度陷入险境,只得及时折返,之后觉得无法突破,也没再去白费周章。它估计母亲的话应验了,心想兄弟们的模样讨人喜欢,不用替它们担心,它只想跟母亲交待下自己的去向,让它放心。以前见到同类最多打个招呼的它首次和它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和行动,甚至到了同气连枝的程度,这是它之前从没想过的,现在不得不感叹“远亲不如近邻”了。团结力量大,这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充分印证了这简短的道理。“万事通”在一边跟它打招呼:“都回来了。”索尔巴斯带着勇士的口吻颂扬这功绩:“港口的猫自此有了如此奇功,早晚会传遍世界!”“幸运儿”没自顾自地先睡,它在角落里不停地眨着眼等着索尔巴斯。索尔巴斯纵身跳到地面上,再次伸出只前爪拍了拍“幸运儿”的单肩,瞌睡地含糊着说:“睡吧,好孩子。”“幸运儿”温顺地点了点头,倒头睡去。索尔巴斯会心地抿了抿嘴,侧卧着闭上双眼。它们离开时有点担心马蒂阿斯会干扰它们的睡眠,还好如此幸运。
店窗要换玻璃,这是几年没有的事了。马蒂阿斯还记得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有几个邻居的小孩带足球出来踢,其中一个无意间踢偏了一脚,砸破了杂货店的一扇窗。只听“哐啷”一声,足球穿过被猛劲震碎的窗洞撞倒了窗边的几件收藏品,无力地落到地面上,又弹起没多高后滚了很短的距离停下。小孩们大概没遇到过这种情形,立刻惊叫着逃走了。“万事通”本来在翻百科全书,被那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得惊叫了一声,赶忙闪身躲到了书架后面,它那口头禅就是那时上口的。马蒂阿斯当时正拿着只易拉罐喝啤酒,玻璃的破碎声惊得它脱了手,啤酒洒了一地。它赶紧去扫清碎玻璃,摆好收藏品,收好足球,又擦干了啤酒。哈利在三楼的房间里听到了动静,赶紧下来询问情况,马蒂阿斯指着相关的方位和物品快速地比划着,还加上对几种声音形象的模仿。哈利并没大惊小怪,他决定等小孩的家人现身再说。当天晚上,马蒂阿斯和“万事通”议论了这事,“万事通”告诉它唯一的办法是到玻璃店买页新的换上,它们一致认为小孩的家人要赔了。第二天上午杂货店开门时,有个小孩的母亲带着他来到店里,跟哈利诚恳地赔礼道歉,哈利只是跟他说把这当做教训,没要他们赔,还问马蒂阿斯要出足球还了他。他们走后哈利很快就拿锤子敲掉了那扇窗上余下的玻璃,拿卷尺量好边缘的尺寸,去玻璃店买回页新的换了上去。
可是这次,玻璃就在眼前被从里面故意撞破,还差点伤到自己,马蒂阿斯简直气炸了肺。索尔巴斯和“幸运儿”刚离开,它就面朝窗洞,指着刚跳出去的“万事通”恼怒地吼道:“都什么时间了?你给他们出的鬼主意吧?看看你们做的事!哈利怎么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玩意?”“万事通”针锋相对却勇于担责:“人家今晚任务紧,也不是没求你开门,能怪谁?行行好有这么难?这事算我的,哈利问起来我会说明情况,他可不是你这种吝啬鬼。”说完赶紧追上走在前面的三只猫,跳上了屋顶。马蒂阿斯一时无计可施,失神地望着窗外。它出生在阿非利加的自然保护区里,很小时因自然哺育成了问题被人带离种群到了欧罗巴,有个马戏团老板买走了它,之后便随团去多地巡回演出,多年前随船抵达这座城市时找机会逃了出来,整日和个流浪汉在街头戏耍乞讨,常靠他上门索取饮食,日子过得凄惨,几乎没啤酒喝了。有天在这一带有幸被哈利遇到,他多给了流浪汉点钱,把它带回店里收留了下来,算是店里的招牌,参观的门票自此才有。猩猩看店的消息迅速传开,同城的居民纷纷赶来,热闹了好一阵,太多人主动跟马蒂阿斯握手,摆姿势拍照成了主要任务,“万事通”都被惊扰得不敢出来。多数顾客认为花这点钱进去趟很值,当然也有怕它的。在马戏团时,马蒂阿斯总不安分地在人吃喝时靠近讨要,有个爱喝啤酒的伙计对它还算慷慨,见喝了最后一口的它显出陶醉的神情,之后又每每凑到跟前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他,就常唤它来给它点喝。来到杂货店,它起初并没决定长期留在这,有天关门前见哈利拿回罐啤酒打开,顿时眼前一亮,熟练地使出早先的一套。他刚喝了口,不明白它的意思,它就抬起右手食指指了指他手中的罐子,哈利迟疑了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杂货店,几分钟后又拿回相同的一罐,直接给了马蒂阿斯。后来,他每次喝啤酒都记得它,一买就是双份,马蒂阿斯简直乐开了花,这才下定决心留在这了。这次行动把马蒂阿斯折腾得够呛,但它很快想到肇事者最近就在店里,借机让哈利撵走它和海鸥应该很容易,也就到一边睡下了,它们回来也没再吱声。
