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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到理发店理发,认出了坐在角落里翻看报纸的一位老人,正是教委办前主任。
这里是个小镇,常在镇上走动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都互相认得。店里不时有人进出,老人只顾埋头看报纸,偶尔抬头看看进出的顾客,却从未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和他打招呼。
老人走后,理发店老板老周对我说,老覃(就是上面提到的老人)的儿女远在外地,退休后, 常到店里坐,一坐就是大半天,也没个说话的人。
按理说,在这样的小地方,找到一个可供自己消遣的圈子并不是什么难事。随便在街头逛到街尾,便可看到一些聊天的、打麻将的、下象棋的人群。彼此并不需要认识,随便往前一凑,一会儿功夫就混熟了。老覃无法融入这些人群的原因,用老周的话来说,就是之前官威太大了,得罪了不少人,退休后已无昔日的威风,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感慨之余,想起了一个原来也在教委办工作的同族前辈,我们尊称他为三公。据他所言,在进入教委工作之前,曾经走村串巷的做生意,所以认得的人特别多。三公写得一手好对联,退休之后,乡亲们有了红白喜事,都找他主事。因此,只要提起三公之名,大家都认得,对他也非常尊重,退休之后的生活可谓多姿多彩。
在某个平台上,一个人的才能也许不算是真正的才能,离开了这个平台还能生活得滋润,这样的人生才算是开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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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的小杨当上了部门小领导,一下子就变得颐指气使起来,连原来一起混的小伙伴,都感觉到了他的冷淡。无论大会小会,都要对下面的同事指责一番,颇有君临天下的感觉。
凭借某种条件带来的傲慢,是人的劣根性,是不分年龄和地位的。
我小学毕业那年,小学正好从五年制变成六年制。为了补上缺少的一届毕业生,我们村小学四位同学被选为代表,进入了设在镇中心校的提前毕业班学习,我是其中的一名。
在当年的那种环境里,我们这些从村里挑上来的学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土气,自然是被镇中心校的老师所歧视的。像我这么小的个子,竟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两排,屁股下要垫上一摞书,才看得见黑板上的字。
阿护的数学比较好,在一次班上测试之后,他就被调到中间位置去坐了,而我们几个却依然坐在最后两排。
位置决定了地位,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自从调了位置,阿护对我们的态度明显冷淡,如果向他问什么问题,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们都很识趣,也很敏感,原来还有说有笑的伙伴,就这样生疏了。
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老天爷也喜欢开玩笑。考完毕业试的结果是,我们几个不被老师待见的小伙伴考上了重点初中,阿护却没能考上。多年以后,我们进了单位吃上了皇粮。而阿护,走上了打工的道路,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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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青帮老大杜月笙说过这么一段话: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一个人有没有内涵和真本事,几乎都可以从这里来判断。
一个人有脾气,更多的原因是不自信,深怕别人不把自己当回事,所以有了点小职位,只能通过发脾气来表达自己的权力。这种可怜的自尊,实际是无能的表现,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争不抢而达到天下来朝的效果的。
杨绛在《一百岁感言》中写道,“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杨绛翻译英国诗人兰德(W.S.Landor)晚年写过的一首小诗《生与死》. :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无论平凡也罢,辉煌也罢,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一切的功过皆由世人评说。当生命归于沉寂,你能留给这个世界多少供人回忆的痕迹,才是一生真正的功过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