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乡下的习惯,不管别人在外做什么工作,除非某天开回一辆数十万以上的“好车”——象征着标准的公司老板身份——否则在老妈的嘴里一概称之为“打工的”。“打工”,这词真是又准又狠,我们明面上说是外地工作的大学生,可在老乡眼里,可不就是穷打工的吗?异地拮据、寂寞而惨兮兮的生活,用不着换一个多么高大上的词汇去美化。
在老家,早已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堪忍受捉襟见肘的生活,不管是利润微薄的土地耕作或者投资高风险大的螃蟹养殖,拖家带口往外地奔袭——俗称打工——去也。以致每到年后,村子里就风卷残云一空,走了大半。外出打工成了一种时尚,一种心酸的却也光明的时尚,因为在他们眼里,打工的生活虽然辛苦,却总是比乡下一成不变的安稳来的爽快。
打工群体不仅仅在年轻人间。我家的一些亲戚,也就是我父辈的几个堂兄弟们(?),几乎整年都是在外地,他们的子女自然也跟随着他们一起。如果是姐姐,基本早就出嫁了。在外地同一个工厂里认识的男朋友,自然也算是自由恋爱,虽然婚后生活并没有那么自由;倘若是哥哥,其中一个外形俊朗,也早已在相亲市场分得一杯羹,孩子都有我一半高了;另一个则还在苦混挣扎着,生活尚未独立,相亲亦不顺利,每年过年的相亲时节,都无一例外会打一次水漂碰一次壁。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回来就躲在屋子里闷头大睡。可见失败的相亲对自尊心有多大的杀伤力。
当然还有我那些小学同学们。这也是件颇奇特的事。初中高中的那一堆都“人面不知何处去”,小学的却“桃花依旧笑春风”。地缘缘分才是最大的缘分啊,老乡永远是老乡。不管专科本科,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同龄人。不过他们跑的更远,广州、北京、天津,好像天涯四方都只是分分钟的事儿。他们基本都比我早出来一两年,工作虽然稳定,薪水也可人,却也漂泊无着,稳不下心绪也望不见前景,从里到外依然还是标准的“打工”生活。
我参考着那些亲戚大哥大姐的生活,同时也注视着这些社会经验完胜过我的小伙伴们。至今未找到某条专属于我们这一代的发展路径。是事业渐渐出头,攒下首付,在某个城市里试水一样过起一种父辈们无法想象的生活?还是某一天人累心累,年纪也不小了,退回老家,一边相亲,一边思考着如何赡养父母和置办一套家乡的小居所?我看不到例子,也无法在千万种可能中抽丝剥茧找到真相。说到底,我们这一代是新的一代,超越了七零年代的山穷水尽和八零年代的风云变换,在稍稍安稳的九零年成长,然后你争我抢地把青春献给无法预测的10年。
这就是打工的一代,向着城市和乡下的真空之间暗自拼搏的一代。这一路上都充满了未知和千百种可能,也许每条路都百转千回,也许某一天就遇见柳暗花明。但在这场年龄渐进与事业低徊的拉锯战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担忧着期待,彷徨着执着,在那个象征着确定性的时间点到来之前,努力把自己过好吧。