次日上午,太阳在空中升起,乌云不见了踪影。杂货店刚开门,刚回家吃饭回来的索尔巴斯就和“幸运儿”一起被逮了个正着。这次回家,为打消小主人那位朋友的疑虑,它又像以前那样积极地去吃刚被打开的食品罐头,并连叫几声向他致谢,只因头部有伤没再蹭他的腿,不过还是被眼尖的他发现了。他让它小心点,别再乱藏乱动东西,告诉它这是来帮忙的最后一天,新学期到了,小主人一家就要回来了,索尔巴斯不能不感到遗憾。当初它将“幸运儿”藏在花盆里,就是防止这位朋友发现带走,其实他不会伤害“幸运儿”,但肯定不会像几只猫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它,说不定会把它收归己有,或带它到海边释放,索尔巴斯把自己对它的责任看得太重,对他没法放心,其它几只猫竟也如此负责,也许哈利的品格太无争议,这才达成颇具眼光的合议。他和小主人认识一年多了,是他的校友,住得不远,家境也一般,但同样富有爱心。家里陪他长大的宠物狗活泼灵动,刚刚在两个月前过世,全家人至今没摆脱由此带来的伤感。他每次从杂货店经过总透过窗玻璃留意嗜书的“万事通”,十分盼望拥有这种好静的小猫,一窝都无所谓,可父母怕照顾不过来,一直没答应,而且坚决不让领养流浪猫。班里有个商人的孩子几次带伙伴回家玩家里那只漂亮的母猫,最近还听说生了窝宝宝,可他们对他并不友好,他也就没机会去领养。早就听说他家有只领养了几年的猫,只在大半年前去玩时见过一次,却吓得它躲在床下不敢出来,还被告知父母对它的态度和不让弟弟接触它的情况,甚至被告诫小心受伤,他之后一直很为它感到委屈,却完全无计可施,这次得到这个任务简直求之不得。这时店里没顾客,马蒂阿斯已带着哈利走到它俩跟前,搞得它俩措手不及。马蒂阿斯指指它俩,又指指带着破洞的窗,洋洋得意地等着看它俩的笑话。哈利这样说道:“这是哪来的黑猫?头上的伤是晚上撞破那页窗玻璃造成的吧,毅力不小呢!还有只海鸥。最近我就发现店里多出两只小动物,常在暗处转悠,原本没太在意,这回总算看清了。怎么看中我这的?来讨要饮食的吧。我每次可多给“万事通”些,你俩就将就着吧。别再捣乱,可以让你们呆下去。”说完叫走了马蒂阿斯,像三年前那样设法换好了那页玻璃。索尔巴斯抬头怔怔地看着哈利,满脸愧色,赶忙扫视了下“幸运儿”。它又一次低下了头,为自己的事给他人造成麻烦感到遗憾。“幸运儿”是带着这种痛苦诞生的,在它生命的最初阶段,注定给本不想干的生物带来艰困烦扰。
另外三只猫趁他修补窗玻璃的时候悄悄地从店门溜进来,似乎等着会商。它们为庆贺养女午夜的首次试飞成功,更为欢送它首次单独外出而来,脸上都神采飞扬。“秘书”带来了油炸薄饼,那是索尔巴斯初次登门没吃到的,“幸运儿”正吃得起劲。“逆风而上”原来在码头边流浪,常跟来往的船员讨要饮食。见惯了船来船往的它渐渐憧憬着随船漂移,那样饮食有保障,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所以几次大着胆溜上不同的船,无奈总有人不欢迎它,船开前每每被迫上岸。后来它便在每艘船边轮番蹲守,等待有船收留,终于有了机会。那天傍晚,这船上的一个船员在船开前用手势叫它上去,梦寐以求的生活就此开始了。起初也有船员疏远甚至反感它,主张船靠岸就撵它离开,幸好它懂得忍耐,从不惹是生非,坚持呆了一小阵,博得了他们的好感。码头上风大,行进的船上更是猛烈,这艘船虽不出海,它勇敢执着的精神也打动了船员们,据此给它取了名。从那以后它爱上了这艘船,把它当做自己的家,尽管好一段时间在行船时眩晕呕吐,也坚持硬挺了下来,那次暴风雨事故更让它得到历练,大家当时都感到大限将至,却最终奇迹般地熬出了头,这让它深感生命的可贵,也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命运同船员们紧紧地连结在一起。打招呼的叫声是它模仿吃惊的船员发出的,每次离船前和回船后都这样,渐渐成了它的标志。“逆风而上”本来最多在船靠岸时到附近逛逛,不呆太久就回去,但这次它决心积极参与猫的这一伟业,始终将这事铭记在心。前几次说话太爱招摇,常提些不知从哪听到的名词,那虽是它为自己赢得“海洋之猫”称号的关键,也没谁提出异议,但久了怕不受待见。“逆风而上”其实有点滑头,在船员面前通常装得有模有样,来到同类面前就吹嘘托大,当然它的态度真诚恳切,其它几只猫也需要它的帮衬,如今过足了话瘾的它决定改掉那口气。它率先开了口,然而着眼点偏到了为赞颂功绩获取盛名上:“‘幸运儿‘这次的飞行表演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索尔巴斯作为首要善主功德无量,我们几个虽是从众也功不可没,这无一例外要立即传扬出去,让全城的人和其它动物知道!我会告诉船员们,港口猫间的任务我建议交给餐厅里的两位。”“可以,不过先讨论下‘幸运儿’接下来的去向吧。”“上校”果断地打断了它的话,将重点及时转移,终于抢在“秘书”之前开了口。谈到关键问题,“幸运儿”停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秘书”说:“索尔巴斯完成了它母亲交托的任务,该让它自己去找同类学着生存了。”索尔巴斯同意:“港口附近海鸥不少,先让它在这跟同类交流学习。”“没错,该自己找食吃了,海鸥多的岸边有人喂。”“逆风而上”插言,同时根据经验给了“幸运儿”明确的提示。它在码头常看到这种情形,有时还有点羡慕它们。“幸运儿”忧愁地问:“我就要离开这,离开你们了吗?”“家里危险,才带你暂时来这栖身;呵护你是你最初成长时必需的,如今你能飞了,就需要和同类学习,我们没法伴你飞啊!”索尔巴斯语重心长地说。它真心舍不得“幸运儿”,那是它费尽心力看着成长起来的。“别担心,鸟类的行动比我们方便多了,空中的视野广阔着呢,有什么问题或需要随时回来找我们。”“万事通”认真地聆听着它们的对话,关键时刻插言安慰它。“那我去看看,今天一定回来。”它肯定地表示。“勇敢地去吧,孩子。”索尔巴斯鼓励地跟它告别。在屋子和猫群里呆着不是办法,“幸运儿”也希望出去跟同类学习。它不熟悉别处,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家应在杂货店碰头。之前,在店里看到外面阴晴不定,“幸运儿”的心绪也常随之起伏。迎着明媚的阳光,它又一次鼓足勇气飞离了杂货店,这次比从教堂钟楼顶的护栏腾空轻松多了。“等它回来找我们。”“上校”说完,领着“秘书”和“逆风而上”迅速离开了。
“幸运儿”第一次离它而去,索尔巴斯的脑子一下子空落落的,它很不适应,不知该怎么过没它在身边的日子,这才不由地想起小主人一家。每天起床后和睡觉前,小主人照例到窗台上抚摸它,每次他进屋,它也照例到门口迎接,加上添加饮食和收拾粪便,还有学做事情,这是屋里的温馨时间;他去阳台,它就跟着前往。他的空闲时间有限,去阳台是它怀想未来的可贵机会;索尔巴斯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有这样优秀的主人何苦担心自己的命运,晒太阳和乘凉才是它自己去阳台的理由,然而外面的嘈杂忙乱容易让它心神不宁,远不如去院子里享受清静。他的两个弟弟还小,更小的那个总戏谑地喊它“小胖墩”,他俩虽常嚷着和它玩,但他知道索尔巴斯认生,一直尽力不让他们接触,以免生出事端。父亲从不主动接近它,常嫌它是外面捡来的野猫,还不由自主地掉毛,偶尔见到也让它远离自己;母亲尊重他的选择,却总是对它异常冷酷,一有问题就拿它出气,生怕家里被它搞乱弄脏,家庭成员被它伤到,更不用说破坏了。家里没见过老鼠,索尔巴斯也就没借口四处游荡,父母和弟弟的房间都不让它进。父母在其它地方见到它总赶它走,只有没人或昏暗的地方呆着安稳,黯然神伤自然是家常便饭,甚至在小主人房间里也偶尔被开门叫嚷,只是在这里它从不畏缩,总是从容不迫地自处,安之若素地蔑视着这种行径。在屋外受到打击藏起,小主人会尽快唤索尔巴斯出来尽力安慰,每到这时两个弟弟都看不下去,多次跟父母提过,不该对它这样,它可是家里的成员,可每每被反感和轻蔑的态度轻易否定,他更是因此对父母常怀怨念。家里不是理想的栖身之地,但小主人对它恩重如山,它甘愿隐忍,纵然有时跑到外面也很少久呆,这些年一心坚持留了下来。对索尔巴斯来说,外面是散心和探奇的地方,除了避开喧嚣和拥挤,也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在周围熟络下。它不是不想被带出去好好玩,只不过不曾流浪的它并不确定是否安全。这港口的猫都知道索尔巴斯的糟糕处境,更对它的情谊深表钦佩。黑猫据说相当少见,同窝的兄弟都不是,在这里呆了几年也没见过,母亲虽说有人视它为不祥之兆,它却始终没发现,只是怀疑这毛色给自己带来了厄运。不过越是不幸越要坚强,索尔巴斯决心做出个样子,所以向来重视饮食,以至又大又肥。由于家境不宽裕,去饭店吃饭和外地旅游非常少有,如今总算等到看家的机会,这虽被人们更多地看作是狗的职责,在这个空档期也只有当仁不让,附上全责,怎料肯佳的意外到来硬是改变了它的生活轨迹,它只得认定这是上天赐予的任务。“一身洁白的羽毛,难道是特意与自己的毛色相冲?自己全身难道只有那一点幸运色?”它不止一次这样想。此刻的索尔巴斯真想到附近找找“幸运儿”,但是未必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容易让它产生依赖,不利于它在外的学习进步,所以还是算了。“‘幸运儿’都能单独外出找同类了,小主人一家回来也没什么。“索尔巴斯淡定地想。它不在身边时,索尔巴斯不愿赖在杂货店里,那只是它先前照看“幸运儿”的地方。“以后它主要跟同类在一起了,陪它的机会恐怕不多了。”索尔巴斯真有先见之明,功成身退正是最理想的结果。
见“万事通”照旧在翻百科全书,索尔巴斯一声不吭地回到院子里,在老栗树下向死去的肯佳交待任务的完成情况:“看吧,你女儿都能自己飞出去跟同类学习了,我一直在全心全意地实现你的遗愿呢!”昨晚,它梦到了摔在自家阳台上可怜的肯佳,所以“幸运儿”一走,它就直奔这里。“还没带‘幸运儿‘到这告慰它母亲的亡灵呢,等它这次回来吧,尽可能叫上各位朋友。还有诗人那边,一定要带它去道谢。”这样想着,它返回了自家的阳台,通风向阳的这里已没了雨水的痕迹。楼上有些人家已经封闭了这里,小主人一家却没这个打算。“嗨,索尔巴斯,你还好吧?这次玩得不错,可惜你没跟我们一起。妈妈对你的态度会有改观,不必受之前那种苦了。刚才在院子里的栗树下干嘛呢?朋友告诉我你有天在只花盆里藏了东西,后来还把它砸了,头上的伤不要紧吧?瞧,这是从那边买回的纪念品,抱歉没什么可给你带的。”小主人出现在屋里,桌角上摆着从未见过的精巧物件,正收拾着他带回的物品,见到它一脸开心,异常和善,还蹲下摸了摸它的脊背。索尔巴斯没想过礼物的事,它明白这来之不易,于是挺直身子,昂起头,用感激的眼神注视着他,有力地叫了几声,为今后的愿景感到无比振奋。它估计“幸运儿”最早下午才能回到杂货店,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好好陪陪他,证明自己的乖巧了。自己替他完成了神圣的任务,相信有他在困难会减轻许多:为肯佳洗净身子将是不可或缺的,这是人最大的优势;孵蛋也会交由邻居或亲朋家的鸟类进行,又省去些麻烦。但那样一来它最多只有示意的机会,功劳就只剩一丁点了,想到这它不免感到庆幸。
这是白天的首次外出,“幸运儿”不知去哪找同类。从店门口腾空飞到高过面前建筑的地方,对岸宽阔的集装箱场站映入眼帘。它十分感念恩公们的哺育和呵护,但它明白,先跟同类学习是必需的。掌握海鸥的技能,熟悉海鸥的生活,才能变成真正的海鸥。这么想着,已在空中俯瞰场站,不远处有几只同类在岸边绕着不大的圈子飞,发出悠远的叫声,它决定赶过去看看。地面上有几只同类在啄食一摊颗粒物,应该是有人撒的,它不知是什么,就先尝了尝,干干的,味道也一般,它寻思还是晚上回杂货店吃。“嗨,朋友们,你们从哪来?”“幸运儿”鼓起勇气问道。“你呢?”有只同类把球踢回给它。“对岸,朋友。”它客气地回应。“从盛会飞回来累吧?”另一只同类跟它闲聊。“多大的盛会?远不?母亲在这生下蛋死了。我在猫的哺育和呵护下长大,刚会飞,还没参加过呢。”“幸运儿”一听来了兴致,顺便道出了自己的特殊际遇。它不了解母亲,甚至从未见过它,索尔巴斯都不知它的名字,说来真是可悲。“噢,太离奇了!每年有上万只海鸥在法兰西以南的比斯开湾参加,那是我们北海、东边的波罗的海和法兰西、西班牙海岸海鸥的最大盛会,明年一定要来参加。”一只年龄较长的同类诚恳地告诉它。“你们平时吃什么?海里有东西吃吗?”“幸运儿”庆幸这么快就碰到了不错的同类,接着问道。“我们群集在海边常有人经过的地方,不必担心没人喂;船甲板上有时会有剩饭,那是有经验的出海人为我们准备的;我们还捕食鱼、虾、蟹以及贝类,多在富集地进行。”那位年长的海鸥侃侃而谈。多年的经验就这么透露给了“幸运儿”,这让它明白多了。“真谢谢告诉我这么多!您常在这吗?我能弄到餐厅里的鱿鱼,可以给您带来。祝您好运!我要去别处看看了。”“只是临时落脚。不必客气,也祝你好运!”听到对方这么回答,“幸运儿”起身飞离了这里。
它真心感激刚告别的那只年长的同类,那是它离开成长的地方以来碰到的首位诚恳的动物,更是同类中的首位忠厚长者,它认为跟随这种同类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现在还不想仓促加入。对海鸥这种成群行动的动物来说,在外闯荡,没有策应伙伴难以为继。在杂货店里聚首的几只猫对“幸运儿”的关爱是肯佳引出的,“幸运儿”一直以来只是享受它们给予的东西,这次终于懂得表达回馈,这又是一大进步,可惜没了落实的机会,它暂时得不到进一步的快乐体验。沿着场站边缘转了很大一圈,看着一个个偌大的集装箱装卸,它疑惑每个里面装有多少东西,无奈不愿靠近忙碌搬运的工人;暗叹一艘艘货船具有神力,载有堆积如山的集装箱仍可在海面上平稳运行。“幸运儿”壮着胆子飞到场站和货船顶部以及地面、甲板上的集装箱顶分别走了几步,感觉纵然新鲜,遍布灰尘的表面也让它浅尝辄止。“在这两个地方呆着也能得到饮食,以后可以试试,像宠物那样讨要嘛,就是不知货船的目的地是哪。刚离开一直栖身的房屋,先把这城市周围看个遍再说,回去还有饭。”它就这么做了决定。地球上的动物中只有鸟类能在空中自在地飘忽移动,“万事通”不止一次地告诉”幸运儿”。它原本想过先随“逆风而上”去那艘挖沙船上呆阵,但怕船员不欢迎,更怕自己呆惯了不想走。它没想到母亲的遇险地恰好在那艘船的行驶路线上,否则说什么也要去那里看看。“逆风而上”随船见识到太多被挖出的垃圾,它不知这里的环保能力和水平已然够高,人类的这一恶习让它愤怒不已,以至原油泄漏也被它视作有意而为,跟它呆久了定会对人类产生深深的怨恨。然而对救过自己,乃至整船人性命的海鸥,它始终欣赏有嘉。
“浅水中能捕获的动物也许味道不错,不过最好先观摩下同类的捕猎技巧。海滩上不知有没有好东西,回去问问几位恩公,看能不能带回点稀罕珍贵的物件,报答下它们。”“幸运儿”对广阔的大海一无所知,又没同类作伴,就没敢贸然单独行动,连海面都没贴近。海滩倒没什么危险,于是它下午就飞到了“冲浪者”海滩,干沙和石头踩上去比较温暖,它到潮水顶端迎向大海踩了下水,看到面前翻滚的波涛,暗自感慨代际更替之快,跳上空闲的木质躺椅,倾斜的椅背让“幸运儿”颇为好奇。这个季节这里很少有人,看不到大量躯体几乎裸露在外晒日光浴的男女,甜蜜欢快的感觉离它太远,同类也不见踪影,只有冷飕飕的海风吹得它神清气爽,孤单空灵的感觉不禁让它感到些许落寞。它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捕捉这舒心美景,只好把它存储在记忆中了。“万事通”告诉过它,人的主要高明之处是发现机理,发明仪器,深入研究其它动物的肢体构造、机能和生存环境,进而开发利用为同类服务,比如跟据飞鸟的飞行机理发明的飞机,之前指导它试飞的基础正是它,只不过是早期的简易飞机,桌上的模型是经历过多次升级换代的最新式样,在空中遇到要躲远,小心被客机吸到涡轮发动机中,战斗机和轰炸机携带的武器也不是安全之物;大脑是为动物们留存印象生就的器官。发现邻近的海边小山风光迤逦,它飞过去站在草坪上,心想杂货店开在这效益一定会更好。依依不舍地离开,它分几条路线在市区上空巡视,大片拥挤的建筑又是一番景象,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使各种形态的处所琳琅满目,它不明白这么多建筑物有什么功用和流派,体育场那规整分明的色彩配置也让它大惑不解,打算回到杂货店好好请教“万事通”。“世界真多彩啊!不知母亲领略到些什么。”久居室内的它对海鸥的世界知之甚少,一天在外的见识已让它感到惊喜,新鲜感远超那首次试飞成功的午夜。母亲一直是那么陌生,它真想听它讲讲自己的见闻。直到傍晚,“幸运儿”远远看到日落的壮丽景象,记起索尔巴斯在那堆画前指给它看的回家信号,生怕归处难寻的它才匆匆赶回了杂货店。
扇动翅膀的声音传来,在杂货店里焦急等待着它的索尔巴斯立即敏感而兴奋地瞄向门窗外,由于数量和颜色的特别,目标很快被捕捉到了。它在自家阳台上和小主人屋里呆了几小时,见他躺下休息了,才悄悄穿过院子,回到了杂货店里。附近楼上有人养了群鸽子,熟悉这里的它们早晨和傍晚常飞到门外向行人讨要食物,多数时候有几只飞到窗台外侧望向店里,开窗通风时甚至偶有几只飞进去乱逛,被马蒂阿斯发现总是急忙尽数关窗。哈利也喂过它们几次,还招引它们进店,可是它们常随处拉屎,很惹他生气,就再没敢继续,还告诫马蒂阿斯对它们严防死守。“幸运儿”寄居在店里,看到同属飞鸟的它们曾激动地想凑过去,无奈总被马蒂阿斯蛮横地拦住,还笑话不会飞的它不会被它们接纳,“万事通”也认可这点。马蒂阿斯在流浪时就常见飞鸟随处拉屎,公园和停车场最为集中,有次伸手招引它们,一直胳膊还中了彩,实在是丧气,加上羡慕嫉妒它们的卓越本领,对飞鸟就再没了好气。它还没见识过满是鸟屎的鸟笼,估计看了会不思饮食。初进店,“幸运儿”就被“万事通”告诫只能到它那里方便,否则很可能不被允许呆下去,少不经事的它只能谨记这点。“万事通”在书架前趴着睡着了,应该也是之前累的,它可为指导“幸运儿”试飞花了不少精力。不一会,它醒过来,跟索尔巴斯打了招呼,得知它的小主人一家回来了,也没想到什么要说的。“我回来了!两位还好吧?”“幸运儿”抑制不住回到老地方的欢欣,进到店里依然免不了先问候恩公。“万事通”暂时放下翻阅的书首先回答并向它致意:“又回到以前了。今天过得还好吧,好孩子?”“相当不错,谢谢您的关心。”“幸运儿”望着它脱口而出,准备跟索尔巴斯说话。“先等下,我去餐厅叫它俩。”索尔巴斯之前有点吃不准它什么时候回来,眼下没工夫跟它细聊,没等它跟自己开口就赶忙飞奔出店门,躲过危险的车到马路对过,奔向了古耐奥餐厅。这番情景被哈利看在眼里,他一声不吭地站直了,在窗内掐腰望着那边。傍晚外面车多了,人也多了,动物们除了流浪一族这个时间出来讨要饮食,都在居所里静静地等着主人喂食。
餐厅里,“上校”正在楼梯的平台上听着厨师长雷内和领班卡罗在不远处空空的餐桌旁交谈刚听到的新鲜事,“秘书”在下面的一只碟子里吃着奶油猪肝。鉴于索尔巴斯登门时为油炸薄饼的事出了丑,今天“上校”主动让了出来。另一只碟子里的鱿鱼它无论如何不能动,那是留给首次单独外出回来的“幸运儿”的奖赏。“上校”原来是一位退役海军上校的宠物,他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只能忍痛放它离开。流落街头后孤零零的它意识到单枪匹马力量薄弱,开始在周围四处拜访,说明自己的身份,聊聊各自的故事和见闻,最初大家对它颇为冷漠,时间一长也成了熟面孔。不同家族的猫时有争执,而且很难团结,遇到狗和人通常只能躲开,“上校”意识到这样没法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保障整体的权力,于是一心肩负起组织的重任,调解它们的争端,带它们击退周边帮派的入侵,防范狗和人的欺凌,逐渐显示出出众的谋略,成为这一带流浪猫的老大,立下了声威。有它在,一窝窝的猫不必担惊受怕,生病受伤,风吹雨打,都有大家一起承担。那时虽常到垃圾箱里找食物,遇到带着食物的人也极力讨好,日子却颇为欢畅。那时老鼠可不敢和它们较劲,谈判更是无稽之谈,各街区的流浪猫都以肃清老鼠为己任,一经发现必遭搜捕,邻近街区的群体还为此不时互相邀请视察,处于下风哪有面子?现在过惯了舒心的日子,再没闲心对外面哪怕一间房子进行视察,何况由于“万事通”的久不作为,杂货店的老鼠已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后来市里的管理部门开始清理收容流浪的动物,尤其是狗和猫,“上校”不愿伙伴们再跟自己流浪受苦,连番劝他们接受收容。收容所离这不近,它也没去过,但相信会是个理想场所。大家最后含泪答应,任由相关人员带走了,只有“秘书”死活不去,“上校”于是带它投奔了刚开业的古耐奥餐厅,所幸在这里颇受优待。有些周边帮派的猫早已恼羞成怒,见武力难以取胜就费尽心思对它进行构陷污蔑,大批流浪猫接受收容后更是猖狂,没调解纠纷的谣言都被传得满天飞,没了众多伙伴助阵的它却又毫无办法,郁闷得常窝火。离开同甘共苦的伙伴们,“上校”好一阵心有戚戚,好在“秘书”还在眼前,方便交流配合,然而在这却只能慢慢放下架子,否则“光杆司令”都没机会当。饭食不错,没被打包带走的饭菜常任由它俩挑,所以从来不必等在饭桌旁向客人讨要,只是常乐得在饭桌间穿梭,无意间给客人们助了兴。只有厨房它不常进,里面的热气和油烟太够它受的。这里的员工特别慷慨,野狗都凑到墙外吃端出的剩饭剩菜。几次有以前的伙伴不辞劳苦地回来找到“上校”,交流新居所的见闻,它也请伙伴进餐厅吃了饭并带着它们参观,见到“秘书”,大家格外亲切,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店员都以为它们是来投靠它的,不过留宿无一成功,大家心理的距离着实拉大了。“秘书”曾是一对年轻的银行和保险职员夫妇的宠物,女主人爱交际,在家呆得久了沉不住气,就整天外出跑业务,变得对男主人缺乏关心,男主人温和沉静,负责料理全部家务,时间一长,两人的裂痕越来越深,最后不得不分开。它是男主人从附近的公园里收养的,虽从不给他俩添乱,还常在争吵时跑到两人跟前安抚情绪,却还是被已势成水火的两人借机送出了家门。它俩在餐厅的生活让伙伴羡慕,收容所里远没这么好,大家每天只能在个院子里活动,少数溜出去的很快被送回,优势主要在于管理正规,猫狗都被编了号,脖子上拴着标牌,上面刻着它们的名字和年龄,伤病情况和收容日期也有存档。猫狗没被严格分开安置,不和时有发生,同类由于之前分属不同街区,彼此曾有争夺打斗,部分积怨难以消除,有的便穿插着结成帮派。添加饮食一向根据大家的自由组合情况进行,只有洗澡前每每乱套,大家纷纷东躲西藏。工作人员倒是很耐心体贴,温情洒满整个收容所,还有市民隔三差五地前来领养宠物,每到这时,大家都把关注的双眼瞪得滚圆,没谁不艳羡被选中的同伴,至于以后的状况谁能料到。这些与旧友联络感情的难得机会把“上校”高兴得彻夜难眠,见索尔巴斯从门口进来,连招呼也没打就喊“秘书”带着鱿鱼一起出了店门,正巧遇到刚赶来的“逆风而上”,这实在难得,于是脸上都出现了喜色。它栖身的挖泥船今天有任务外出,但它毅然决定参加它们的庆功会,在船员忙着做准备的时候溜上了岸。不随船外出是好久没有的事了,在它的印象中,上次还是马蒂阿斯刚被哈利带回店里,它在船上听到传闻一时心血来潮,兴冲冲地飞奔上了岸去看热闹,当时杂货店外挤着一堆人,里面也是人头攒动,等船返回见船员们一个个对它板着脸,心里相当不是滋味。近几年它在船上表现很好,几乎从不乱耍性子,没伤过人,也注意安全,讲究卫生,所以它认为没什么事。衔东西过马路不那么灵便,索尔巴斯和“上校”一前一后护送着它,“逆风而上”索性跟在最后。“几只猫神秘兮兮的,在执行什么任务呢?”哈利疑惑地自言自语。眼见这么多猫齐刷刷地来到他的店,他愣得说不出话来。
“幸运儿”还是飞到里面,调过身子关注着它们,它知道爽口的晚餐就要来了。“有鱿鱼啊!”看到“秘书”把它衔到面前的它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瞪大了眼,口水就要流出,但由于明白这是重要场合,它没像往常那样急于啄食。见它们都来了,“万事通”罕见地放下它至爱的百科全书,凑到了它们身边。“真不错,‘幸运儿’,看着你迅速成长,我们都为你高兴。‘逆风而上’都为此放弃了随船外出,几年不见的事了。现在该为你首次成功试飞并度过单独外出的首日庆贺下了!”“上校”代表几只猫宣布。听到它特别提到自己,“逆风而上”旋即表示:“是啊,但没什么可感到意外的。这是我们港口的猫最为难得的喜庆时候,无论如何要来参加!”“能在这栖身,不能不感谢店主哈利。”“秘书”做了必要补充。“没错,我们店主是成就这番伟业的首要赞助者,这样非凡的事迹在百科全书上都看不到。”“万事通”当即深表认同。“谢谢各位恩公,当然首先是索尔巴斯,要不是你,我出壳的蛋早就被吃了。在你们的呵护下长大特别荣幸,这一路下来都是你们的功劳!我还不熟悉外面的情况,晚上还要回来,能弄到你们喜欢的东西一定带来,有需要配合的也尽管说。”“幸运儿”发自肺腑地说,它认为带点海货不成问题,担任警戒更是合格。这还是它首次畅快表达感激之情,吐露这番憋了好久的话让它顿感轻松。“知道感恩就好,孩子,不必这么客气。”索尔巴斯慈爱地回应,它怎会指望“幸运儿”带回什么。猫爱吃海货,尤其是生的,但指望还没学会捕猎技巧的单只海鸥捕获足量送来不现实。餐厅经过几年的经营,生意不错,供货也不成问题,餐厅里的两位便没提这方面的事。
见“幸运儿”用餐完毕,索尔巴斯向它宣布接下来的安排,这是它一直没敢问的:“从没带你到母亲尸体的埋葬地告慰亡灵,现在没理由不去了。”久久企盼的机会这时到来,“幸运儿”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在什么地方?终于得以向这位特别的客人致敬了!”首次前往的“逆风而上”说道,上次没能参与埋葬肯佳是它心底莫大的遗憾,此次赴约的它重在把握这次机会。“别担心,就在旁边。”“万事通”果断地打消它的疑虑。它把索尔巴斯小主人一家回来的事告诉另外三只猫,大家都有些替它担忧,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只有“幸运儿”不明白这代表什么。索尔巴斯带头缓步朝院子走去,其它几只猫也都跟在后面,这是为了迁就“幸运儿”,这次它没法自己飞过去了,只能一步步尽力赶着。只是一小会,关门前赶回店里不是问题,何况马蒂阿斯经过上次的事不敢耍什么威风了,“万事通”成竹在胸。“你从未见过母亲,想过它吗?”“上校”问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当然,有好几次。为什么才带我去呢?”“幸运儿”带着哭腔问出了它一直以来的问题,几只猫都听得出,默默地对它的回答表示赞赏。“要等它的心愿全部实现,最好更进一步,三天两头打报告没必要。上午你刚飞走,我就独自前来告慰它的亡灵,恰巧被刚回家的小主人看到了。”索尔巴斯言无不尽。“幸运儿”这才明白几只猫的苦心。它们母女在几只猫心中分量多重,它深切体会到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很快到了栗树下,“秘书”向“幸运儿”介绍道:“你母亲去海里捕猎时脱离了鸥群,进入了漂浮的石油带,沾满油污的它拼命飞到这,坠在索尔巴斯家的阳台上。它来找我们施救,无奈我们带着汽油赶到时你母亲已然身亡。我们为它合上了翅膀时发现了你出壳的蛋,却已没必要洗净它的身子,那天晚上为了尽快解决,就把尸体扔到这院子里,埋在了这棵树下,然后立誓教你飞翔,这是我们以前聚会的地方。”“幸运儿”忍不住哭了出来,“让我挖开土看看母亲吧!”它急切地表示。“不要,那样多不吉利!”“上校”用自认为充分的理由表示反对。“幸运儿”于是看向索尔巴斯,等待着它的发言。“那是它母亲,我们尽可能尊重它的选择。”索尔巴斯不以为然。“幸运儿”赶紧开始刨土,几只猫都不便上前帮忙。坑不深,但鸟类通常不掌握这项技能,它费了好大劲才让母亲露出遗容,体表的油污依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些油污怎么会在海里?”“幸运儿”不解地问。“有专门运它的船,事故造成大量泄漏,每次造成惊人数量的动物死亡,就是不死也容易葬身鱼腹,它能飞到这并生下蛋已属不易。”“万事通”连忙解释。“它很幸运了,你接续了这份幸运并大大超过了它,给你起的这名真恰当!”“逆风而上”发表评论。“还有谁知道这事?恐怕没法将这尸体带回也许在远方的家乡了,以后就来这告慰它的亡灵吧,不行再请各位帮忙移到附近的其它地方。”“幸运儿”怕母亲的遗体被挖走受辱,单靠它也完成不了这些。“应该没有,没谁会跟踪我们。不必着急,有我们盯着,需要迁离时会尽快通知你。”“上校”信心满满。也就野狗是个威胁,不过它们通常不愁饮食。
“终于见到你了,妈咪。你经历如此磨难,拼尽最后的力气生下那颗蛋,我的生命才有了首要基础。多亏了这几只猫,它们尽心尽力地呵护着我,直到我首次试飞成功。如今我完成了首日的单独外出,开始独自历练,经验只能自己积累。我会跟同类好好学习,掌握技能,也会保护好自己,当然忘不了报答和陪伴恩公们,但愿你将好运赐予它们,不管是不是你熟悉的面孔。找到更好的地方容易,迁葬你的遗体却相当困难,对此我只能说抱歉了。”“幸运儿”尽可能止住哭泣对首次见到的母亲遗体说了这番话,在一旁认真倾听的几只猫十分欣慰。“先到这吧,幸运儿,我们还要去诗人家道谢。大家回去吧,晚上我带它回家陪小主人了,明早咱们在杂货店见。”索尔巴斯宣布了自己的安排后跟其它的猫说再见,大家纷纷点头离开。男女主人长期对它的恶劣态度不是秘密,没谁愿冒风险赶过去聚会。“是该表示下,就是没什么礼品可带。”“幸运儿”觉得这样去缺点什么。“没必要,他不图这个。”索尔巴斯清楚诗人的品格。很快到了诗人家楼下,见屋内刚亮起灯光,它让“幸运儿”一看到自己在诗人家阳台露头就飞上去,说完立即跳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